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大殿,陰冷凄涼,女人凄厲的喊聲聽了使人毛骨悚然。女人喊的嗓子都啞了,聲音也越來越小??斩吹拇蟮钌享懫鹉腥藳Q絕的聲音:“要孩子!我只要我的嫡子!”
女人停止了喊叫,耗了一天一夜早已油盡燈枯。在她心里最重要的也是孩子,不管他是男是女,她都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取??僧斶@句話出自她的丈夫口中的時候,心中滿是凄涼,甚至恨起這個還未降生的孩子。她想帶他一起走,離開這個世界,離開這座冰冷皇宮,也許他會更加幸福......
撕裂的痛打斷了女人最后的遐思,她沒有時間再去想自己和孩子的未來,還是離開吧,丈夫、兒子都不值得她再留戀了。她沒有力氣再為這個孩子爭奪了,也許離開才是最好的解脫......
太后的寢殿里沒有奴才,只有晉帝和老母親兩人。老太后滿頭的銀發(fā),胸口劇烈的起伏著,蒼白的臉頰上有兩坨不正常的潮紅,鬢發(fā)間晶瑩的汗珠在通明的燈火下閃著銀光。
“你要把一個十歲的孩子送到虎狼窩里去,他可是你的嫡子!你唯一的兒子!打量我老眼昏花,不知道朝政是吧?我還沒老糊涂呢!蜀國只說要一個皇子女去,幾時問你要太子了?怎么你那慶妃庶出的丫頭比我大晉的太子還金貴了?”
老太后喊得聲嘶力竭,晉帝卻一臉冷漠,“星兒還未滿周歲,離不開娘親。昱兒大了,男孩子多歷練歷練沒有壞處。何況把他送到蜀國,祁愈會更加放心,對我國放松戒備?!?p> 太后看著兒子冷漠的表情,知道送孫兒入蜀的事再無轉(zhuǎn)圜。她冷笑道:“別用祁愈來做說辭,我晉國還未積弱到要用自己的太子來討他蜀國的安心。不過是你那個慶妃,她要鏟除了昱兒,好為將來鋪路。哼!哀家倒要看看,她幾時能生出兒子來。”
晉帝道:“母后說的對,兒子和慶妃正當壯年,想來不用等很久,她就會為兒子誕下皇子。到時我上官家枝繁葉茂,多一個兒子少一個兒子又算得了什么!”
太后心如死灰,再說下去也沒有意義,疲累的揮揮手,“你既然打定了主意,日后無論發(fā)生什么事,你都莫后悔!”
晉帝冷冷笑道:“兒子對自己有信心,自然無需后悔!”
大殿里籠著暖暖的炭盆,十歲的上官辰昱窩在祖母的懷里,暖融融,軟乎乎的,昏昏欲睡。太后低頭看靠在懷里的孩子,他有一雙細長魅惑的眼睛,似足他母親。唇紅齒白,皮膚白膩,已經(jīng)十歲了,沒有小伙子的樣子,卻像是個女孩似的。想到他就要千里跋涉到蜀國為質(zhì),在那樣的虎狼窩里,這樣柔弱的孩子可怎么活呢?想到這里,太后不禁嘆了口氣。懷里昏昏欲睡的孩子突然醒了過來,睜著大眼睛問:“祖母,您怎么了?”
太后慈愛的對著他笑,她忘記了,他一向是敏感的。晉國皇宮中處處是險惡陷阱,這幾年慶妃處心積慮想要他的性命,他都靠著自己的敏感和她的庇護躲過了。也許到了蜀國,他也可以安然生活。
“昱兒,明日你就要出發(fā)去蜀國了,祖母不能再護著你了,你要學會自己保護自己。”
上官辰昱抱緊祖母,臉頰貼在祖母柔軟的肚子上,才覺得溫暖安全?!瓣艃翰灰x開祖母?!?p> 太后撫摸著他烏黑濃密的頭發(fā),“你父皇心意已決,祖母也不能阻止。慶妃存心不正,她日日夜夜都在算計你的性命。只要你能安全到達蜀國,蜀國的皇帝為避免兩國紛爭,也會保護你周全,也許比在這里更安全?!彼皖^捧起孩子稚嫩的臉頰,“祖母年歲大了,早晚會離開你的,你要學會保護自己,明白嗎?”
小辰昱點點頭,用力忍住要向下撇的嘴,堅強道:“祖母放心,昱兒一定會平平安安的回到祖母身邊?!?p> 荒蕪的村莊,唯一的驛站漆黑一片,瘦弱的孩子縮在另一個同樣干瘦的少年懷里。兩個人躲在桃木箱子里,瑟瑟發(fā)抖。箱頂上一道裂痕,濃稠的鮮血順著裂縫滴滴答答落在他們的頭頂上。屋子里漸漸安靜下來,血滴也慢慢止住了。瘦弱少年想要推開箱蓋,被小辰昱拉住了。過了一會兒,房間里響起男人的聲音,“小鬼的包袱不見了,方才騎馬走的就是他,我們快追!”
小辰昱和瘦弱少年一直等到天亮才從木箱里爬出來,祖母派給他的侍衛(wèi)長趴在木箱上,他的血變成血痂封住了木箱所有的縫隙。二百個侍衛(wèi),只剩下長生了。小辰昱跪在地上,已經(jīng)被嚇傻的長生呆呆的跟著他跪倒,兩個人重重給侍衛(wèi)長磕了三個頭。小辰昱站起身,從木箱里拿出裹著文牒的包袱,拉著長生離開了這個荒村野店。
十天后,晉國質(zhì)子上官辰昱帶著常隨長生到達蜀國都城維陽。他們一身襤褸,與乞丐無二,卻身負晉國文牒。上官辰昱自此在蜀國為質(zhì)十年,他永遠瞇著一雙桃花眼,自得的笑一直掛在臉上,似乎永遠沒有傷心事......
細長的眼睛緩緩睜開,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灰蒙蒙的屋頂。上官辰昱用力盯著那屋頂,想要看清楚。這時,房子里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