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習小妹的父親,段先生,是個很普通的人。倘若兩人站在一起,絕無人相信,他們有血緣關系,反倒會認為這個女孩子,是從醫(yī)院偷來的。
因為,段先生是個醫(yī)生。
而她的母親,段太太,倒有一番頗為自信的氣質,一看便知道,必是長年累月數(shù)落丈夫,歷練出來的。
我進門時,段太太正在洗螃蟹。見我進來,目光像把量天尺一般,從頭到腳把我打量了一番。
對我還是滿意的。因為螃蟹從盆中爬掉了,她全然不知。
“快坐下,來都來了,還拿什么東西”,段太太掃了一眼我?guī)淼亩Y品,眼神中更是充滿了欣賞。
因為我也帶了一箱螃蟹。第一次登門,就和丈母娘的待客之道,達到了高度一致。
“他有個手術,要晚點回來。你不要拘謹,在這里就是自己家。我們就這一個女兒,本來就冷清,還要搬到外面去住,這下子好了……”
“媽——快去做飯,都餓死了!”實習小妹兩手推了段太太一把,把她往廚房移。
“你這孩子,不剛剛吃過早飯么”?段太太目光中閃爍著歡喜,看了我?guī)籽?。不情愿的往廚房挪。
我和實習小妹在客廳坐下。她就用手指頭扭我的大腿,眼神勾勾的,可愛中充滿了挑釁。
疼的我不輕。又不敢叫出聲,只好扒拉她的手,于是兩個人竊竊私語的打鬧。
段太太像個中統(tǒng)局的特務一樣,豎著耳朵偷聽。時不時從廚房的玻璃門邊伸出腦袋看看,又滿臉笑容的縮回去。
見女兒老是掐我,走出來瞪了一眼,說:“你這孩子,這么大了,還是這么不懂事”,又滿臉笑容的對我說:“你要好好管管她,不能由著她的性子來。她這蠻不講理的性格,全是她爸爸慣出來的,哎——”
段太太長長嘆了一口氣,用來表達對數(shù)公里外丈夫的不滿。
接著,她拿來厚厚的一本相冊,翻開幾張,指著說:“這是她小時候,畫畫得獎;這是作文大賽的時候;這是鋼琴大賽;這是舞蹈大賽;這張是馬拉松大賽,咦——你什么時候參加過馬拉松大賽”?
“媽——這是咱們去巴黎游玩時,拍的”!!!實習小妹嫌棄的說。
“你這孩子,這么大聲干什么,又不是聽不見”。段太太如是說。
“快走,快走,快快快……”實習小妹撥浪鼓一樣,晃著馬尾辮,再一次把段太太往外推。
“好好好,我去盛飯,你們看相冊,不準欺負人家!”
段太太是個精明的人,譬如事先準備好的這疊相片。
倘若對我滿意,讓我看相片的目的就是說:“你看看,我女兒從小到大,都很優(yōu)秀,配得上你奧,一定好好珍惜奧”。
假如對我不滿,那就是:“你看看,我女兒從小到大,就這么優(yōu)秀,你配得上么”?
飯排好了,滿滿一桌子。
正好,段先生也回來了。“爸——”實習小妹一個熊撲,竄了過去,緊緊抱住。害的我和段太太兩個人,都醋意大發(fā)。
段太太嫌棄的說:“怎么回來這么晚?不告訴你早點回來嗎”?
段先生嘆了口氣,說:“有個病人,沒有排到床位,家屬又不肯給轉院,就給一個護士塞了個3000元的紅包,搞了張手推床,在走廊上放著,結果受了風氣,病情驟然加劇,只好臨時做手術搶救,哎”!
“好啦,說的整個醫(yī)院,離開你不行似的,快吃飯吧”。
段先生看了看我,說:“來啦,坐吧”。
大家一起坐下,吃飯。
段先生這個人,普通的離奇,倘若工作時脫了白大褂,和個病人家屬沒有兩樣。這也大抵說明了,他的醫(yī)者父母心。
段先生說:“你們的事情,我是沒有意見的。老實說,我一直想,這孩子能早早找個男朋友,管管她,也是極好的,我們就這一個女兒,從小就慣壞了,臭脾氣一堆堆的,前些日子,因為搶電視遙控器,和她媽媽鬧別扭,非得自己搬出去住”,段先生頓了頓,問我:“她現(xiàn)在還用腳丫子開電視么”?
實習小妹和段太太同時瞪了段先生一眼。
段先生毫不在意的說:“如果她還用腳開電視,你一定要管管,這樣很不衛(wèi)生,容易感染,況且真菌這種東西……”
段太太用手指頭狠狠扭了段先生一把,讓他閉嘴!
看來,實習小妹扭我的習慣,遺傳自她媽。
段先生只好打住,又不情愿的說:“總之,不要學她小姨就好”。
這下子,段太太實在是忍不住了,狠狠的在他腳背上踩了幾下。
狠狠的說:“剛才你進門時候,放進來一只蒼蠅,一直嗡嗡嗡直叫,你去給我打死,否則今天就不要吃飯”!
實習小妹也氣呼呼的說:“對對對,我也看見了,你去給我打死它”!
段先生沖我嘆了口氣,意思是:女人吶——接著,解氣似的,從塑料瓶中抽出一根牙簽,隨手彈了出去。
接下來,便是些家常話,譬如家境、有無兄弟姐妹之類的。當?shù)弥乙粼谶@個城市,將來不回老家發(fā)展時,段太太和段先生心照不宣的對視一下,滿意的,長長松了一口氣。接著就不停的給我夾菜。
實習小妹便攔著說:“你們當人家是豬呀,這么多”!
“你這孩子”——
飯,吃過了。
我向他們道了別,實習小妹送我到樓下,戀戀不舍的說:“明天見奧。這個老家伙,我一定收拾他”!
我道別了實習小妹,在樓道口推了機車,突然發(fā)現(xiàn),車座上有個東西。仔細一瞧,居然是一只死蒼蠅。
這個蒼蠅身上,插著一根牙簽!!
剎那間,我想起,“網線那一頭的美人”問我的話:“你說,在現(xiàn)實社會,會不會也存在一個用劍的高手,殺人于無形之中,一劍出鞘,滴血未顯,劍走無痕,人卻當場暴斃”?
我的回答是,如果真的存在這樣一個高手,殺了人又不能被發(fā)現(xiàn),那他就可以被稱作:
天下第一劍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