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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雪衣逍遙游

第三回腕底風云誰堪問【四】

寂寞雪衣逍遙游 五陵長公子 2273 2020-12-14 19:47:53

  這部經(jīng)書的確年代久遠了,歲月湮滅的痕跡隨處可見,但這還不是破解這部經(jīng)書的真正疑難之處,文句間的脫漏觸目皆是,殘頁缺頁俯拾即是,如果還有什么人將之留存于世,并且珍而重之,那么這個人不是難以仰望的天才,就是已到極致的瘋子。

  慕容公子只是略略翻了這部經(jīng)書一遍,就想到了越是專心致志凝神聚氣,越是無法破譯這部經(jīng)書的隱秘,那些打算皓首窮經(jīng)的人,注定被老天捉弄,一無所得,甚至終至瘋癲。

  圓真和尚看著他,眼神里隱約著小心翼翼的期待,也許還有極為隱蔽的興奮。

  幾乎所有人都凝視著慕容公子,因為人們等待著慕容公子或者證明自己是個無所不能的天才,或者當眾宣布自己無能為力的失敗。卻有一雙眼睛停駐在圓真和尚的身上,只有一雙。

  當慕容公子將經(jīng)書合上,失望的意味在所有注視他的眼神里颶風一樣刮過,似乎還發(fā)出了干巴巴有些尷尬的聲息。圓真和尚眼睛里的期待突然變得灰暗,很拘謹?shù)貑柕溃骸澳悄饺莨与y以助小僧一力了?”

  慕容公子并沒有把經(jīng)書還給圓真和尚,也沒有回答圓真和尚含義不是很清的疑問,卻轉(zhuǎn)頭去瞧流云居士,流云居士一直面色凝重聚精會神地盯著他。

  “居士可還記得達摩祖師一葦渡江之后,隱身古洞面壁經(jīng)月的事情?”慕容公子問道,不過他并不打算聆聽見識廣博的流云居士說古論今,所以他自己毫無停頓地接著說道,“慕容以為居士定然記得。達摩祖師面壁經(jīng)月,出來后將面壁時的所思所悟口述給一個弟子,而那個弟子既不精通佛法經(jīng)文,也僅僅是粗通文墨而已,不過其心虔誠,其志剛毅,甚得祖師嘉許?!?p>  流云居士懂了,當然懂了的人并非僅僅只有流云居士一人。

  “那個極為虔誠的弟子認為祖師的話都是金科玉律,字字珠璣,皆通禪機,所以自作主張把祖師口述的所思所悟默記下來,便是這一部經(jīng)書。達摩祖師對那個弟子所記經(jīng)過審定,去粗存精,親自運筆謄錄,便留下了達摩祖師十三經(jīng),今時今日已藏在少林藏經(jīng)閣里。對這部弟子默記下來的經(jīng)書達摩祖師本想付之一炬,不過這部經(jīng)書雖然委實難以修繕改易,卻含有十三經(jīng)的精華,而且將祖師面壁之際的所思所悟盡數(shù)記下,斑駁雜糅,瑕瑜互見,甚至佛法與魔道相生相依,非大智慧大悟性不可分辨拮取,斟酌再三,乃親手撕扯下若干篇章,留下殘書。”慕容公子說話間,手一揚,經(jīng)書便投入空中,刷刷然,書頁翻動不已。

  隨之雙掌舉起,掌心漫起重重云靄,渾如一朵碩大的白蓮花裹住了猶在旋轉(zhuǎn)翻動的經(jīng)書。

  這個時候,聽云崖上逸動著正午的日光,如同拜祭天地的點點心光,心光聚在那朵白蓮花上,聚在那部經(jīng)書翻開的書頁上。

  雨后總會有朗潤清新的氣味,縱然是高崖之上也依然如此,造物之意從不會顧此失彼。那氣味很美,很輕,如同供奉仙佛的絲絲心香,心香灑在那朵白蓮花上,灑在那部經(jīng)書翻動的每一頁上。

