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說說笑笑,從巷子里的一個岔道轉(zhuǎn)了進去,說是岔道,其實也是條巷子,也能走得下并排的兩輛馬車。
“這府城就是不一般,巷子跟咱們我們的街一樣寬?!敝煊癫挥傻酶锌?。
馬車沒走多遠,來到一個小門前,魯掌柜停了馬車,上前敲了門。
一會兒,門開了一條縫,一個老婆子探出頭來。
“桂婆婆,您近來可好,小的又來麻煩您老了?!濒斦乒褚贿叾研?,一邊塞了個一角的銀子到那婆子手中。
婆子瞧見是魯掌柜,臉上雖沒笑,但到底還是沒了剛才那份嚴肅,“呦,你怎么又來了,這還不到一個月吧,跑的可真夠勤快的!”
“沒辦法,混口飯吃,安排的活哪能不干呢,您說是不?!濒斦乒衽阈?。
“今次東西有點多,說是有不少貴重的,我們大掌柜親自來送貨,您看能不能讓那李姨娘出來接一下,要是沒那李姨娘的手印,咱們這趟可算是白跑了?!?p> “你當老婆子不知道,糊弄誰啊,回回都要見那李姨娘,哪回見到了?勸你省了這份心吧,夫人不會讓姨娘出來見客的?!蹦枪鹌抛影琢艘谎郏瑳]好氣的回道。
“好嬸子,你就當可憐可憐咱兒,咱們跑一趟不容易,回頭交不了差,沒銀子賺不說,回頭還被客人說是私吞了去,我都沒處說理去!”
魯掌柜一邊說,一邊又塞了一塊銀子到那婆子手里,明顯比之前的要大不少,“嬸子行行好,幫侄兒想想辦法,您老神通廣大,這點子小事定是為難不了您的?!?p> “哎呦,你求我也沒用,老婆子就是個看門的,”婆子捏了捏手中的銀子,有些猶豫,“不過,我倒是可以幫你問問,這成不成的就不是老婆子說了算了?!?p> 張魯忙上前來,“桂婆婆您謙虛了,些許小事,不必驚動夫人,只需讓那李姨娘到這后門來,哪怕不是面對面,遠遠地見她按了手印也算交了差,事成了,那李姨娘也會好好謝謝婆婆您的?!?p> 那桂婆婆搖了搖頭,“那李姨娘現(xiàn)在就住在夫人院子里,平日里連院子都不出,哪能來這后門?!?p> “不是說住在小院里嗎?怎的住到夫人院里了?”魯掌柜大驚,忙開口問道。
桂婆婆卻抬眼看了他一眼,“你們怎么知道她住在小院里的?”
魯掌柜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您老自己說的呀,上次還是上上次來著?那次您喝了點酒,跟我說了好久的話呢,您不記得了?”
婆子沒糾結(jié)這個,“不管你打哪聽來的,老婆子好心提醒你,別亂說話,當心給那李姨娘找麻煩?!?p> “多謝嬸子,多謝嬸子,還是嬸子心疼我,那嬸子幫我想辦法問問,看能不能讓李姨娘走上一趟?”
“這事甭想繞過夫人去,在夫人眼皮子底下?;?,老婆子還不嫌命長么?我?guī)湍銌枂柸?。這次都帶了什么東西,這兩輛都是嗎?”那桂婆子手指了指一馬一騾兩輛車。
“是哎,可不就是東西太多,又有些什么人參鹿茸之類的,才要那李姨娘按個手印么?!濒斦乒窨喙氐?。
“嘖嘖,行,等著吧,老婆子心軟,替你問問去?!蹦枪鹌抛诱f完,啪的關上了門。
張魯幾人搖了搖頭,看來希望不大。
幾人等了半晌,小門又重新打開,這次桂婆子倒是走了出來,耷拉著眼皮,開口道:
“我家夫人說了,讓你放下東西就走,堂堂通判,還不至于昧了一個姨娘家的那點破東西。你要是再啰嗦,以后就別想踏進這螺子巷!”
雖料到?jīng)]那么容易,可真的被拒了,還是不免一陣失望。
魯掌柜一時無措,朝張魯看過去,可張魯也沒法子。
“我老婆子給你們句勸,別太惦念著嫁出去的閨女,這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惦念多了,沒好事!真是心疼閨女,當初就不該送給別人做??!唉。”
那桂婆子收了魯掌柜不少銀子,看他們回回被拒,倒也生了幾分同情,何況,那里面的姨娘也真是可憐。
最后還是張魯開了口,“多謝桂婆婆提點,我們還是先把東西搬下來吧?!?p> 桂婆子讓出身后的小門,“就先放門內(nèi)吧,夫人要讓人先仔細看過才能給李姨娘,畢竟她現(xiàn)在有了身子,吃的用的都得小心些?!?p> 張魯幾人一起將車上東西搬到門內(nèi),東西多,盒子箱子罐子包袱,七七八八,放了一地。
桂婆子倒也沒為難他們,站在一旁,見他們終于搬完了,方才道:“夫人還有句話,說通判府一個姨娘還是養(yǎng)得起的,以后讓你們別來了?!闭f完,也不等他們說話,推著他們往外,隨手關了門。
魯掌柜上前拍門,那婆子隔著門喊道,“你們也別為難我一個老婆子,這是上頭吩咐的,老婆子不照做,就得被趕出去了,快走吧!”
