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西墜,鷹飛千里,眺望蒼茫山脈間那道背影,在夕陽余輝照射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不見,多年以后,當這位殺人的少年回過頭來想起今日的經(jīng)歷,不知是種什么感受?
黃昏臨近,如果沿這條山道倒行數(shù)十里,大抵也能聽到孫家的人在那歇斯底里的吶喊。
“誰干的?到底是誰干的?榮兒啊……我的榮兒……”
而依據(jù)武朝的律法,殺人當以抵命,孫榮被射殺的那一刻,同樣意味著寧忌犯了法。
面對此等血仇,孫家的人毫不猶豫第一時間報了官。到傍晚的時候,青山河衙門一隊捕衛(wèi)便趕到了現(xiàn)場,于此同時,這樁人命案也在以最快速度傳到太平府,并且事件影響逐漸被擴大……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鬧出人命?尤其是在黑水一戰(zhàn)交換戰(zhàn)俘的這樣一個敏感的時間點,誰人不知那幾萬戰(zhàn)俘皆是紈绔貴族子弟,如今死了一個替考的商賈之子,這是在暗示著什么?
查!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將兇手繩之以法!
事件發(fā)酵到最后,很顯然帝庭某些大人物被牽扯了進去,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雙看不見的手,操控著這一切。
雖然死的只是富商巨賈孫家之子……但倘若有一天死的是黑水一戰(zhàn)幾萬戰(zhàn)俘呢?
青山河負責孫榮案的是喬捕衛(wèi),他不敢怠慢,早早便趕到了案發(fā)現(xiàn)場。憑借他多年的經(jīng)驗,很快鎖定了兇手犯案地點,喬捕衛(wèi)半蹲,招手示意隨從,手臂指向了不遠處的山頭。隨即一眾侍衛(wèi)向那個方向趕去。
然而當喬捕衛(wèi)和他的隨從到達目地點時,他們并沒有發(fā)現(xiàn)有用的線索。
“奇怪了?!眴滩缎l(wèi)摸著下巴:“根據(jù)箭矢方向,應該就是這個地方。最絕佳的射殺位置。兇手為何沒有留下線索?難道此人有強反偵察能力?不可能……沒有人為痕跡。”
就在喬捕躊躇之時,他身邊一名手下小聲提醒說道:“老大,您說他會不會是從那個山頭射過來的?!蹦敲犊煨⌒囊硪碇赶蚋h處的峭崖,心里也虛的很,這么遠的距離,有點常識的人都會直接將其排除。
喬捕也不懷疑,拍了拍小兄弟的肩膀,說道:“走,瞧瞧去。”到達峭壁崖時,捕衛(wèi)們差點下巴驚掉了:“我滴乖乖,還真是這里,你們看,這里有腳印?!?p> “立刻封鎖現(xiàn)場?!痹挳?,喬捕四處觀察了一會,然后走到寧忌射殺孫榮的位置,拔出硬弓比劃著,如果是他,能夠射殺如此之遠的一個人嗎?
“這得有一里地那么遠吧?!贝丝膛R近傍晚,周邊云霧繚繞,從峭壁崖往孫丹臣那個位置看去,喬捕衛(wèi)判斷著距離。
“弓箭軌跡已是模模糊糊的了,普通人根本恐怕看清目標,更別說射殺一個活生生的人了?!?p> 如此細想,喬捕神情漸漸嚴肅了起來,這種高超的騎射手段,兇手絕非等閑之輩,甚至可以料定不是普通人!
“媽的。這孫家這一家子蠢貨到底得罪了些什么人?”
三天后,武朝帝庭為了徹查案件,專門派來一位得力干將。當這位年輕的帝國將軍站在峭壁崖上時,也不禁發(fā)出同樣的質疑。
“不簡單吶。如此超遠距離射殺移動標靶,并且能夠一擊命中,除了軍中那些德高望重的大佬,恐怕尋不出一人。可是話又說回來,如此高地位的前輩,又何必親手射殺一個商賈家的小輩?”
