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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世溫涼

五十四:歸途

陌世溫涼 雨水泡面 4682 2020-12-15 16:45:35

  步行街的盡頭十字路的另一條街,盡頭是一家網(wǎng)吧。

  韓奚越雙頰被寒風(fēng)吹得嫣紅,活像一個胭脂水粉的少年郎,他一腳邁進(jìn)網(wǎng)吧樓下的面館。

  店鋪小工正在削土豆,見有人進(jìn)店,急忙放下手里的活,隨意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吃點啥子,自己看嘛?!闭f著遞過來一張菜單。

  韓奚越也不接,坐在了最邊上一個位置,“一碗紅燒牛肉面。”

  不多時,小工端來一碗紅油寬面條,放在韓奚越桌前,他夾著一口牛肉,“呼啦”一下,就吃點了一小半。

  片刻,一碗面條吃完了,付過錢,韓奚越摸了摸包里的身份證,一副神態(tài)自若的樣子朝,走進(jìn)了那家網(wǎng)吧。

  他已經(jīng)十八歲了,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樣偷偷混進(jìn)網(wǎng)吧,借別人的身份證上網(wǎng)。

  最近英雄聯(lián)盟的游戲里,出了一款新的英雄叫做德瑪西亞,他心動已經(jīng),攢了許久的生活費,心動不如行動,今天就要給它買個裝備。

  韓伊陌,間接沒爹沒娘的孩子,一個月生活費大約一百塊,韓奚越一個月一片。

  這學(xué)期住校了,偶爾韓明理還買點東西來看他。

  他爹韓明理跑出租車,雖然掙不了太多的錢,但是他家就兩個人,他爹不抽煙不喝酒,又不去花天酒地,自然用不了多少錢,掙的錢就一心一意的拿給他兒子花。

  韓奚越也不是個傻子,他打算換好皮膚再打兩把游戲,高考之前便不再碰游戲,也不再進(jìn)網(wǎng)吧了。

  臨近放假,下學(xué)期開學(xué)就是高中的最后時光了,時間尤為緊迫,什么事情都沒高考重要。

  雖然他現(xiàn)在成績很好,但是他很清楚,模擬考試考的幾乎都是基礎(chǔ),下學(xué)期一回來所有考試題目難度會有所增加,更加偏向于高考的方向。再不努一把力,那么他現(xiàn)在穩(wěn)坐了兩年的年級前三的位置,可能不經(jīng)意就被別人奪去了。

  于是,今天,將是他高考之前最后打一次游戲。

  網(wǎng)吧前臺,韓奚越熟練的把身份證遞給網(wǎng)管,開卡后,他徑直的朝VIP卡座走來,路過一個包廂,房間門并沒有關(guān),下意識的往里面望去。

  瞥見了一男一女十分,十分熟悉,坐在座位上后,仔細(xì)一想,那不是隔壁班的張瑤和沉深嘛。

  韓奚越和沉柯關(guān)系很好,即是同桌又是對手,但對沉深,只是臉熟,因他和沉柯長得八分相似,卻從未和他說過話。

  可是張瑤,他確實非常熟悉了,初中三年的同學(xué),能不熟悉嗎。

  但韓奚越是個聰明人,既知張瑤脫胎換骨,連韓伊陌都不理睬,怎么會理睬他呢,也就從沒主動說話,就連見面都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只是韓奚越不知張瑤背地里和韓伊陌的關(guān)系,也從未聽韓伊陌提起,自然覺得世界美好,什么事都沒有。

  像今天這種場景,他早已經(jīng)不足為奇了,畢竟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隔壁班。

  只是韓奚越一向是被眾人追捧的對象,向來不懂察言觀色,并不知道張瑤和沉深之間的山路十八彎。

  而這一次,張瑤沉深之所以會和好,并不完全因為曾經(jīng)的約定,又恰好今天下雪了。

  人世間的諾言還少嗎,那些一路風(fēng)風(fēng)雨雨,最后還不是分道揚鑣的人,哪一個不是曾經(jīng)信誓旦旦的承諾要永遠(yuǎn)在一起的。

  人心在承諾面前,從來不堪一擊,有的只是曾經(jīng)的山盟海誓,最后都不過過眼云煙。

  最后換來的,可能就是一句,那又如何,因為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厭倦了就是厭倦了。

