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正是前一段時間,固定送蘇瑯去醫(yī)院產(chǎn)檢的私家司機。見到王媽,他率先遞過來一只精美的大禮盒,說:“車子就在外面,等你幫蘇小姐換上這件禮服,就可以走了?!?p> “禮服?為什么還要穿禮服?”蘇瑯狐疑地問。她只是回家吃頓飯而已,何需弄得如此正式。
“對不起,這是先生的要求?!彼緳C的語氣里,帶著公事公辦的刻板。
蘇瑯卻覺得這要求,透著說不出的詭異!雖然心里極不情愿,但她還是老老實實的跟隨王媽回到臥室……十多分鐘后,王媽扶著換好白色禮服的她,一起坐上停在門外的賓利。
暮冬的午后,有著小陽春般的天氣。
空氣里充斥著化雪后的濕潤和清新。太陽懶洋洋的趴在云朵里,時隱時現(xiàn),給人一種特別愜意的感覺。
這是蘇瑯自上一次出逃被抓回來后,時隔幾個月,再一次真正的離開別墅,所以,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她想,這個時候的父親通常在家里準備開始包餃子,而母親和姐姐,一定圍在父親的身邊幫他打下手。不,不,姐姐今天應該還在上班。不知道她什么時候會回來,她還在景世工作,還受到那位楊秘書的排擠嗎?還有,她和那位許先生……
“到了?!彼緳C的聲音,打斷了蘇瑯的思緒。
“這么快?”她稍加一愣,記得當初從蘇家坐車來時,至少有一個多鐘頭的車程呢!
雖然早就有預感,但王媽望著車窗外高聳入云的摩天大廈,還是略感詫異。
“怎么回事?這里到底是哪兒?”蘇瑯察覺到不對勁,抓住王媽的手,驚惶失措地問。
“朗……朗廷大酒店。”王媽看著大廈頂端燙金的招牌,一字一頓的讀道。
“酒店?為什么要帶我來酒店?王媽你不是說,他答應讓我回家的嗎?”蘇瑯氣急敗壞,不明白是哪個環(huán)節(jié)上出了問題。
王媽也倍感委屈,不明就里的看著司機。但后者已經(jīng)走下車,為她們倆拉開了車門。
“你們家的先生現(xiàn)在在哪兒?就在樓上,這酒店里嗎?”蘇瑯恍然大悟。難怪對方莫名其妙的要求她換上正式的禮服,因為那魔鬼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她回家!
“對不起,蘇小姐?!彼緳C一板一眼地說,“先生吩咐我,必須在五點半以前,把你們送到樓頂?shù)牟蛷d。至于其它的事,我一概不知?!?p> “蘇小姐,你別急,你先別急啊?!蓖鯆尫词治兆∷瑤е鴰追制谠S寬慰道,“也許先生臨時改變主意,想和你單獨吃頓飯呢?”
“呵,算了吧!”蘇瑯的嘴角自嘲的扯了下。休說她懷孕的這幾個月,對方人間蒸發(fā)似的沒來看過她一眼!就是當初那男人和她日夜纏綿時,也沒和她平起平坐的吃過一次飯!
“我能不上去嗎?”她兩手交疊,挺直了腰桿,坐在車內(nèi),一付誓死不從的樣子。
“蘇小姐,如果你不想被人強行架上去的話,最好還是自己下車吧!”司機嫌她不知好歹的說著,拿起手機,準備向樓上的老板匯報。
蘇瑯無計可施,長吁了一口氣。她用力地揪著禮服的裙擺,恨不能把樓上那個喜愛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男人挫骨揚灰了……
朗廷大酒店——C市聞名遐邇的五星級酒店。
而鑫悅,則是酒店樓頂旋轉餐廳內(nèi)最豪華,也最闊綽的一間VIP房。
蘇瑯裹著紗布,塞在靴子里的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明顯還有點一瘸一拐。她跟隨王媽,在走出電梯拐了個彎后,突然站定,“王媽,我……我想先去一下洗手間?!?p> 一想到那變/態(tài)的男人可能在包房里,為她準備了什么特別的節(jié)目,她不免有些緊張。
