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格軍一噎,求助地看向王威,誰知道王威的眼力見兒跟“離家出走”了一樣,竟然也大咧咧地問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兒?。磕愕故钦f??!”
“……”劉格軍偷偷地白了他一眼,咳了一聲,道:“呃……就是學(xué)校明天的元旦晚會,老師說取消了你跟宓鸞的表演資格……”
“憑什么?”郭淮蹙眉,天生的痞氣從眉宇之中流露出來,整個人看上去又冷又傲。
王威趕緊摁住他,也問:“為什么???”
劉格軍搖了搖頭,說:“聽說是宓鸞班主任跟學(xué)校申請的,好像還要掛她的科兒?!?p> “……”
果然,沒過多久,王威他們宿舍門被敲響。
此時,郭淮他們幾人還在屋里商量對策,只見班主任突然推開門,說:“王威,你去聯(lián)系一下郭淮……哎?你在宿舍呢?”
班主任見郭淮正坐在桌子旁,通知道:“明兒你不用跟舞蹈系那個小丫頭上臺了,院里把你們節(jié)目給撤了?!?p> 這話說的死難聽,相當(dāng)于在起了火星沫子的荒草上又澆了一瓢油!
郭淮噔時臉耷拉下來,冷聲問道:“為什么?”
他聲音本來就低沉,加之心情差,冷漠地語氣如年久失修的風(fēng)箱,語調(diào)又悶又重。
“為什么?”班主任一愣,想了一下,說:“好像是那個舞蹈系的小丫頭出事兒了,你跟她不熟嗎?你問問啊?!?p> ……
問問問,問什么問?
恐怕這個時候連宓鸞自己都不知道她節(jié)目被撤了!
昨晚因為樓下門禁,郭淮硬生生在宿舍里熬了一宿,好不容易等到天色大亮,他趕緊爬起來出了校門,準(zhǔn)備去堵宓鸞。
晚會下午開始準(zhǔn)備,一般參加表演的也會下午才到。
可等他趕回家時,卻發(fā)現(xiàn)宓鸞竟然又出門了。
他又跑去她平時掃大街的地方去尋找,卻一無所獲。
正當(dāng)他站在門口急得焦頭爛額時,他突然看到遠處有人扶著一個一瘸一拐的人走了過來。
待走近了他才發(fā)現(xiàn)那一瘸一拐的人竟然是宓鸞!
他驚訝地問道:“你……怎么了這是?”
宓鸞一臉狼狽,臉頰上磕了大大小小不少傷,身上那件從入冬開始就一直穿在身上的褐色羽絨服也蹭破露出里面的白色羽絨,寒風(fēng)吹過,羽絨爭先恐后地從破洞里鉆出來,看上去好不可憐。
最要命的還是她的右腳,好像不能動了,正毫無生機地耷拉在半空中。
見郭淮一臉驚詫地望著自己,宓鸞抿了抿干裂地唇,剛要開口,一旁的小暮警官突然開口:“她剛才差點兒卷進車底下,好在沒什么事兒,只是腳崴了?!?p> 剛才宓鸞確實夠險的,因為走神兒不小心一腳踏空,摔到馬路牙子上,結(jié)果還差點被來往行駛的小車給撞到!好在她人機靈,往后滾了幾滾,這才成功避開了要害,不過臉上卻刮了不少細碎地傷口,腳腕也崴了。
郭淮深深地嘆了口氣,語氣中透著嚴父看到孩子頑皮時掉泥坑里的無奈。
他接過宓鸞,低頭看了一眼她的腳腕兒,問:“去醫(yī)院?”
