1,
后羿雖然聰慧非凡,卻到底是忠厚之人,被令邑大人問得啞口無言,只能憑由令邑派了兩名差役,去捉拿靈犀與牛小默歸案。
后羿擔(dān)心嫦娥,就跟隨兩名差役,一并返回羿山常家村。
牛青山聽靈犀和嫦娥分別講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正在安慰靈犀和牛小默,卻見后羿帶著兩名差役,擺出一副要捉拿靈犀與牛小默的架勢,不由得又驚又急又怒!
“你就是那后羿?嫦娥說你去見官護(hù)牛,怎地又帶著官差來捉牛了?”牛青山怒斥完,又想起自己去救嫦娥時,被后羿射中脖頸一箭,氣得跺腳與嫦娥說道,“姑娘,嫁人千萬莫嫁這樣的糊涂蛋,找這樣的老公,還不如自己單身一輩子!”
后羿看見面目猙獰的牛青山,心中警覺,立刻護(hù)在嫦娥身前問道,“這人是誰?”
“后羿哥哥,他是一個過路的道士,算命奇準(zhǔn),他有辦法幫我們護(hù)下這兩頭牛?!辨隙鸫鸬?。
“令邑大人已經(jīng)下了判決,他還能有什么辦法?準(zhǔn)是騙子,莫信他!”后羿輕聲勸道。
“你說我是騙子?!”牛青山火了,這可是當(dāng)著花花(靈犀)與牛小默的面,被人罵做騙子啊!
牛青山伸手從方寸物中掏出訛來張權(quán)的二十八兩銀子,遞給嫦娥,氣哼哼道,“這兩頭牛,二十八兩銀子,你賣不賣?”
他這個操作,讓所有人都楞了。
嫦娥還沒想好如何應(yīng)對,那兩名差役就喊道,“你這廝休得胡攪蠻纏,這兩頭牛犯下人命案,令邑大人已有明斷,他們必須跟我們走!”
“嫦娥,這兩頭現(xiàn)在就是我的了?!迸G嗌桨雁y子強(qiáng)行塞到嫦娥手里。
嫦娥看著手中的銀子,心中生疑:一頭成年的牛,也賣不過十兩銀子;靈犀加上牛小默,能賣十五兩銀子,就是公道價了,這道人怎會在此風(fēng)口浪尖上,給自己二十八兩銀子,去買這兩頭牛?難道真如他所說,這兩頭牛大有講究?不管了,他若真能救下這兩頭牛的性命,賣就賣了吧!
嫦娥查好十兩銀子,將其余十八兩銀子還給了牛青山,“道長若真能救下這兩頭牛的性命,我就將這牛賣與你吧!”
牛青山一看,不樂意了——這不是當(dāng)著花花(靈犀)的面看不起我牛青山嗎?我是計較這點小錢的人嗎?!
牛青山也不去接那銀子,直接從方寸物中掏出千年人參和百年靈芝,又塞給嫦娥道,“不喜歡錢是吧?那我拿這千年人參和百年靈芝換你的牛,總行了吧?”
那兩名差役看得眼珠子都瞪圓了!
千年人參,百年靈芝,隨便哪一個,那都能賣出上百兩銀子啊!
后羿拿過那千年人參和百年靈芝,看了看,確實不是假貨,這才覺得牛青山不簡單,也不應(yīng)該是個壞人,就賠禮道,“道長,剛才冒犯之處,還望見諒。這十八兩銀子和人參、靈芝,還請您收回,只希望你能想想辦法,保全這兩頭牛的性命?!?p> 后羿說要保全靈犀與牛小默的性命,這才說到了牛青山心里,讓牛青山對后羿的不快一掃而光!
牛青山展顏一笑,“明白了,你們這是不喜歡錢,也不喜歡千年人參和靈芝,對吧?”
牛青山接過那千年人參和百年靈芝,看也不看,就扔進(jìn)了牛圈!