“時間快到了?!彼緳C低頭看了眼表,活像不在五點半前推開鑫悅的門,把蘇瑯送到老板的鼻子底下,他就會丟掉這份工作。
“幾分鐘而已,先生不會責怪的?!蓖鯆岓w貼地說道,扶著蘇瑯朝反方向的洗手間走去。
待蘇瑯把自己關在一個隔間,解決完問題,正準備站起來走出去時,兩個女人一來一去的聲音,從洗手間的門外傳來:
“媽,你看我手上的這幾道疤,好像怎么也消不掉了。這可怎么辦哪,都過去好幾個月了,怎么還這么明顯,這么難看。難道它要像這樣跟著我一輩子嗎?”這個嬌滴滴的女聲,聽上去特別的年輕。
“誰讓你這么傻,和男孩子吵個架,斗個嘴,就能頭腦發(fā)熱想不開,躺浴缸里割脈自殺。再說了,你才多大點呀,十幾歲就學人談戀愛?!边@個成熟、性感的女聲,顯然是位已婚的中年婦人。她的口吻里,雖然帶著幾分苛責,卻充滿了對前者的寵溺。
“太太,還有三小姐!她們怎么會在這兒?”王媽詫異的低呼,撞擊著蘇瑯的耳膜。
這么說,來的這兩個人莫非是……老魔鬼的正室,和上次鬧著要自殺的女兒?蘇瑯還沒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王媽已經(jīng)閃身躲進她旁邊的一個隔間。
門外的兩個女人,旋即推門而入。
她們明顯不是進來方便,而是在盥洗臺前洗手、補妝的,所以一時間嘩嘩的水聲響徹整個洗手間。
年長的女人語氣一轉,半是埋怨,半是發(fā)泄的說,“幸好那一天救護車來得及時,要不然就憑你淌了那么多的血,再等著那個瘋子回來呀,非死不可!”
“哼,我看他那天是故意的吧。故意把家里的司機都調(diào)開,還故意回來得那么晚,說不定就巴不得我死了干凈!”她女兒撅著嘴怨聲載道。
母親沒有反駁,內(nèi)心顯然抱有和她同樣的成見。
她們口中的“瘋子”,八成指的就是老魔鬼吧!蘇瑯頭抵門板,想著上一次暖男在離開別墅時,也曾氣沖沖的咒罵老魔鬼是希特勒,不由鄙薄的撇了撇嘴。
看來,那魔鬼人神共憤,不但為她所痛恨,也為他的家人所憎惡。
過了一會兒,隔間外的母親又說:“哎,你說鑫悅里的那個瘋子,今天把咱們叫來,到底想干什么?他總不至于……真想和我們母子幾個簡簡單單的吃頓團圓飯吧!”
“誰知道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她女兒一邊學母親往臉上補著粉,一邊忿忿不平的說,“我和小煒的肚子都快餓扁了,他還不讓人上菜,也不知道他到底要等誰?”
對方口中要等的人,就是她吧!蘇瑯握緊了隔間的門把,內(nèi)心如驚濤拍岸,洶涌澎湃。
這到底怎么回事?那魔鬼預備和他的家人在這兒吃團圓飯嗎?那么,派司機把她接過來又算什么?
她不過是個產(chǎn)子的工具,又不是暗渡陳倉的三兒!這男人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zhàn)她的底限,踐踏她的尊嚴?
蘇瑯捂著嘴巴,萬念俱灰的笑了,那魔鬼連她的性命都可以置若罔聞,更何況是一文不值的尊嚴?
“蘇小姐,你好了嗎?”王媽在外面,擔心地敲了敲隔間的門。
那對母女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離開了洗手間。
蘇瑯很清楚,自己一旦走出去,走進那間名叫鑫悅的包房,將會面對一場什么樣的風暴。
然……
她沒有退路,就算前方是斷崖峭壁,她也只能迎頭而上。蘇瑯松開了指節(jié)泛白的手,毅然決然地拉開隔間的門。
王媽從她平靜淡泊的臉上,看不出她內(nèi)心的波瀾,反而笑逐顏開地說,“我終于明白先生今天為什么要帶你來這兒了!”
“為什么?”
“他一定是想把你正式介紹給太太?!蓖鯆屨f。
呵,把正室介紹給她,還是想讓正室當面羞辱她?蘇瑯不恥的咬了咬下唇,反問道:“既然你認識她倆,剛才為什么還要躲起來?”