宓鸞趕緊搖頭:“不用了,我屋里有紅花油,揉一揉就成了。只是今天晚上的晚會……”
聽她提起晚會,郭淮這才想起回來找她的正事兒,眼睛一轉(zhuǎn),靈機一動道:“啊……沒事兒,沒事兒,我跟老師說一下,待會兒再幫你去學(xué)校請個假?!?p> 宓鸞眉頭微蹙,說:“不用了,我能去上課……”
“你上什么上啊?!惫蹿s緊打斷她:“你見過單腿兒的白天鵝么?腳腕兒受傷了就好好養(yǎng)著,過猶不及啊。”
小暮警官本就因宓鸞一大早出來掃大街這件事對郭淮心存不滿,如今近距離見到他本人,見他眉宇間氤氳著一股痞壞之氣的邪氣,更覺得此人不靠譜,于是擔(dān)憂道:“你可以嗎?要不我送你去醫(yī)院吧?我車就停在不遠處?!?p> 聽他說這話,郭淮這才轉(zhuǎn)頭正經(jīng)打量著這個小片兒警。
有一說一,小暮警官長了一張正氣凌然的臉,皮膚白嫩,眼睛炯炯有神,雖然整體看上去顯得文弱,但身高卻跟郭淮不相上下,這種身高,在21世紀初,確實是很難找到的。
郭淮挑眉:“不勞煩警察叔叔了,我能送她去醫(yī)院,您時間寶貴,還是不打擾您懲奸除惡了。”
“……”小暮警官為人正派,周圍也鮮少有人像郭淮這樣痞里痞氣,甚至眉眼還帶著點兒邪性,所以對他觀感極差。
小暮警官不理他,只看著宓鸞,但宓鸞念在昨天剛跟郭淮鬧過別扭,如今要是她再當(dāng)別人面兒拆他臺,估計他更毛了。他毛了無所謂,只是因為上不了臺要還回去5000塊就難得談了。
所以她轉(zhuǎn)頭對小暮警官安撫一笑,道:“小暮警官,麻煩您了,您先回吧,我這邊也有人照顧了?!?p> 聽到這話,小暮警官的目光隱了隱,正對上郭淮那挑釁地目光。
郭淮不客氣,眼神充斥著挑釁和警告,仿佛東非大草原上,茫?;牟葜新冻龅囊浑p豹眼,冷漠犀利,還帶著對獵物勢在必得的血腥。
二人的目光在寒風(fēng)中交匯,碰撞出無形的火花。
最終,小暮警官還是率先將目光收回,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說:“嗯,那你注意一點啊,傷口盡量別碰水?!?p> 說完,便戀戀不舍地離開了。
郭淮將宓鸞扶回房間,屋里冷似鐵,宓鸞趁著他出去打水的空兒,將電褥子打開,裹在被窩里瑟瑟發(fā)抖。
等他回到房里,便見她一個人捂在被窩里,只有兩只腳露在外面。
郭淮嘆了口氣,將手里的水盆放到地上,然后將沒用過的一條被毛巾放進涼水里浸濕。冬天涼水如鋒利的刀刃,直直地劈開手指上的毛孔,瞬間傳到四肢百骸,浸冷整個身體。
他將毛巾稍稍擰干,但還帶著一點涼水,而后直接敷到了宓鸞那高高腫起的腳腕兒上!
“嘶——”宓鸞疼得起身亂動。
他一把捉住她的腳腕兒,輕輕拍了一下,道:“別鬧。”
宓鸞忍不住喊道:“疼!疼!疼!”
郭淮依舊堅持將她的手撥開,死死地將冰涼地毛巾裹在她的腳腕上,說:“冷敷目前為止是最好的處理方法,敷一會兒再給你上紅花油?!?p> “……”宓鸞不說話了,只沉默地看著他的頭頂。
他頭發(fā)茂密,頭頂只有一個圓圓地白白的旋兒,頭發(fā)清爽又干凈。
她沉默了一會兒,終于輕聲道:“對……不起?!?p> “嗯?”郭淮訝異抬頭。
宓鸞不好意思地將頭撇到一邊兒,假咳了一聲:“對不起?!?p> 郭淮挑眉:“喲呵?”
宓鸞轉(zhuǎn)頭,抿著嘴一臉不好意思,耳廓上也掛上了一圈兒粉紅,看起來可愛又迷人。
郭淮道:“我可真沒想到啊,高傲地白天鵝也有低頭認錯的時候吶?”
宓鸞不好意思:“我現(xiàn)在這樣確實沒法上臺,也沒辦法去后臺……對不起?!?p> 她這話說的隱晦,其實“上臺”和“去后臺”是一個意思,都是沒辦法參加晚會的意思,可她非得分開說,這意味著什么?
好在郭淮聽懂了她這話里話外的意思,調(diào)侃道:“喲呵,您這話可夠隱蔽的啊,我但凡傻點兒都聽不出您這是給我倒了兩回歉?!?p> 一回是沒辦法上臺表演的歉,一回是昨晚她誤會他的歉。
他聽出來了。
宓鸞抿嘴不說話了,只是垂眸靦腆地扣著床單。身底下的碎花床單是從那個鐵路旁的破家里帶出來的,她已經(jīng)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布料又薄又軟,仿佛一用力就能撕得四分五裂。
郭淮因為剛才的道歉,心情大好,動作迅速地將她的腳敷好后,又換了個盆給她打了盆溫水,讓她擦臉。在她一邊擦臉的時候,他一邊幫她揉腳。
紅花油的紅色液體倒在手心,雙掌互相交錯揉搓,沒一會兒刺鼻的味道充斥了整個西廂房,他的手掌也熱辣辣地直冒火。他將她那只小巧的腳腕窩在手心兒里反復(fù)揉搓,白白地腳腕兒,光滑地皮膚,手中像是握了一塊兒羊脂白玉一般,溫潤又不失細膩。
宓鸞倒是沒別的心思,只專心地避開臉上的細小傷口,輕輕地擦拭著臉頰。
可郭淮就不一樣了,他又不是那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他那諢名別忘了還是從女生堆里攢出來的。
所以這腳腕兒越揉,他的心思越恍惚。直到后來,不知道是他的手掌熱了,還是腳腕燙了,反正他的整個人紅彤彤的,如一只剛撈上來的煮紅了的軟腳蝦,從頭到腳都是一片紅。
宓鸞察覺到了腳腕上的力道似乎輕了不少,轉(zhuǎn)頭看向他,驚訝道:“你……你沒事兒吧?發(fā)燒了?”