  所以,事實是沉深和張瑤喜歡著對方。

  當(dāng)中是有一些不可能改變的的事,但內(nèi)心孤獨的人,一旦相互喜歡,就像鑲嵌在對方生命中的鉆石,是會璀璨奪目的。

  重中之重,張瑤這一次真的意識到了她的錯誤。主動和沉深說了很多,包括他們那天在城郊小診所撞見的事情,背后的事情。

  于是今早,沉深成了全班第一個到教室的人,因為張瑤主動聯(lián)系他,他一夜沒合眼。

  其實這一段時間,他也沒好好睡過覺,只是那是他一個人的事,不想打擾任何人。

  沉深也不止一次想過主動聯(lián)系,每次打開手機(jī),打出一句或者一長串的話,心里轉(zhuǎn)念,張瑤欺騙他的過往,他就心灰意冷。

  何況,自從溫如遇出現(xiàn),張瑤心里就沒有沉深了。

  他也不知道這種沉默,何時是個頭,卻意料之外,張瑤找他了,而今天,又下初雪了。

  本就沒有朋友的他,再熬不住孤單了。

  今天語文課一下課,他就從書包里拿出了一只巧克力遞給張瑤,也沒說話,似乎久而久之,忘了怎么稱呼對方了。

  張瑤接了巧克力,終究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先說了一句謝謝。下課后,韓伊陌和溫如遇都走了,教室空蕩蕩的就剩下他們兩個人,沉深也是從沒和張瑤鬧過矛盾,心里想著,既然給了一顆巧克力,那便是和好了,竟然獨自一人就走出了教室。

  張瑤手里還捏著那只巧克力,轉(zhuǎn)眼,等來的卻不是久違的問候,而是一個匆匆離去的背影。

  她心里萬念俱灰,再顧不得許多,咚咚的跑了出教室。

  走廊上安靜至極,樓下空地里傳來女生的尖叫,遠(yuǎn)處的山坡,茫茫一片,飛雪密密麻麻,淹沒了群青。

  張瑤追了幾步,沉深聞著腳步聲,竟然也停下腳步。

  她緩緩開口,說的竟然是,“哥哥,你等等我,我沒帶傘。”

  沉深轉(zhuǎn)過身來,看著面前呆呆站著的張瑤,她竟然有些手足無措,鼻尖也凍得通紅。

  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和張瑤說話了,很久沒有給她打熱水了,很久沒有和她一起吃飯了,也很久沒有和她一起放學(xué),走在回家的路上了。

  張瑤滿眼期待,沉深一如既往的一言不發(fā)。

  片刻,待她嘴角慢慢下垂,眼中失去光澤,他卻一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一陣冰涼后,他把手握得更緊,拉著張瑤便朝下了樓梯。

  大概郁悶許久,胸中起伏一陣,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呼出的白氣,在空氣中瞬間消失。

  因為兩個人都沒帶傘,他又不忍心張瑤這樣頂著大雪出去,于是脫了棉衣外套,裹在張瑤身上,又把帽子衣服上的帽子給她扣好,又牽著張瑤的手,大步的朝著雪地走。

  張瑤在沉深身后,看著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在寒風(fēng)中依舊身姿挺拔,心里頓時溫暖,一陣酸楚涌上鼻腔,眼淚登時流了下來。

  趁著沉深沒發(fā)現(xiàn),又趕緊擦了眼淚。

  走到步行街一家肯德基門口,沉深讓張瑤在座位上等她,打包好兩份小食拼盤,又帶著張瑤來了這家網(wǎng)吧。

  一路上,除了那句:你等我一下,沉深再無他話。

  現(xiàn)在,兩個人都看著電腦屏幕,畫面是放了一個名叫《匹諾曹》的電影。

  此刻電影也要結(jié)束了,沉深張瑤吃完了一桶炸雞翅。

  心情也不似先前那般緊張,從前她和沉深在一起,總是想說什么想干什么就直接說了做了,沉深都得聽她的,自從沉深許久不理她了,她才想起曾經(jīng)那些任意妄為,沉深對她有多好。

