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話并沒有引起冷月心里的恐慌,這世上想殺長短劍的人很多,但能成功的卻沒有幾個。她不介意再多蜀國的太后一個,但她卻不得不佩服這位太后的眼力。
冷月踩著古舊甬道上的青磚,頭頂?shù)奶炜赵趦蛇吋t墻的駐守下是一條灰暗的緞帶,她竟然在這個逼仄壓抑的地方生活了這么長的時間!她被土堡的圍殺逼進了這座皇宮,如果只是為了貪戀這份舒適輕松的生活,她大可以在太后看穿,蜀帝起疑的情況下一走了之。鬼知雖然勢大,但如果她只是一意逃生,想要隱姓埋名平安一世也不是什么難事。她不像師爺和風耳跟鬼知有殺父之仇,她也不像十六有母親在他手中要挾。說到底,鬼知對她還有一份教養(yǎng)之恩,獨眼的死雖然讓她傷心,可殺手這條路,你自己算的不周就不能怪人在背后捅刀子。冷月跟鬼知沒有不共戴天之仇,她有心退讓,可他卻用她最在意的人纏住了她,讓她困守在這座波詭云譎的皇城中。既然忘情絕義她做不到,那就換個法子掙脫這枷鎖。
冷月到鳳翔宮找到祁昭逸,皇后明顯情緒不高,她并未提起方才在武英殿上鬧的那一場,只象征性的安慰了幾句便打發(fā)他們回去了。返回王府的馬車上兩個人都沒有要說話的想法,各自守著一邊窗戶,看著窗外緩緩后退的景物,車廂里只有車輪碌碌的聲音。
冷月大概能夠猜到祁昭逸現(xiàn)在的心情,他隱忍十幾年,不管目的為何,這些年對他的兩位兄長他并無謀算加害之心。即便心中存了雄圖偉業(yè),還是有一份對他們的兄弟之情??烧褢c、昭敏屢屢拿他做刀劍攻擊太子,雖然有一點冷月嫁到蜀國后他們夫妻突然得寵的原因在里頭,但他心里應該明白,為了武英殿上的那把椅子,今天的福王妃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會成為他們下手的方向。今朝將他的王妃拉下馬,明朝就是他的母親。至于那位太子,明面上雖然不曾害過他們,但他們遇難時卻也未曾出手幫過忙。嘴上說著和皇后母子休戚相關互相照應,但卻從未見過有實際行動,只是一味明哲保身,足見兄弟之情涼薄。祁昭逸和她一樣,經(jīng)過這件事后也應該明白,再嚴謹?shù)姆朗乜倳邪倜芤皇璧臅r候,最好的防守還是進攻。
祁昭逸下了馬車就沉著一張臉直奔融輝堂。王府里的奴才都知道今天一早王妃就被提了進宮,王爺后來也跟著去了。眼下雖然王爺和王妃一道回來,但平日里總是笑呵呵平易近人的王爺竟然肅著一張臉,王妃雖還是一副慵懶閑在的模樣,但臉上也不見笑模樣,想著這回進宮必然是有什么事故,才讓兩位主子這般不高興。下人們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兩人路過時都低眉順眼的站著不敢調(diào)笑。走過假山回廊穿過梨花門就是外院,祁昭逸低頭悶聲走路也沒跟冷月打招呼直接就拐了出去。冷月也不攔他,站在門里看著他大步流星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
又是一聲嘆氣,冷月回頭,只見秀兒也學她的樣子看著祁昭逸的背影發(fā)呆,嘴里不停地哀聲嘆氣。冷月氣結(jié),“你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兒???”秀兒道:“奴婢是替爺憋屈,自己的親兄弟竟這般算計自己。咱們母國的皇帝那么窩囊,老爺和三位少爺也沒生過二心。”
冷月笑道:“你這丫頭,越來越放肆了!連母國的皇帝都敢妄議?!毙銉罕獗庾欤坝衅渲鞅赜衅淦?,都是主子教的好!”這丫頭越來越牙尖嘴利,冷月已經(jīng)漸漸不敵。但是被她一頓插科打諢,心情也輕松了不少。
祁昭逸一直沒有回遼云齋,直到晚飯前才打發(fā)雨墨來傳話,說今日就歇在融輝堂就不回遼云齋了。冷月聽雨墨說了,也不細問,一邊吩咐傳膳,一邊讓雨杏告訴膳房煮一鍋老鴨蘿卜湯送到融輝堂去。
一宿無話,冷月睡到自然醒,雨杏正伺候她梳妝,雨竹打簾進來,身后跟著提著食盒一臉喜慶的秀兒?!俺鲩T撿著銀錁子了,這么高興!”
秀兒把食盒放在桌上,過來挑了一只有紅寶石鑲做眼睛的鳳頭釵。在冷月鬢邊比了比,不理她眼神里強烈的拒絕直接插在她腦后的圓髻上?!芭咀隽藸斚矚g吃的笑口酥和魚片粥,雖然公主起得晚了些,不過奴婢打聽過了,爺還沒傳膳呢,公主收拾利落了過去正趕得及?!崩湓碌溃骸叭羰谴藭r爺已經(jīng)傳了膳,咱們過去時不就送重了嗎?”雨竹笑著說:“王妃放心,秀兒已經(jīng)告訴膳房讓他們別應爺?shù)膫魃??!崩湓滦牡溃骸斑@群丫頭片子是要造反了.....”
自成婚以后,祁昭逸一直是冷月在哪兒他就在哪兒。圍場上鬧的那回,兩人分房睡了幾天,很快就和好如初了。從皇宮回來后,冷月知道祁昭逸的反常讓這些丫頭又擔心起來。秀兒雖然知道一些,但她并不明白祁昭逸。謝嫣的聲名狼藉,讓她擔心的是祁昭逸會相信那些污蔑進而厭棄冷月。冷月不想讓她們過分擔心,收拾妥當帶著雨竹往融輝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