他這才警覺回神,立馬將身體向后彈開,目光也不敢看向宓鸞,只是趕緊端起臉盆狼狽躥了出去。
“……神經(jīng)兮兮的……”宓鸞不知他這是作什么妖兒呢,撇了撇嘴,又吸著涼氣開始擦拭臉上的傷口。
而郭淮則在衛(wèi)生間里躲了許久,才慢慢吞吞地又回到了西廂房。
宓鸞倒是比之前灑脫了不少,將外套脫掉,開始窩在被窩里穿針,打算將破掉的口子重新縫合上。
郭淮見她如此節(jié)儉,心中五味雜陳,站在原地愣愣地望著她。
她里面穿著黑色的練功服,今早應(yīng)該是有課的,可奈何她出了這檔子事兒……
宓鸞見他又回來了,驚訝道:“你還沒走呢?”
她以為他已經(jīng)去學(xué)校了。
他一愣,緊接著聽明白了她話里的意思,于是將燒好的熱水倒進暖瓶后,說:“我馬上去學(xué)校,你們班主任在哪里?我去幫你請假。”
*
“哎,你真要這么干?”
王威陪著他來到舞蹈系,一路上眼睛都不夠使喚了,周圍全是穿著黑色緊練功服、白色絲襪連體褲的舞蹈生,一個個身材婀娜,輕盈如雁。
但他嘴上還得盡著朋友的義務(wù)地勸道:“你這么冒失地去找人班主任,萬一出點兒什么事兒怎么辦?”
郭淮還在各個教室轉(zhuǎn)悠著,隨口回道:“誰說我是去找她班主任的?”
“那你?”王威一把將他攔住。
他在轉(zhuǎn)頭剎那,突然瞟到了自己要找的目標(biāo),一把將王威推到一旁,直直地走進一間舞蹈教室里。
教室還沒上課,老師也還沒來,同學(xué)們?nèi)齼蓛苫蜃蛘局墼谝黄鹆奶靸海挥幸粋€女生,獨自在角落里壓腿。
郭淮無視班內(nèi)眾人的目光,痞氣十足地走到那個女生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說:“談?wù)剢h?”
“……”
舞蹈教室旁邊的走廊。
蔣方一抱臂看向窗外,平靜道:“還有什么可談的?”
郭淮站在她旁邊,冷哼一聲:“那可有的談了,關(guān)鍵是咱們怎么談?!?p> 這話說得高深莫測,蔣方一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
依舊是那張痞壞的臉,依舊是那雙冷漠地桃花眼,依舊是那張薄唇……
該死的……
她發(fā)現(xiàn)自己那本來應(yīng)該硬下來的心似乎又被他擊中了,心中噔時又蘇又痛。
她穩(wěn)了穩(wěn)顫抖地聲音,說:“你是要為你那個新歡報仇的么?”
郭淮嗤笑一聲:“我要真想報仇,就不在這兒跟你廢話了。你命好,現(xiàn)在有件事兒能讓你將功補過?!?p> 他這話說得張狂,好像隨隨便便就能支配蔣方一的命運一般。
王威躲在他背后抽煙,聽到他說這話,撇了撇嘴,著急忙慌地想把最后剩得這點兒煙屁股抽完。他這精打細算的習(xí)性,雖然經(jīng)常會被郭淮吐槽,但就是改不了,所以他得趁著郭淮現(xiàn)在沒空調(diào)侃他的功夫,把煙趕緊抽完。
郭淮這邊兒還在跟蔣方一對峙。
蔣方一也被他這話逗笑,問:“郭淮,你怎么就這么確定我能聽你的?!”
郭淮從鼻子里輕哼出聲,抬手吹了吹指甲,不屑道:“你馬上要訂婚了吧?未婚夫是不是醫(yī)院那個?我怎么記得他們家最煩的就是有復(fù)雜感情背景的女人呢?那個誰上次黃了的女朋友就是因為在學(xué)校跟人牽扯不清,對吧?”
聽他說完這話,蔣方一被氣得渾身顫抖,指著他狠狠地罵道:“你!郭淮你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