  聽云崖仿佛成了法門萬千的圣境,每粒微塵都是一個世界,每點草木都是一尊菩提。

  心中有佛,所見皆佛,心中生魔,所見為魔。這不僅取決于每個人的智慧與悟性,更源自于每個人的修為和天性。

  一心分佛魔,一書隱二法。就是這部經(jīng)書所藏的秘辛。

  慕容公子沒有說明,不過還是有人徹悟出來了。

  經(jīng)書在空中如同飛缽,書頁翻動的聲音既像是聲聲梵唄,又如同縷縷魔音。

  慕容公子仰面瞧著翻動的書頁,不經(jīng)意間似有文字跳出,如同穿透迷霧的星光,又如同刺破幽谷的蘭香,最終聯(lián)翩綴成一行經(jīng)文,既飛進了他的眼睛里,也沉進了他的心宇間。

  圓真和尚也茫茫然地瞪著飛旋不已的經(jīng)書,一滴熱汗從光頭上流動,一顆清淚從眼眶里溢出。

  這個和尚其實并非駑鈍,甚至心底靈秀甚于許多人。始終注視著他的人不禁發(fā)出一聲唏噓。

  那個人就是人群中的燕姓青年,此時他緩緩地垂下頭,大有意興闌珊的意味。

  常老吉卻始終留意著他,這個時候擠過來,笑嘻嘻地道:“大爺如果打算去尋一個有好多美酒、有好多美人的地方,咱們兄弟倒是有一個,不知道大爺意下如何?”

  “那么還留在這個鬼地方做什么?”一只手突然捏住了常老吉的衣領,燕姓青年縱身而去,常老吉就仿佛是他的一條影子。

  六

  圓真和尚看到了什么,悟出了什么,慕容公子猜度不到,不過慕容公子看得出圓真和尚絕對是個悟性很好的人。

  悟性好的人能夠看到許多人看不到的事情。不過,慕容公子也知道,悟性本沒有善惡之分,卻有真?zhèn)沃?,這就成佛成魔的分水嶺。

  許多人既成不了佛,也成不了魔,那是因為悟性是這些人始終不會尋到的殿堂。

  天下武功,其實也是如此,登堂入室者寥若晨星,走火入魔者也屈指可數(shù)。

  慕容公子突然覺得有些不對了,這種不對之感來得既突兀,又詭異。

  鐵鷹端的是胸中廣有乾坤,眼內(nèi)大有神通,他也覺得事情有些不對了。

  慕容公子原本蒼冷的臉倏忽之間閃動著血色,而發(fā)自他雙掌的云靄隱隱然有了淺淡的雜色,似乎是絲絲火影。

  鐵鷹也端的是閱歷見識甚豐,遇事機變甚敏,他動如脫兔般出手了,一掌將慕容公子推開。

  就在間不容發(fā)之際,圓真和尚蒼茫而且鮮紅的眼睛罩向了慕容公子,一雙隱隱透著殷紅的手掌詭異而且凌厲地拍向慕容公子。

  來自地獄的陰森氣象籠罩了聽云崖,云靄仿佛聚成了吞天吐地的魔影,從遠處吹來的風似乎彈撥著無人可避的魔琴,那已經(jīng)斷弦的錦瑟陡然斜飛而起,似有一雙魔手攏捻著斷弦,發(fā)出攝人魂魄的魔音。

  鐵鷹極為及時地將慕容公子從圓真和尚的魔掌中推出,救人于危難,卻將自己陷進了危難之中。那雙魔掌倏忽間向他襲來,他能聽到渾渾噩噩卻無所不在的魔歌,也能嗅到仿佛源自僵尸的氣味。

  他想閃避,這個時候他絕對不能硬拼,只能閃避。

  那雙魔掌卻如同漫天的陷阱無處不在,他似乎已經(jīng)無路可逃。

  仿佛打雷了,這個時候不應該有雷。而且驟聞之下,也分辨得出那是一聲驚醒萬物的春雷。

  那是一聲高亢的長嘯,從九天之上奔雷般震響。

  魔影散了,魔琴斷了,魔音消了,那雙魔掌軟綿綿地自鐵鷹胸前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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