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先秦數(shù)通的合同被他們信控部給攔下了”
周一下午,許問真正在給兄弟們打電話確認最后的數(shù)字,李依依跑過來報了個喪。
“原因呢?”
“黃敬說,信控部不同意軟件付現(xiàn)款?!?p> “那黃敬有沒有說怎么解決呢?”
“他說沒辦法,除非多維訊放點賬期。”
這個絕對不可能,別說多維訊,自己也不同意啊,當初就是這么談的!這個價格就是現(xiàn)款的價格,如果談好的條件還隨便改,那別談判了,改真心話大冒險得了。
會不會是黃敬這小子耍花招,來割自己的肉呢?不行,得跟他掰扯掰扯。
他撥通了黃敬的電話,上來就表達了不滿:“兄弟,怎么回事?。空f好的事怎么不算了呢?”
沒想到黃敬比他還激動:“信控部這幫傻逼,自以為是,成天就知道挑我們的不是、找我們的麻煩,張口公司利益,閉口從公司角度出發(fā),好像我們在外面拼死拼活為公司掙錢不是為了公司利益,他們屁事不干、干拿工資就是從公司角度出發(fā)似的?!秉S敬大概是剛受過氣,余怒未消。
許問真笑了,忙安慰道:“兄弟啊,別激動,哪家公司沒有幾個小鬼兒:無閻王之名,有閻王之權。咱也得替人家想想,拿著那么高的俸祿,總得整點事兒找存在感吧??墒?,兄弟,難道就沒有辦法收拾他們嗎?”
“辦法當然有,只要老尤肯出面干涉,或者給個特批,這幫孫子立馬就會放棄公司的立場,主動站到我們的立場,幫我們把屎抹勻咯。”
許問真被逗得哈哈大笑,想不到黃敬急眼了也很幽默,就問到:“可是誰去找老尤呢?你找過嗎?”
“哎呀,我不太方便,許總,我在報告里把原因理由都寫得很清楚了,但是現(xiàn)在流程沒到尤總手上,我去找他確實不合適?!?p> 這個許問真能夠理解,黃敬作為局中人,瓜田李下之嫌還是要避一避的,正想著如何回話,卻聽黃敬又說:“要不,許總你試試?”
黃敬的意思里有慫恿,也有挑釁,還有一種下戰(zhàn)書的味道:你不是挺能折騰嗎?你不是誰都敢找嗎?你上周不是一個下午就把林智淵、老尤打通關了嗎?有能耐你單刀赴會,把老尤搞定。
他琢磨著,對方肯定會支支吾吾、猶猶豫豫地推脫,或者說再想其他辦法,沒想到許問真都沒怎么猶豫:“好主意,我來試試,兄弟你把尤總手機號碼給我?!?p> 嗬,還真有二愣子,你跟老尤面都沒見過,老子看你怎么搞定。
這邊黃敬還在暗自嗟呀,那邊許問真已經(jīng)撥通了電話。
尤總看到一個陌生號碼,本不想接,但一看號碼是一段正經(jīng)的數(shù)字,跟自己的號碼排列方式很接近,想必也是個正經(jīng)的人,便劃了接聽鍵:
“喂,請問哪位?“
“尤總你好,我是霍爾美達公司西區(qū)經(jīng)理許問真。“
“霍爾美達?許問真?“尤總有點懵:”你怎么知道我的號碼?“
“春明市信息辦林主任給我的,我跟黃敬在做他們的云計算項目?!霸S問真耐心地解釋說。
“哦,想起來了,黃敬跟我說起過你,你好許總,有事兒嗎?“
“是的,尤總,我找你幫忙來啦?!?p> 許問真先拋出一個噱頭,老尤果然笑著說:“許總,我能幫什么忙?”
“嗨,尤總,你知道的,林主任是個偏執(zhí)狂,他非得逼我下個月初必須進場,可我今天問黃敬,那張訂單被你們信控部給卡住了,什么時候放出來還不知道。我就給主任解釋。可他聽不進去,還把你電話給我,讓我跟你多溝通溝通,請你協(xié)調一下,總之下月初進場的原則不變。所以我就被將死在這兒啦,我又不能要求你干涉信控部的工作,就只能請你幫幫忙,給主任解釋一下,讓他別那么著急,往后緩緩行嗎?”