  每次她犯了錯,惹得沉深不開心了,只要一句哥哥,他就馬上釋懷了。

  許久未和他說話了,她才知道失而復(fù)得是多么珍貴。

  真恨不得立刻撲到沉深懷里,把自己所有的心里話都說出來,卻沒有從前的勇氣了,再三思考,還是覺得不妥。

  沉深依舊是那個有著一張精致漫畫臉,個子高高的冷漠少年,家庭條件優(yōu)越,在所有女生眼中都是觸不可及的存在,卻要對她百般依從,就算知道她的從前,也還是會和她一起。

  她仿佛聽到了自己的心聲:我不配。

  電影快結(jié)束了,她終于開口了,“沉深,我真的有話對你說,你準(zhǔn)備好聽了嗎?”

  沉深揚了揚眉,把椅子轉(zhuǎn)過來對著張瑤,“你有什么,盡管說?!?p>  其實他想說,“你有什么不能告訴我的,我等這一刻等了很久了,根本不需要準(zhǔn)備?!?p>  張瑤咽了咽口水,“那天晚上我和韓伊陌吵架的內(nèi)容你都聽到了,從那時,你知道了我的從前,對我一改往日,覺得我配不上你了,對嗎?”

  沉深先是搖搖頭,然后又點點頭。

  便繼續(xù)陷入了沉默,眼睛若有所思的盯著張瑤,雙手合十,兩個拇指環(huán)繞不停。

  張瑤又繼續(xù)說,“那些事情我不是有意要隱瞞你的,事到如今,無論我說什么,你都不會再相信了,所以我也不打算再對你有所隱瞞。”

  “……”

  “今天你帶我來看《匹諾曹》也是想告訴我,不要對你撒謊,你不用回答,我都知道?!彼蝗煌瞥鲆恢皇终疲疽獬辽畋3殖聊?。

  “我現(xiàn)在就一五一十的,把我從小到大的所有重要的事情都告訴你,你聽好了,而且你得有一個心理準(zhǔn)備,我既然配不上你,我也不奢望你對我有個什么好印象?!?p>  說到這里,沉深先是一愣,繼而臉上露出了心痛的表情,不敢置信這話是從張瑤口里說出來的,曾經(jīng)的她是多么的驕傲,多么的讓人著迷。

  隨后,他又陷入了深深的自責(zé),這段時間,他都做了什么,讓張瑤變得如此落魄。

  張瑤繼續(xù)說,“聽完之后我們就徹底分手吧,但是我希望我們還可以做朋友,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對我不理不睬,什么也話也不說,那樣我真的很難過?!彼曇粲悬c哽咽,“比起我們什么話也不說,還不如做一個和其他人一樣能夠主動說話相安無事的朋友?!?p>  她還是有先鑒之明,說完一想到,沉深同意分手,她潸然淚下了。

  她啜泣著,“以后無論如何,都不要不理我,好…好不好?至少畢業(yè)之前?!?p>  張瑤一張臉哭的臟兮兮的,沉深恨不得一把將她拉入懷中,但是他必須親口聽張瑤對他說出所有的話。

  一咬牙,默然看著張瑤,“你說吧,還有什么,一并說完,之后我再做決定?!?p>  她點點頭,“小時候家庭其實并不富裕,我們是從其他地方搬來魚躍的,因為總是搬家,我都記不清以前在哪些地方生活過了?!?p>  她突然拍拍胸脯,“我爸爸最開始的時候是一個拉面師傅,在人家的餐館打工的,后來爸爸帶著我和媽媽來了魚躍,那時候是在越溪小鎮(zhèn)火車站旁邊,開了一家燃面館,那個房子也是租來的,就是一個小小的店鋪,可是我們可開心了?!?p>  沉深皺了皺眉,沒吭聲。

