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木道長搶過一支蠟燭拿到那口棺材邊上仔細的看了一下----那的確是岳叢峰。他的腦袋上中了致命一劍,也不知是武青泉刺的還是自己刺的。雖然已經死了,可是他依舊怒目圓睜、目眥欲裂,嗯,這叫做......死不瞑目。
岳叢峰的全身被結結實實綁得像個粽子,所以動彈不得。嘴上綁了一條青布至腦后。扯下那條青布,原來他口中被塞滿布團----布團也是青色,岳叢峰穿的衣衫就是青色的,想來是兇手從岳叢峰身上撕下來的----口中既塞了布團,嘴上再綁上布條勒緊,那是無論如何也是吐不出來的了,所以他無法呼救,只能發(fā)出一點點“嗚嗚”聲響。
那輕輕的撞擊聲,極有可能是他以腦袋撞的棺材板。
岳叢峰應該是先被迷倒----像自己一樣昏睡了幾個時辰,甚至可能還被點了穴道,然后給綁了個結結實實,扔進了裝有成守劍尸體的棺材。幾個時辰后,他醒過來,穴道也差不多到時間自動解開了,可是卻絲毫動彈不得。
想到岳叢峰被捆成這樣一動不能動的丟進棺材,昏天暗地幾個時辰在這密閉的棺材里和一具發(fā)臭的尸體為伴----而且還是近距離的面對面,一木道長和武青泉都不禁不寒而栗----尤其是武青泉,回想起他的噩夢,他也不得不承認,似乎都不及這個更讓人瘋狂。
是的......這簡直讓人瘋狂。
為什么把他和成守劍的尸體放在一個棺材里,而不是獨立一個的棺材?----是因為沒看清,或是趕時間,隨隨便便扔進去的,還是刻意把他和一具尸體放在一起?
如果把他單獨放在一個棺材里,那就有點像活埋,他在里面會恐懼、窒息;可是現在他和一具腐爛的尸體擠在一口棺材里,除了恐懼、窒息,還有惡心,瘋狂......
做這件事的人簡直是喪心病狂,武青泉和一木道長都情不自禁打了個冷戰(zhàn),互相耐人尋味的看了一眼......
兩個人心下同時暗暗有些內疚----因為岳叢峰死得有點冤枉:生命最后幾個時辰,他被捆得不能動彈,口被塞住不能叫喊,人在棺材無法呼吸,面對腐尸更是無法躲避......
這已經夠慘了吧?----而這還不是最慘的,最慘的居然是,他被捅成了馬蜂窩,就此送命......
嗯,這“馬蜂窩”,有一半是自己貢獻的......
可是,緊接著,問題來了----既然岳叢峰被捆得結結實實、一動不能動,成守劍又是死了多日,已經發(fā)臭,那么,是誰從棺材里射出來的暗器?
武青泉和一木道長注意到棺材上方有幾個小小的彈簧機關,應該是被棺材板壓住,等他們掀起棺材板的時候,機關就打開,射出暗器來。機關共十個,前后端各兩個,側面各三個。基本上無論你站在哪個方位,都難以幸免于難,只是武青泉在抬棺材蓋時慢了一步,一木道長那邊先抬起來,所以一木道長被暗器所傷,而武青泉幸運的躲過一劫。
武青泉見一木道長自行拔出了胸口的兩枚針,問道:“怎么樣,有沒有毒?”一木道長原本想起何九被毒針刺死,嚇得委實不輕,以為老命難保,但過了這些時候倒是安然無恙,忍不住松了口氣。他看了看針尖,猶疑了一下,說道:“血是紅的,應該沒有毒吧?!蔽淝嗳班拧绷艘宦?。
兩個人一時無話,腦袋里各自在轉著念頭。一木道長尋思:“這停尸房只有你有鑰匙,定然是你白天趁我昏睡之時點了岳叢峰的穴道,再把他綁得像個粽子----即使穴道解開也動彈不得;堵上他的嘴巴,讓他無法呼救,然后把他丟進棺材,最后在棺材蓋下面布好機關。不然何以我被暗器射中,你卻成功躲過了?”
武青泉見一木道長的眼神閃爍不定,料想他鐵心認定是自己加害了岳叢峰。他心中暗暗冷笑道:“倘若是我做的,我直接一劍就把他給殺了,還用得著費這些功夫?----連你都一起殺了又有何難?不過是順手一劍罷了?!毙闹蓄H有些后悔白天在沙灘上沒直接給他一劍把他了結。
其實白天他發(fā)現一木道長昏睡沒醒的時候,他也曾閃過把他給殺了的念頭,但是他沒有這么做,可能是心里隱隱覺得,殺了一木道長的話,這島上就只剩下他一個活人了......