靈犀看到那人參跟個小娃娃似的,有胳膊有腿,好像個活的,嚇得退后兩步。
牛小默聽得懂人言,知道這是寶貝,就悶聲不響地狼吞虎咽起來。
吃完了幾顆千年人參,牛小默將靈芝踢到母親面前,“娘,我知道人參長得象人,你不敢吃,我就自己吃了。這些靈芝長得不像人,吃了也能長壽,你全吃了吧?!?p> “兒啊,我們眼看就要被拉去宰殺,吃再多靈芝,又有何用?”靈犀含淚說道。
“娘親,你放心,這個道士一定能救我們的?!迸P∧赜谐芍瘛?p> “你怎么知道?”靈犀認(rèn)為牛小默信口開河。
“他若救不了我們,又何必在我們身上下這么大的本錢?”牛小默反問道。
靈犀愣了愣,還真琢磨出一番味道,果真吃起靈芝來了。
那兩名差役見牛青山隨手將這價值不菲的千年人參和百年靈芝扔到了牛圈,都想跑到牛圈撿走,卻被后羿攔下了。
牛青山一見,心中更是喜歡,就哈哈大笑著從方寸物中,掏出了五顆夜明珠??!
那兩名差役看得眼珠子都蹦出來了!
這牛鼻子老道,莫非真是神仙?他的袖子那么窄那么短,怎么能裝得下這么多東西?而且還是一件更比一件寶貝的東西!
那么大的一顆夜明珠,說是價值黃金百兩,也不為過吧?
這道人腦袋進(jìn)水了嗎?用這么貴重的夜明珠,來換兩頭將要被處死的牛?
果然,牛青山將五顆夜明珠一股腦塞給了后羿,“小伙子重情重義,不錯不錯,我很喜歡??茨憔褪莻€窮光蛋,娶媳婦也拿不出什么貴重的聘禮吧?這五顆夜明珠,我都送給你了,當(dāng)作你將來娶媳婦的聘禮!”
那兩名差役咽了咽口水,對視一眼,不約而同來到了牛青山跟前,“道長,道長,我們也覺得這兩頭牛冤枉??!他們那么可愛,那么溫順,那么漂亮,又怎么可能是殺人兇手呢?”
“是嗎?你們剛才還說,令邑大人已經(jīng)有了決斷,要將這兩頭牛捉拿歸案呢!”牛青山笑道。
“那是令邑大人糊涂!我二人心存公義,就是舍了這身公服不穿,也要給二牛爭取一個公道!”兩位差役大義凜然道。
“哦,令邑大人都判了,你們又怎么為二牛爭取公道啊?”牛青山問道。
“道長,沒有任何人看到這二牛殺人。既然缺乏人證,又沒有明確的物證,令邑大人就給二牛定罪,那就是胡作非為了!”兩位差役義正詞嚴(yán)道。
“對??!令邑大人問我有沒有人能夠證明二牛沒有殺人,我提供不了人證,并不能代表這二牛就參與殺人了??!應(yīng)該讓令邑大人找出二牛殺人的人證物證,方能給二牛定罪!”后羿恍然大悟。
牛青山也明白過來了,好嘛,果然最了解官場的,還是官場人!
牛青山二話不說,將嫦娥推送過來的十八兩銀子,揚(yáng)手一扔,賞給了這兩位公差!
后羿看看嫦娥,嫦娥看看后羿,卻還是嫦娥先開了口,“后羿哥哥,這五顆夜明珠你就收下吧,不然惹得道長生了氣,甩手又扔了!”