這是深思熟慮的一招險棋,以退為進的策略,至少包含幾個意思:
1,我跟老林關系很熟;
2,著急的人是林智淵,這一點他給你打過電話,你應該了解;
3,你要是有種就給林智淵打電話,勸他往后緩緩;
4,你要是沒種,就擺平信控部;
5,你要是什么也不做,對不起,我也不背鍋,我就告訴林智淵是你們流程出了問題,不關我的事兒。
信息量有點大,不過老尤能混到這個位置,天分自然是極高的,很快他就品出了許問真話里的滋味兒。不過怎么回答卻頗費思量,沉吟了半天,還是決定先站穩(wěn)立場,于是說:“許總,請你轉告林主任,他這么信任我們,我們一定全力配合。”
許問真一聽勃然大怒,自己處心積慮、冥思苦想表達出來的意思,被他輕飄飄一句廢話就化解了,老尤這句話聽起來讓人充滿希望,品一品卻什么也撈不著。
可是能怎樣呢?勃然大怒之后也只能勃然息怒,球在別人腳下,想怎么踢就怎么踢。他只好悻悻地說:“那沒問題,尤總,我一定轉達,不過你最好還是親自給主任解釋一下?!?p> 掛完電話,老尤毫不猶豫又撥通了林智淵的電話,心里哼了一聲:別以為老子不敢,好像就你認識林智淵似的。
許問真第一時間通報了黃敬,語氣中充滿了不甘心,末了說到:“兄弟,我沒有牽連你,所有事都是以老林的名義做的?!?p> 黃敬心中充滿了敬佩,這家伙好像什么都不怕,誰的電話都敢打,什么領導都敢見,誰給他的勇氣呢?嘴里說:“許總,謝謝理解,謝謝理解,不過據(jù)我對尤總的了解,這是個行動派,他十有八九會給林主任打電話?!?p> 這一點不在算計之內,不過他倒不是太擔心,他表達的意思本來就是信息辦的意思,不符合客戶利益的事他是不會強推的。至于假冒林智淵名義的事,他相信林智淵會擔待的,他自己也有這種情感:為朋友擔待點事兒,有時甚至是求之不得的。當然,朋友得是真朋友。
老尤撥通林智淵的電話,趕緊匯報:“林主任您好,我是先秦數(shù)通老尤,給您匯報一下:剛才有個叫許問真的給我打電話,說是您讓他打的,說咱們這個項目很急,想讓我支持一下。主任您放心,只要是您需要的,我這邊一路綠燈,保證按時開工,有什么事您盡管直接指示。”
這番話說得漂亮,首先表忠心,順便求真?zhèn)?,最后還嘗試甩開中間商。
林智淵聽說許問真打自己旗號,不僅沒生氣,嘴角反而浮出一絲笑意,他想起那天晚上許問真跟他說,要‘狐假虎威’一把,看來這就是了。好吧,老夫陪你把戲唱完:“尤總,是的,許總的話跟信息辦的意見是一致的,甚至可以說跟市政府的意見也是一致的,請你們多配合吧,謝謝尤總了。”
老尤聽完,心里五味雜陳,怎么掛的電話都忘了,他有點后悔打這個電話,本來只是小鬼中間傳話,現(xiàn)在變成閻王直接索命了。自己還承諾“一路綠燈”。他奶奶的,不僅幫姓許的證明了合法性,自己還變成了配合的一方。算了,這事兒以后還是讓黃敬他們去折騰吧。
嘆了口氣,他撥通了信控部的電話,大聲訓斥起來。
周三中午,李依依接到關玲琳通知,他們拿到了先秦數(shù)通蓋章的合同,單子已經(jīng)下了,李依依立即興沖沖地告訴了許問真。
許問真心中一塊石頭落地,這是他準備等待的最后一天,如果還沒信兒,他就只有厚著臉皮去求林智淵了,他相信老林會幫他的,畢竟對林智淵來說,這實在不算一件大事。
現(xiàn)在好了,塵埃落地。
提前兩天,所有單子全部進完。這個季度應該拿個第一吧。應該很高興啊!藍天白云、鳥語花香、雪山草地,流水潺潺。為什么都沒有呢?
無數(shù)次半夜驚醒、推枕徘徊、輾轉難眠;無數(shù)次精心曲劃、設計權謀,唇槍舌劍、巧舌如簧。
也曾經(jīng)高談闊論、舌戰(zhàn)群儒、縱酒高歌;也曾經(jīng)江湖險惡、心如死灰、萬念俱滅。
終于換來了今天的結局,完美嗎?完美!應該高興嗎?應該!
可為什么高興不起來呢?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不是不高興,而是沒有力氣高興了。一個季度的輪回,累了,真累。
可是再累,還得把戰(zhàn)場打掃了,他撥通了蘇文娜的電話:“老板,云計算的單下了,130萬的硬件,150萬的軟件?!?p> “哈,太好了!問真,我沒看錯你,你果然把這張單子收到這個季度了,兄弟,你好好準備準備,下個季度來BJ開會跟其他人分享。”
待遇果然不一樣了,稱呼變成兄弟了,別急,再報個喪:“可是老板,還有一件事我要檢討,小江那張重油化工的單子丟了?!苯又?,他把這張單子具體的情況匯報了一下。
蘇文娜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兄弟啊,我得批評你,當初是你信誓旦旦承諾的吧,我還特意追問了一次,你都承諾沒有問題,最后還是出事兒了吧。不過呢,責任主要在小江,你負領導責任,下次可一定要多加小心?!?p> 她這么說,許問真反而心里踏實,屌自己一頓,總比悶在她心里強,要是發(fā)霉了味兒更難聞!于是趕緊說:“老板說得對,我們一定好好總結教訓,絕不再犯。對了老板,云計算那個項目后面還有兩期,雖然沒有硬件了,但每一期的軟件都跟第一期規(guī)模差不多?!?p> “哈!”,蘇文娜拖了個長調,口氣因為興奮而顯得有點兒變形,果然把許問真嚇了一跳:“真有你的,兄弟,等來BJ姐姐給你慶功?!?p> 兩個好消息夾一個壞消息,成功管理了蘇文娜的心情。許問真心情也開始好轉,成功的喜悅逐漸占領了情緒的高地,便下樓吃飯。
已經(jīng)過了飯點兒,飯館基本上沒什么人了,他走進一家面館,要了二兩牛肉面,又單獨點了三份臊子:排骨、肥腸、雞雜。掏出在超市買的小瓶紅星二鍋頭,就著臊子喝了起來。這是一天早上,他看到一幫交班的出租車司機這么吃的,當時覺得特有江湖味道。今天情緒、心境各方面都挺應景,便嘗試一下。果然很市井、很生活、很有味兒、很得勁兒。
“嗞!”,蘇文娜在經(jīng)理群發(fā)了一條信息:“我們有的經(jīng)理,下面的問題推上來,上面的要求派下去,路由器嗎?”地道的蘇氏風格:怒氣沖沖,氣勢洶洶,沒人比我更懂管理!
許問真心里一沉:這是沖誰???要開始搞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