“呃,這太太和二小姐的脾氣……”王媽尷尬的笑了兩聲,沒有把話說完。
但蘇瑯從先前兩人的對話中聽出來,那絕對是一對頤指氣使,難以應付的母女。
王媽催著她,一起走出洗手間,穿過一段用青竹和流動的水幕裝飾的長廊,來到鑫悅的門口。
兩個虎背熊腰,負手而立的保鏢,示意王媽可以止步了。爾后,推開對開的紅木門,把蘇瑯送進去。
這是個寬敞的堪比小型宴會廳的包間。環(huán)狀的水晶吊燈如流瀉的星光,在穹窿形的天花板下熠熠閃爍。走廊上的那一道翠竹和水幕,似乎穿過墻壁一直延伸到了房間里,讓靜謐的室內(nèi),時而回蕩著潺潺的水流聲。
屋中央支著一張可容納二十個人就餐的紅木圓桌,桌上只擺著五套干凈锃亮的餐具,桌前也只坐著屈指可數(shù)的四個人。
先前在洗手間的母女倆,赫然在列。她們身邊,是個年約八九歲,俊俏聰慧,眼神里卻充滿拘謹和不安的小男孩。
他趴在桌沿上如臨大敵,只因與他相對而坐的,是個樣貌與他十分相似,卻目光清冷,神情凜然的男人。
只有這個男人,在聽到背后的門響后,依舊盯著自己裹著紗布的右手,毫無反應。
“她是誰呀!”年輕女孩最先沉不住氣。她嫌惡的上下打量著蘇瑯,猶如蘇瑯是個衣衫襤褸,不慎闖入的叫花子。
但蘇瑯已經(jīng)在保鏢的攙扶下來到桌前。
“她是個瞎子!”男孩猶如發(fā)現(xiàn)新大陸似的,指著蘇瑯咋咋呼呼的叫道。
對面的男人只消一個眼神,就讓他乖乖的閉上嘴,又跟烏龜似的把頭縮了回去。
蘇瑯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怎么還會有個孩子,這魔鬼到底是有幾個兒女???
雖然看不見,但蘇瑯能清楚的感覺到。此時,在她身邊近在咫尺,觸手可及的,正是那個蹂/躪了她數(shù)日,又消失了數(shù)月的魔鬼。
因為只有他,才會散出這種高不可攀、寒氣逼人的氣勢!
那男人朝蘇瑯身后的保鏢使了個眼色,對方馬上心領神會的退出去。他沒有看蘇瑯,只是目中無人的丟給她一個字,“坐。”
她不坐!蘇瑯固執(zhí)的站在原地,沒有坐到保鏢為她拉開的木椅上。她兩眼失神,漫無目的掃過包房,爾后,沒頭沒腦的冒出一句:“請問,Perry在嗎?”
這個問題似乎觸動到旁邊男人的哪根神經(jīng),他狐疑的睨了蘇瑯一眼。
見沒人回答,蘇瑯不由失望的垂下頭。看起來,暖男不在這兒,或許是還沒有來。她原以為,能當面向對方道聲謝謝的。
她的期盼,她的失落,都沒能逃過那男人的眼睛。他捺住內(nèi)心的不快,波瀾不驚的問:“你找他干嘛?你怎么認識他?他后來又去找過你?”
這算是他對自己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嗎?蘇瑯情知他又誤會了,略帶挑釁的一笑:“那么你呢?你為什么要出爾反爾?”
那男人不明白她指的什么。
蘇瑯語氣一轉,忿忿不平的問:“你明明在電話里答應過讓我回家,為什么現(xiàn)在又要出爾反爾?”
她可不管這個魔鬼帶自己來這兒有什么目的,她也不管在座的還有哪些人,她只想向對方盡情宣泄內(nèi)心里的憤怒和不滿。
“我有答應你嗎?”那男人用食指輕叩桌面,冷漠的反問道。
的確,他只說派人去接蘇瑯,可沒說過要送她回家。
蘇瑯閉上眼睛,吸了一口冷氣,“那……那么我現(xiàn)在求你,求高高在上的你,既然覺得我命賤,死不足惜,就請讓我回去見我父母最后一面吧!”
那男人終于抬起頭來正視她,嗓音低沉而緩慢,還帶著某種報復的快意:“如果,你還想讓你父母活著見你,就老老實實的坐下!”
這不是一個命令,而是赤/裸/裸的威脅。
這……這個冷血的怪物,不但不顧她的死活,居然……居然還拿她的父母來要脅她!蘇瑯怒不可遏,跌后兩步,腳跟碰到了身后的椅子。
她突然伸出手,去桌上胡亂的摸索,恨不能立刻找到一把刀子,毫不猶豫的捅進這男人的心臟。
看到桌上的餐盤,茶杯,被她弄得呯呯作響。那年輕女孩終于忍無可忍的站起來:“我說,你們倆有話能不能待會再說,誰能告訴我,我們今天晚上到底什么時候才能吃上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