后羿想想那些被扔掉的千年人參和百年靈芝,想想被嫦娥退回去、卻又被道長扔給差役的十八兩銀子,覺得有理,就把夜明珠揣進(jìn)兜里了。
“既然如此,這夜明珠我就先替道長保管,你什么時候需要,盡管來取?!焙篝嗾f道。
2,
兩名差役牽著靈犀與牛小默,走了二十里山路,方到令邑府衙。
要說嫦娥已經(jīng)將牛賣與牛青山,是不需要再走這二十里山路的,但嫦娥擔(dān)心二牛的安全,堅持要跟著走一趟,后羿只好又陪著嫦娥和牛青山,走了一趟令邑府衙。
“啟稟大人,殺人嫌疑牛已經(jīng)帶到。但嫦娥已經(jīng)將這二牛賣了,牛的新主人,有話要跟老爺講?!倍徊钜圻M(jìn)堂與令邑大人言道。
“本官愛民如子,清正嚴(yán)明,尊重人權(quán)。既然那牛的新主人有話要講,那就傳他上堂!”令邑回道。
“傳牛青山!”二位差役高聲喊道。
“威——武——”堂側(cè)眾差役齊聲高喝。
牛青山走進(jìn)公堂,嫦娥和后羿都被擋在堂外,只能站在門口觀望。
衙役們第一次見到嘴生獠牙的人,都開始交頭接耳起來。
令邑也有些心驚,就故作鎮(zhèn)定地一拍驚堂木,大聲喝道,“看見本官,還不下跪?”
驚堂木啪地一響,衙役們都停止了交頭接耳,個個站得筆直,做出怒眉瞪眼的樣子,想從氣勢上鎮(zhèn)住牛青山。
牛青山第一次過堂,竟然被這些虛頭八腦的氣勢給唬住了,腿一軟,真就跪下了!
只是剛剛跪下,牛青山就反應(yīng)過來了:天庭的一品大官,還是我結(jié)拜兄弟呢,我怎么能給這樣的一個凡間的小官下跪?
想到這一層,牛青山慌忙從地上爬起來,惱羞成怒地瞪著令邑喊道,“你是幾品官?居然敢讓道爺我下跪?”
堯帝時,拋開中央官吏不說,最大的地方官是九州長,是正一品;其次是州長,為正二品;再次為師長,為正三品;再次為都護(hù),為正四品;再次為令邑,為正五品;再之后就是里、朋、鄰、井四級長官,共分九級。
令邑再一拍驚堂木,大聲喝道,“大膽!本官官居五品,堂堂一邑之長,為何不能讓你下跪?”
“你一個小小的五品官,也敢讓我下跪?”牛青山想起了自己的另一個身份——天使。
可不是嘛!牛青山是太白金星保薦,玉皇大帝親封的天庭使者,到人間來捉拿禍害人間的妖犬,為民除害的!!
3,
堯帝時候,天梯已毀,神人能到凡間,凡人卻沒能力上天。
人間有難,需要求于神人時,就由巫師與天庭溝通。
這些巫師多是天神們下凡游玩時,看上了某位凡間女子,一夜風(fēng)流后,留在人間的私生子。因為身體里一半是天神的血液,一半是凡人的血液,這些私生子也就最適合學(xué)習(xí)巫術(shù),以血請神。
說也奇怪,這些巫師只能代代單傳——不管一個巫師生下多少孩子,每代都只會有一個孩子的血,能請動天神。
這也就讓人間的巫師,數(shù)量有限。
比如這令邑府衙,就沒有資格擁有自己的巫師。
羿山屬于慶都,四品官銜的都護(hù)府上,才有資格擁有一名巫師,官名祝由,該級巫師俸祿、地位,都與都護(hù)大人等同尊貴。
慶都之上是威山師,師長為三品,擁有兩名巫師,官名也為祝由,該級巫師俸祿、地位,都與師長等同。
再向上就是州長,州府配置的巫師,官名也是祝由,與州長同為二品。
再向上就是九州長,州府配置的巫師,官名也是祝由,與九州長同為一品。
按照慣例,羿山妖犬傷人一事,禍害不過百里,天庭派使者下凡除妖,只需告諭都護(hù)府巫師,再由都護(hù)府巫師告訴羿山百姓,天庭要為他們撐腰了!
