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毛細雨飄飄落下,少了動聽的旋律,反而更添悲愁之氣。
溫沅汐站在門口,頭靠在門邊,雙眼無神地望著那淅瀝雨滴:“那日的雨很大,比這個大多了,在雨中根本看不清任何人。”
駱墨玨放下手中的茶杯,開口低語:“‘大璽’,好似在一本很殘舊的古籍中,見過一句有殘缺的話:璽國,極悲,日日血染,時時啼哭?!?p> 溫沅汐腦中不由響起長孫明宸的那句話:你是我心中唯一的仁慈了,我不敢想,如果我失去了你,我會變成什么樣子。我也許會發(fā)狂,我可能會殺光所有破壞我們的人,我會不斷殺戮,殺盡……”
“你相信那是他做的嗎?”見溫沅汐良久未出聲,駱墨玨開口問道。
溫沅汐扭頭看著駱墨玨:“不重要了,本就與我無關,對她而言也已經(jīng)是往事了。過去了,也無謂去追究,那只不過是他為他們安排的一場劫難罷了。”
“我記得你曾說過:凡塵之世只是經(jīng)歷,回歸本體方為劫,需得參悟人世所感,參得透便算渡劫;參不透的便會困于其中,為其所累,至死方休。如此說來,對于長孫明宸而言,劫難應該才剛剛開始?!?p> 溫沅汐轉(zhuǎn)過頭,繼續(xù)望著雨景,心底念道:“是呀,他的劫才剛剛開始?!?p> “都是我的錯?!睖劂湎珓傉f完,駱墨玨便將她擁入懷中,“無需自責,我始終覺得有些事冥冥之中早有定數(shù),神明如你,也有難以掌握的事情?!?p> “是呀,有很多事,我們都掌握不了,但能掌握的,能避免的,我一定會盡全力去完成?!?p> “汐兒?!甭牫鰷劂湎Z中的悲涼之氣,駱墨玨不由地心慌,“你……”
剛抬首望向溫沅汐,卻見她伸手撫摸上了自己的臉,兩人四目相對,許多言語都融在了那哀愁的目光之中。
就在淚水快要溢出的時候,溫沅汐投入了駱墨玨的懷中,將淚水沾染在他的胸前,兩人緊緊相擁,心痛的享受著屬于兩人的寧靜。
鸞鳳坐在圍墻之上,一手嗑著瓜子,一手拿著雞腿,一個瓜子仁配一口雞肉,吃得也很是愜意??罩械挠甑尾蝗檀驍_他的悠閑生活,都是自動繞開他而滴落。
“鸞鳳大神,你在那坐很久了,你到底要做什么?”亦安手里捧著半只雞和小半盤瓜子,感覺腳有些酸了,憑借著在鸞鳳的下方,他也沒受到雨水的侵襲。
“在看?!?p> “看什么?”
“看你看不到的東西?!?p> 亦安聞言瞬間驚慌地到處觀望,尤其對周遭很是留意,突然感覺身側涼颼颼的,顫抖地說道:“那,我身邊有嗎?多嗎?你看到多少?他們要做什么?我沒害他們,他們應該不會找我吧?!?p> 鸞鳳一臉疑惑地看了看亦安,問道:“你病了?抖什么?”
“你不是說看到我看不到的東西嗎?你先告訴我,我旁邊有嗎?”扒著鸞鳳的腳,亦安害怕地問道。
一腳將亦安踹開,鸞鳳跳下圍墻,用雞腿骨敲了敲亦安的腦袋:“你傻呀,大白天的,鬼魂都在下面睡覺,而且他們沒辦法到處亂跑?!?p> 亦安立即松了一口氣,緊接地問道:“那你看什么?還是我看不到的。”
“我說你挺煩的,天天問東問西,駱墨玨怎么能忍受你二十幾年。”
亦安一聽,老大不樂意了,心想:還不是你讓我伺候你的,當我樂意在你身旁問東問西,況且你沒有一次回答過我的問題。
將盤子扔到鸞鳳的手中,亦安一臉氣憤地扭頭就走,可腳下的步伐邁了十幾步,他感覺還在原地,一臉驚恐地低頭,就見自己雙腳不聽使喚地瘋狂原地踏步,他都感到腿酸得厲害。
“你放開我!”亦安心知是鸞鳳搞得鬼,厲聲要求道。
“我說你膽子大了,敢跟我說話大聲了?!丙[鳳剛擼起袖子,就聽到亦安那邊哀求道,“我錯了,大神,我真錯了,您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p> 將袖子一撫平,亦安就摔倒在地,撲進了下雨后形成的小泥坑里,滿臉的泥污。
“對了,我問你,那個母,呃,女的消失多久了?”
“誰呀?”亦安委屈的不行,卻也不敢再造次,乖乖地擦著臉上的泥污回答著。
“呃,馬……馬瑾萱,是這個名字吧?”
“公主?”
“哦,是喲,她是你們東驪的驪姬公主。你跟她很熟嗎?”
“肯定不熟,她一個公主,我一介草民,不過她心儀我家少爺,倒是經(jīng)常纏著少爺?!?p> “這我知道。”
“你怎么突然問起她了?”
“你說她消失多久了?”