盡管有此疑惑,這位年輕的帝國將軍已經(jīng)篤定,朝隨從問道:“近些日子,可曾聽聞軍界大佬出山?”
眾人面面相覷。
“好像戰(zhàn)家那位不在京內……”
年輕的帝國武將點了點,他蹙眉:“真的有。這么巧?可是……這位老將軍射殺一位商賈之子,動機是什么呢?”
一連數(shù)日過去,青山河的捕快和太平府甚至是朝廷將軍聯(lián)合沒有查清案子,案件似乎在孫榮被射殺的那一刻陡然斷了線索。但事情總歸要有個交代的,而所有線索都指向戰(zhàn)家的那位老將軍,包括那些腳印,但沒有人敢查下去了。
“不能再查了。事情到此為止。”帝庭年輕的武將沉聲道。事件顯然超出他的權利范圍。
“但是……各位大人,事到如今,各方都在關注,說不查就不查,恐怕對上對下都不好交代吧?!?p> “話是如此,倒是需要一個交代?!?p> “孫家認定誰是兇手?”
“寧忌。”
“寧忌?”
“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孫家人認為是他所為。說來也巧,案發(fā)當日,恰巧兩家有怨。若論孫榮之死,對誰最有利,恐怕只有他了,情理都說得通,只是那腳印……不像?!?p> “寧忌殺了孫榮?!钡蹏贻p的武將將說話的人打斷,一字一字說道:“案子如此結了,就這樣吧?!?p> …………
殺人回鄉(xiāng),一路向西,途中,寧忌撞上了一位黑衣人,那黑衣人也不知是什么來歷,一路尾隨,鬼鬼祟祟。
途中寧忌射了兩箭,都沒有命中,待他背后的箭矢射完之后,那黑影才悄無聲息的停在他身后。
碰到了一位高手,寧忌還以為是孫家派人來殺他的,剛想搏命的時候,只見那黑衣人取出了一壺酒遞了過來。
“吃一口?”
寧忌愣?。骸澳闶鞘裁慈耍俊?p> 那黑影沒有回答,只是說了一句:“吃酒可以壓驚?!?p> ……
天黑之夜,兩個身影坐在一顆槐樹上眺望山腳下祁連鎮(zhèn)的萬家燈火,兩人禮來我往,好似多年的老朋友。他們三個回合便將一斤烈度極高的白酒喝個盡光,寧忌這輩子也沒喝過這樣的好酒,酒憨之時兩人聊了起來。
……
“你的箭術是誰教的?”
“前面是跟我父親,后面自己練的?!?p> “你父親定是個奇人?!焙谝氯撕闷妫骸八趺唇痰?,你如何練的,教教我怎么樣?我請你喝酒?!?p> “嗝~”寧忌打了個飽嗝,說道:“這也沒什么,我父親只教了我大概,后面都是被逼練出來的。你不知道,我當年狩獵只要失誤一次,可能會餓死兩個妹妹。說起來也很可笑,我和她們吃完今天,便想著明天食物該怎么辦。實在是不敢一絲失誤,后來練著練著就變成這樣了……”
“原來是這樣。”黑衣人點了點頭,輕笑道:“你這個少年人,說得簡單,要讓軍中多少將士汗顏吶?!?p> “哪里簡單了,你不明白我過去三年經(jīng)歷了什么,去年六妹一場病,今年又要買新衣,養(yǎng)人真的太難了。有時候她們還不聽話,可氣人了。不過今年過后,她們十一歲了,我得替她們找個私塾讀讀,我的妹妹定要和別人家的孩子一樣?!?p> “可是依我看你也是個孩子?”
“我是孩子又怎么樣?不是照樣吃酒,照樣吃肉!”
“哈哈……爽快?!?p> “你父親呢?”
“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