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蕩蕩的隊伍行走在返回維陽城的官道上,除了馬蹄嘚嘚和車輪碌碌的聲響,沒有其他聲音傳出來。大家都低聲斂氣不敢制造出一點顯眼的聲音,生怕觸怒了蜀帝落得和荀玉一般的下場。
重臣之女無故被殺讓所有世家都岌岌可危,兩天過去了,柳相處沒有一點消息透出來,保定府的嘴不如相爺家的嘴嚴,傳出來的消息卻是全無頭緒,連賊人為何會殺害荀家小姐都不知道。再加上狩獵之時贇王遇刺,福王妃遭挾持的事。在不知內(nèi)情的人看來,這狂徒似乎專喜歡挑王親貴胄下手,再加上他下手狠辣,全是江湖手段半點形跡不漏,是以人人自危,生怕災禍下一個就落在自己頭上。
維陽城里的貴人們帶著膽怯沉悶的情緒上路回京,赫合部的情緒卻絲毫不受這些事的影響。草原人勇敢豁達,不拘小節(jié),每日里認真生活,只管眼前冷暖不為沒影兒的事發(fā)愁。更何況如今他們的赫合明珠為他們尋了位獵熊的勇士做夫婿,部民們都替莫麗都爾高興又深感自豪。
蕭銘翎沒有隨大隊回京,而是依旨送赫合部出關(guān)。他是中原男子又出身書香門第,送行的半日路程還緊守著男女大防,只肯和赫合景德和他的兩個兒子說話。莫麗都爾策著她的汗血寶馬,幾次追到他身邊,他理都不理。跟他說話時,他也只是目視前方,不肯與她對視。莫麗都爾不高興,撅著嘴不再理他,策馬越過父親和哥哥們,當先跑在前頭。
赫合景德自然看的出女兒的心思,轉(zhuǎn)頭笑著對蕭銘翎說:“前面就是關(guān)口,銘翎就要回去復命了,下次再見就是半年后你和莫麗的婚期。我們草原不比中土,年輕男女定親后還會經(jīng)常見面。但咱們莫麗既然愛上了中原的勇士,自然要守中原的規(guī)矩,定會在家里乖乖等銘翎來迎。只是分別在即,咱們這是在草原,銘翎不必拘禮,也該跟莫麗好好道別?!?p> 蕭銘翎明白赫合景德的意思,也看的出莫麗都爾對自己是一片熱忱,當下也不再扭捏,向赫合景德抱拳行禮打馬向莫麗都爾追去。
莫麗都爾騎的汗血馬比其他馬的腳力都好,尤其是蕭銘翎,他座下那匹中原鬃馬,怕是連她們部落普通的蒙古馬都追不上,何況她的汗血馬。所以她雖超過他們跑到前面卻并不敢死命驅(qū)馬,心底里盼著心愛的人兒能追上來跟她說些貼心話。
身后馬蹄嘚嘚,緊接著莫麗都爾覺得一陣淡淡的檀香飄到自己鼻子里,她知道是他來了,莫麗都爾在馬上腰背挺直,緊張的鼻尖都滲出汗來。
蕭銘翎追到她身后,看她腰背僵直猜到她是有些緊張,心里繃著的那根弦卻放松下來,說話的聲音就帶了笑意?!翱ぶ鬟@汗血馬也不怎么樣嘛,跑了這么久還只走了這么點兒路!”
莫麗都爾聽他打趣自己,惱羞成怒,拿著小馬鞭就要往他身上招呼。突又想起那是自己的夫君,中原的貴公子,哪能像對小廝似的那樣對他。手舉到一半又收回來,又不肯說自己一直在等他,只把一張小臉憋得通紅。
蕭銘翎看她樣子可愛,忍不住心里一蕩,起先心里的那些不甘便也消減了幾分。想到她從小自由自在慣了,他日來到他家必然深感約束。京城里傾軋詭詐種種,她身份特殊必成眾矢之的,想來更要比自己委屈幾分,心中頓時升起憐惜,溫言道:“我家雖是書香門第講究禮節(jié),但我父母都是隨和之人。你又是圣上賜婚,他們不會太過苛責于你。只是咱們完婚后需得在祖宅居住滿一年,規(guī)矩會多些,你忍耐忍耐,等一年期滿,咱們就開府令居,我......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p> 莫麗都爾對蕭銘翎一見鐘情,腦子里熱退后也曾想過日后在京城中生活的艱難,她自由自在慣了,想到中原婦人要守的諸多規(guī)矩就覺得頭疼。可來圍場之前,阿布(父親)就已經(jīng)對她明言,為博得蜀帝信任她必須嫁給京城中的貴階子弟并長居京城為質(zhì)。她雖然心中不愿,但眼看這些年赫合部受匈奴欺壓,牧草家園不斷減少,部民又染時疫,沒有蜀國的幫助,赫合部恐怕多存活一年都難。為了部族的安危,她甘愿犧牲自己。但幸運的是,她遇到了蕭銘翎,既然怎么都要留在那拘束之地,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苦也就不覺得苦了。
“你不用擔心,阿布早請了漢人師父教導我,出嫁從夫要孝順夫家的父母。我會聽你的話,也會聽你父母的話。如果他們不愿意咱們搬出去咱們就不出去,那些規(guī)矩只要你教我,我都會好好學的?!闭f到后來,莫麗都爾眼睛明亮,臉頰薄紅,低著頭滿臉的嬌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