兩個人一時都沉吟不語。
一木道長蹲下身子,把地上一捆蠟燭捧起一半,說道:“咱們出去吧,這些蠟燭咱們一人一半,又夠用一陣子----”他話沒說完,忽然打住,站起身來,黯然心道:“什么用一陣子?還不知道能不能活過明天......”
他剛剛站直,忽聽“叮”的一聲輕響,有一件物事從一木道長懷里跌落在地,武青泉、一木道長不禁一愕,目光所見,燭光下看得分明,卻是兩枚鑰匙。一木道長疑惑地拎起鑰匙,奇道:“這是哪里來的?”
武青泉的臉上如罩了一層嚴霜,上前一把搶過,只看了兩眼,冷冷說道:“這是我的鑰匙,開這個停尸房門鎖的鑰匙,為什么會在你的身上?”一木道長愕然道:“我怎么知道?”
武青泉冷笑道:“難怪我找不到鑰匙,原來被你偷去了----你趁我昏睡時偷了鑰匙,把岳掌門捆了,放進棺材里......”一木道長急道:“豈有此理!我為什么要這么對他?我要是把你們弄暈了,一人一劍就解決了,何必興師動眾又捆又綁還要把他搬棺材里?”
武青泉心中一動,心想:“他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可是,”他“哼”了一聲道:“誰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鑰匙本來是在我懷里的,現在從你懷里掉出來那是事實,你說不是你干的,我說不是我干的,那會是誰干的?總不成是岳叢峰自己偷了我鑰匙,開了門,再塞進你懷里,自己再爬棺材里,把自己捆起來吧?”
一木道長厲聲道:“難道不能是你干的嗎?這鑰匙一直在你身上,別人誰偷得走?你害完岳掌門再把鑰匙塞進我懷里栽贓,那還不容易?”
武青泉淡淡說道:“我這么做有何意義?就像你說的,一人一劍就解決了,我又何必大費周章?”
一木道長悻悻說道:“誰知道你了?什么‘一日殺一人’,你不過是在玩貓捉老鼠的游戲,你一個一個鏟除有可能妨礙你做武林盟主的人......”
武青泉眉毛一軒,不屑的說道:“這里的人有幾個能妨礙我成為武林盟主?不過是道長你一個。老實說,何掌門、岳掌門我都根本沒放在眼里,嘿嘿......再說,那些武功低微的、還有不會武功的,我殺他們有何意義?”
一木道長冷笑道:“他們都知道殺人兇手是你啊,你難道還會好心等船來了,讓他們平平安安回家去?”
武青泉哼了一聲,冷冷的道:“要這么說,我何必弄什么玄虛?什么‘一日殺一人?’?上了島,要不了兩天我就把你們殺光走人了,還浪費什么時間?”
一木道長沉著臉說道:“你要是一上來就撕破臉、下毒手,我、何掌門、岳掌門還有封長平他們聯起手來,恐怕你的勝算也不大吧?所以你才裝神弄鬼,一天一個下毒手......”
武青泉凝神向他看了一眼,瞇縫著眼睛說道:“你說的倘若是真的,事已至此,這島上的活人只剩你我兩個,我還有什么不敢承認的?”
一木道長嘆道:“真也罷,假也罷,你我難免決斗一場。大家回去睡一覺,養(yǎng)精蓄銳、好好休息,明日咱們來一場生死決戰(zhàn)----”他看了一眼武青泉,將手中長劍拄到地上,淡淡補了一句:“當然,你想現在動手,我也樂意奉陪?!?p> 武青泉沒有說話。一木道長拿了一支點燃的蠟燭還有幾支新的昂然走了出去。武青泉也拿了幾支新蠟燭,執(zhí)著點燃的一支隨后走出門。他把門帶上----鎖既然已經被斬壞,也鎖不上了,掛上去也無益。
兩個人各自回房,這一次,武青泉是回了自己的房。他又去了一趟何九的房間,將枕頭和被子抱回來。
前兩晚因為蠟燭沒有了,所以晚上都是摸黑,現在既然又發(fā)現了一捆蠟燭,兩個人都沒急著吹滅它。
兩個人各自坐在床邊,看著跳躍的燭火,心潮澎湃。
明天這場決戰(zhàn),定然會拼個你死我活。一木道長心情有些沉重,他與武青泉決斗,沒有意外的話,贏的定然不會是自己。可是,就算自己贏了又能如何呢?會有船從這里經過,把自己帶回家嗎?如果沒有,自己就在這島上一個人天天捕魚、烤魚、等船......會不會一直到死?
“不不不,我可不想死呀,除非......除非......”一木道長瞇縫起了眼睛。
武青泉此刻在想:“我才不擔心一木道長會贏我----畢竟他的武功始終遜我一籌,況且他年紀也大了??墒?,他死了,我一個人在這孤島之上,只剩十幾具尸體陪伴了......”
不知怎么,兩個人不約而同的,都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