“十幾日了,一直找不到人。你知道她在哪嗎?對了,你一定能找到她,大神,你幫幫我,幫我找到她,我求您了,我還沒敢跟少爺說這件事,他最近時時刻刻陪在嘉涵公主身邊,我也找不到機會跟他說?!?p> “那就不用說了?!?p> “你知道驪姬公主的下落。”
“你也不用管了,她的事你現(xiàn)在也管不了,管好自己就行了,再去給我拿些吃的?!睅紫戮蛯⑹O碌陌胫浑u吃成了骨架,鸞鳳轉(zhuǎn)身就走,少了鸞鳳的屏障,亦安剛擦干的臉瞬間又濕潤了起來。
剛站起身想追問一下,卻已經(jīng)沒了鸞鳳的身影,亦安無奈地在雨中跺腳,暗嘆自己命苦。
一道紅光到處亂竄,不多時,便將城中大大小小的馬廄和飼養(yǎng)牲畜的地方都逛了一個遍,碰到有骨架的便會現(xiàn)身停留一下,手指一揮,偌大的骨架便化為塵土而消失,鸞鳳輕聲說道:“這么能吃,比我厲害?!?p> 兼勵城中,最近總有門戶丟失牲畜,但每每都是搜尋無果,也因都是牲畜,大家也沒多重視,自行加強家中對牲畜的看護便也作罷,對日常生活倒是沒大多影響。
駱墨玨在后院為溫沅汐親手制作了一架秋千,溫沅汐很是喜歡,閑來無事總喜歡坐在秋千上,慢悠悠地搖晃,滿眼依戀地看著對面煮茶的駱墨玨。
拿起一杯茶想遞給溫沅汐,卻發(fā)覺她在游神,駱墨玨淡淡一笑,又將茶放回了石桌上,一手托腮,默默欣賞了起來。
溫沅汐回神后見駱墨玨盯著自己看,有些羞澀地笑了笑。
“在想什么?”
“想逸玖,不知他怎么樣了?鸞鳳死都不肯去給他賠罪。”
“他不是凡人,安全應該不用擔心。見他那日很是激動,也因是心結難解,我覺得他的心結肯定不是鸞鳳去道歉就能解決的?!?p> “說得也是,他的心結是‘袁溪’,可她已經(jīng)死了,這世間再也無人能結了?!?p> “她是怎么死的?你記得嗎?”
“隱約記得,好似是被人殺害的,是個女子,跟逸玖那世有過很深感情糾葛的人?!?p> “你不是說,那世你不識情嗎?怎么會?”
“我不識情而已,又不是逸玖不識情,印象里,他可是無比多情的人,身邊女人無數(shù),為他要生要死的也很多。估計是他辜負的人殺了袁溪來泄憤?!?p> “那難怪他如此自責了,定然難以接受如此的事?!瘪樐k有些悲戚,“害死自己最愛的人,怕是任何人都難以接受。”
“那如果知道這一切都是騙局,都是被人刻意操控的,他會怎么想?”
“經(jīng)歷可以被操控,可他的心意是真的,他的付出也是真的,只怕會更難以接受。這,我也不清楚,畢竟我不是他,我也不想是他,你對我而言,是真實的,從來不是虛幻的?!?p> “自己所謂的情深意重,刻骨銘心,不過是他人為了謀圖利益而虛做出來的,的確很難接受。”溫沅汐不禁想起曾質(zhì)問樗兮為何要怎么做時,得到那更為可怕的話:“這世間不止他一只九尾狐,你知道我有更殘忍的辦法可行,不過是尋求一個‘情愿’罷了?!?p> 是呀,世間有無數(shù)九尾狐,以他的神力,他可以抓捕所有的九尾狐來挖取心頭血,就算是逸玖,也抵抗不了他的神力,最終的下場是一樣的,巧妙地制造一場人世間的“情愛”來換取他的“自愿”,以保狐族的安寧。可如此的強求,終究還是違背了他的本性,而造成的罪孽還是該由她來背負。
“汐兒?”見溫沅汐沉思太久,駱墨玨有些擔憂地問道,“你怎么了?”
“沒事,就是有些害怕。”因為她,有太多的人遭受不幸,因為一場回歸,已經(jīng)連累了太多人了,溫沅汐握緊駱墨玨的手,自責地說道,“對不起,因為我,你也受到了傷害,也受到牽連?!?p> “你沒有錯,這些從來都不是你的錯。你不該自責,也不該道歉,為你,我從來都是心甘情愿?!?p> “不該是這樣,本不該將你牽連進來,這些痛苦都不該你承受,我們本就不該相遇,沒有相遇,也不會相愛。若我還是不識情,便也不會讓你對我動心,你就可以平安幸福地度過你的這一世?!?p> “如果有的選,我還是會選這樣,還是會選你。我要我們相遇,我想我們相愛。就算你不識情,我也會跟逸玖那世一般愛上你,可能也會跟他一樣有另一種痛苦。曾經(jīng)的兩情相悅遠比愛而不得要幸福的多?!?p> “可如若我們從一開始便不曾相遇,便不曾擁有,不就不會痛苦了嗎?”
“汐兒,我們說的這些都不存在,不存在便不值得去臆想。我只想告訴你,就我經(jīng)歷過的所有事,都不曾感到后悔。而跟你的相遇,相知相許,是我最不愿意失去或遺忘的,是比我的性命還重要。我們無法明白別人的想法,但能確信自己的,我們也無需去改變別人,但一定要堅持自己,對你,我很確信,也很堅持。也求你,讓我堅持我認定的,其實,你大可放心,我的一世很短,你給我的足夠陪我走過這一世了?!?p> 緊緊抱住駱墨玨,溫沅汐不知該說些什么,但心里卻越發(fā)的疼,惟有用淚水來發(fā)泄心中的那化解不了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