然后巫師再帶著地方官吏和百姓,沐浴更衣,齋戒三日,最后焚香請?zhí)焱サ氖拐呦路病?p> 天庭使者見著香火,方能顯圣,再當(dāng)眾賣弄幾個神通,讓凡人對天使產(chǎn)生信心,日后自然會更加虔誠地貢獻(xiàn)香火,天神也會因此獲得更多的念力加持,神通更大。
凡人對天神信心已生,巫師再引導(dǎo)凡人對天神許愿:如能為民除害,眾人必然保證天神廟中,初一十五,香火不斷……
得了眾人許愿,天神這才施展真正神通,降妖除魔,往往是手到擒來……
牛青山下凡時,太白金星信誓旦旦,會立刻將牛青山這位天使的畫像,親自傳諭給人間的大巫師,務(wù)必讓這位結(jié)拜大哥感受一下什么叫萬眾敬仰,同時在?;ɑ媲百嵶忝孀?!
但牛青山下凡到現(xiàn)在,那都護(hù)府的巫師,卻還沒有收到天庭的任何指示……
4,
想起金星臨別時的信誓旦旦,再想到羿山被箭射臉面,現(xiàn)在又被一個小小五品官唬得跪了一跪,牛青山心中暗罵:李長庚啊李長庚,這就是你要我感受的萬眾敬仰?
還有雷公電母哮天犬,說好了要跟我聯(lián)合上演一出捉妖大戲,給羿山百姓一個交代,現(xiàn)在卻沒有一個到場的!
牛青山越想越生氣,指著堂上的令邑鼻子罵道,“跪你老母個跪!我是玉皇大帝親派的天使,是天神,明白嗎?你給老子滾下來,快快給我磕上三個響頭,我免你不敬天神的死罪!”
令邑大怒,將驚堂木啪啪狂拍幾下,怒笑道,“你這腌臜不堪的長相,我看上一眼就要惡心嘔吐,也敢自稱天使?來啊,這賤民狂悖無知,咆哮公堂,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四個差役如狼似虎地?fù)湎蚺G嗌?,就要將他按倒打板子?p> 令邑大人這一怒,嚇壞了給牛青山帶路的兩名差役,他們噤若寒蟬,不敢吱聲——銀子再好,都沒命重要。
“大人不可!”后羿在門外高喊。
“后羿你敢阻礙公務(wù)!給我拖進(jìn)來,一并打了!”令邑大人被當(dāng)眾罵娘,顏面盡失,這讓他惱羞成怒。
后羿撥開人群,走到公堂前跪下,朗聲說道,“大人,這道士是個隱居山林的外鄉(xiāng)人,不懂公堂上的規(guī)矩。所謂不知者不怪,還請大人海涵!”
“不懂規(guī)矩還倒罷了,他居然還敢冒充天神,欺瞞本官,騙本官給他下跪!這等大逆不道之事,我決不輕饒!左右,還不動手?!”令邑將手中驚堂木向地上一拋,給差役們下了最后通牒。
四名差役立刻將牛青山向地上按,牛青山本來想用蠻力反抗呢,卻想起自己有一身刀槍不入的牛皮和塞鐵勝鋼的筋骨,就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非常配合地向地上一趴,仰頭瞪著那令邑大人冷笑道,“打了爺多少板子,你都給我記清楚了,你一定會后悔的!”
牛青山幫后羿和嫦娥救牛,又給了后羿夜明珠,對他有恩。眼見恩人落難,后羿心中大急,張口高喊“大人,這道士舉止怪異,滿嘴胡言亂語,必然是個瘋子,你莫與他一般見識,要打就打我一個人吧!”
“給我打,每人三十大板,給我狠狠地打!”令邑被牛青山的無禮激得更怒,拍著桌子叫道。
“哎吆!哎吆喂——”牛青山妝模作樣地大喊起來。
“??!啊——”后羿連連慘叫。
嫦娥在門外看的心驚肉跳,哭成淚人。
三十大板后,后羿是皮開肉綻,流出的血將褲子都糊在屁股上了,可憐兮兮地趴地上動彈不得。
牛青山屁股上最多掉了幾根毛,卻捂住屁股在地上來回打滾,哭天搶地道,“道祖哪,長庚老弟,你們睜開眼睛看看啊,我在人間受欺負(fù)嘍!”
他這一滾,就將包頭的裹巾給滾掉了,赫然露出了頭上的兩個牛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