那魯掌柜隔著門喊,“桂婆婆,桂婆婆,咱們再說兩句?!?p> 可那門后一個聲響都沒,半晌,張魯說道,“還是先回去吧。”
朱玉阿木倒得聽話,二話不說上了馬車,魯掌柜沒法子,也只好走了。
一路上張魯和魯掌柜都默不作聲,倒是朱玉和阿木兩人掀著簾子,一路興趣不減的看著窗外。
幾人回到了食鋪,那李掌柜見幾人面上神色不虞,知道他們辦的事定是不順,連忙上前,“天色還早,幾位先回房歇歇?我讓伙計送些茶水過來。”
幾人也沒心思應酬,點點頭就往后頭走去。
那李掌柜也不生氣,招呼了伙計送水,自己接著招呼其他人去了。
幾人又回到張魯房中,一進來,那魯掌柜就急急道,“這可怎么辦,不但沒見著人,以后還不能上門了。這事辦的,唉。”
張魯沒答他話,倒是說道,“這通判夫人真是奇怪,一個妾室而已,何必處處為難,而且還是一個懷了孕的妾室,如果因為妻妾相爭的話,那不是恨不得她落了胎丟了命嗎?怎么還這般小心,家里人送的東西都要查看,著實奇怪?!?p> “就是就是,跟看犯人一樣,犯人還能探牢呢?!卑⒛静遄臁?p> 魯掌柜沒成想張魯說這些話,一時愣住了,是呀,為什么呢。
他突然想到什么,“要不,我們找李掌柜打聽打聽?”
“好主意,他不是李三包么,他肯定知道。”阿木立馬應聲附和,望著張魯,等他開口同意。
”你們之前的消息也是找李掌柜打聽的?”張魯問魯掌柜。
“沒錯,說李家閨女在里面日子不好過,還有懷孕,都是李掌柜那打聽來的?!?p> “行,那就再向他打聽打聽吧,要多少錢先給著吧?!睆堲旤c點頭。
“好,我去請李掌柜?!濒斦乒衿鹕砭鸵庾?,還沒來得及轉(zhuǎn)身,門外就響起說話聲。
“有什么事要在下幫忙???”那李掌柜一手拎著水壺,一手端著個盤子進來了。
“幾位先喝杯茶,這天雖入了秋,可還燥的很,來,多喝點水解解乏?!币贿呎f,一邊給幾人倒了水。
朱玉和阿木也圍了上來,抓起盤子里的瓜子嗑起來,“李掌柜,這府城的事你什么都知道嗎?”阿木抬頭望著李掌柜,兩只烏黑的眼里閃閃發(fā)亮。
那李掌柜瞧著這個叫阿木的姑娘,暗暗嘆了句好相貌!
他白胖的臉一如既往的和善,嘴里卻不謙虛,“哪里哪里,不過嘛,說不上全知道,但七八分確是可打包票的?!?p> “那你可知那通判夫人為何將那李姨娘看的這么嚴,今兒她不光不讓我們見人,以后還不讓上門了?!濒斦乒窦奔遍_口。
“魯掌柜,你別急,你且將你們今日的事細細說來與我聽聽?!蹦抢钫乒褚膊煌妻o,直接開口道。
魯掌柜也不隱瞞,事無巨細的全部說了出來,包括李二爺請張魯幫忙都說了個一清二楚。
李掌柜一邊聽,一邊打量張魯朱玉阿木幾人。
這幾人穿著打扮俱是平常,那個張魯看著是個沉穩(wěn)的,長得忠厚像可臉上也有精明色,能受那李家所托,想必也有過人之處,不知是個什么身份,瞧著不像是個做生意的。
那兩個年紀輕的看著倒都機靈,尤其是那個女娃娃,雖一身男裝打扮,可長得真是不俗,英氣十足,眼睛尤其漂亮,兩眼似星芒,靈動無比,一瞧就是個聰慧的,說是那張爺?shù)淖又?,可瞧著真不像一家人?p> 那邊魯掌柜說完了始末,李掌柜道,“我原先只想著提醒你一二,別沖撞了這里的貴人,便沒有與你細說?!?p> 他見魯掌柜要說話,擺了擺手,接著道,“我這人沒別的愛好,只愛聽個趣事兒,又愛交個朋友,咱們皆是老相識,我這把旁人說與我聽的事說與你們聽一聽?!?p> “這劉通判劉源,本也是官家子弟,他父親原是禮部一個從五品的員外郎,家中兄弟甚多,他是最小的一個,文不成,武不就,靠父兄在京中做了個閑置小官。他父親雖官職不高,但是給自己幾個兒子娶的媳婦卻都是高門大戶,尤其是這最小的兒子?!?p> “他的夫人不是別人,正是朝中王相爺唯一的女兒,因她是老來子,自小就嬌寵著。王相爺雖位高權重,為人卻清正嚴明,奈何這個女兒卻是個潑辣狠戾的,據(jù)說在京城犯了人命官司,雖王相爺出手解決了,又壓了消息,可京城里有頭有臉的人家都知道這事?!?p> “沒法子,本打算將女兒遠遠嫁了,自家的夫人卻舍不得,正為事兒發(fā)愁,這劉源的父親上門求娶,便狠下心將女兒低嫁了劉源,又找了個遠的地方將劉源外放出去,這才有咱們這達州府的劉通判。而劉老爺也升了一級,成了正五品的郎中?!?p> 幾人恍然,這通判夫人來頭果然不小,竟是相爺之女,且身上還有人命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