  張瑤不再哽咽了,似乎想起了從前,時而淚目,時而又忍住。

  “我們租住在火車站對面的橋洞里,剛?cè)サ臅r候,周圍都住著人,每一家都擠在擁擠的空間里,那個橋洞實在太矮小了,陰暗潮濕,后來很多人都搬走了,可是我們沒地方去。面館生意雖然好,可是房租很貴,為了省錢,我們一直在那個橋洞住了三年?!?p>  她正要繼續(xù)說,突然聽到對面的沉深說話了。

  他說的是,“然后呢?”

  張瑤突然抬頭,臉上掛了一絲激動,“然后,然后,哦,冬天里刮著呼呼的大風(fēng),我晚上冷得睡不著,媽媽就去火車站旁邊的一家醫(yī)院找了兩個輸液用剩下的玻璃瓶,對了,那時候輸液還是玻璃瓶子。封口是一個橡膠蓋子,不會漏水的。”

  她說著,用手比劃起來,沉深一臉茫然,他沒見過那種瓶子,很難想象是什么樣子。

  張瑤接著說,“找來那個瓶子,你知道是用來做什么嗎?”她自問自答,“你不知道吧,用來裝開水?!彼坪鹾軕涯睿樕下冻隽诵┰S微笑。

  “……”

  “裝了開水,放進(jìn)被窩,這樣就不冷了啊,可是我太倒霉了,有一次,不小心就把腳裸燙了一個泡,一個冬天才痊愈?!?p>  她越說越來勁,仿佛一個人自言自語,“還有啊,夏天的時候,悶熱又潮濕,小小的空間里,經(jīng)常有各種蟲子出沒,晚上睡不著,因為那個木頭門擋不住聲音,門口的草叢里,蟈蟈叫得太大聲了,不過幸好沒有蛇,那東西太可怕了,一看到我都能毛骨悚然。”

  “越溪火車站,你沒去過,那里有個淺灘,汛期的時候經(jīng)常發(fā)大水,把越溪河上游的淤泥,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垃圾都沖了下來,什么拖鞋、破舊衣服、玩具、木頭、枯草這些,全部都沖到了我家的房子里面,把我們僅有的家具和鋪蓋,鍋碗瓢盆兒都沖得亂七八糟的。”

  “一個夏天要漲幾次水,每次媽媽都要打掃幾天才能夠?qū)⒓依餁w回原位?!?p>  沉默片刻,她仿佛回到了那時候,突然說,“所以還是冬天好,冷點就冷點,總不至于把家里的東西毀了?!?p>  似乎說了很多,她以為沉深聽煩了,把目光從別處拉回來,沒想到沉深正目不轉(zhuǎn)睛看著她,一時間竟然有點害羞。

  見張瑤不說了,沉深似乎還想聽,“然后呢,后來怎么樣了?”

  她想了一下,陷入了沉思。

  沉默許久,才開口“那個時候的日子是真的很清苦,但是好在我有一個十分要好的朋友,她…她…”

  似乎找不到形容詞,只能說很好的朋友。

  “所以那個朋友是韓伊陌,對嗎?”叫她說不出來,沉深幫她說出了韓伊陌的名字。

  她點點頭,“她就是我們班里的韓伊陌,那個時候我們兩個人每天形影不離,一起上學(xué)一起放學(xué)。韓伊陌的爸爸以前在火車站門口賣水果,他是一個果農(nóng),就靠著他自家的一畝三分田種一些瓜果蔬菜,在火車站門口擺了一個小攤車,賣他種的東西,換一些生活費?!?p>  “…”

  “雖然沒有大富大貴,但韓伊陌日子過得還好,她沒有母親,所以她爸爸對她很好,經(jīng)常給她零花錢。她還會將生活費分一些給我,我們早上有時候一人吃一個包子,下午放學(xué)后,我們會去火車站旁邊的沙灘上撿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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