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在戚家院子的空地上,戚徹剛把手中的劍放下,就看到武微微把手背在身后,面容帶笑地走過來,還眼神含羞,做出忸怩姿態(tài)道:“阿徹,昨天我請畫師畫了一幅畫,你幫我看看好看嗎?”
說著,便把藏在身后的畫紙展開于身前,放在戚徹眼前的不遠處。
戚徹聞言倒是一愣,畫?微微還請人畫畫了呢。雖然他對畫作之類的也不感興趣,但因是自家媳婦兒讓看的,所以戚徹就放下手中擦汗的毛巾,并支起下頜仔細端詳著。
只見畫上是一個長相嬌俏的女子正帶著甜美的微笑,纖細的素手有意無意地撥弄著琴弦,身后種有一片竹林。女子在挺拔翠綠的竹林的映襯下,更顯得眉目如畫,引人入勝。
戚徹瞅了半天后,稱贊道:“好看,當然好看了,我媳婦兒請人畫的畫能不好看嗎?”
“真的?”武微微欣喜道,然后便臉色發(fā)紅,眼神更加羞澀,“那具體是哪兒好看???”
“哪兒都好看啊,尤其是這石頭上的寶劍,劍身利而薄,玄鐵而鑄,一看就是把削鐵無聲的利劍?!逼輳刂钢嫾埳喜黄鹧鄣囊惶幒敛涣邌莸乜滟澲@息道:“這畫師畫的還真不錯?!?p> 武微微:“……”劍?不應(yīng)該是人嗎?
一旁的眾人:“……”
瞅了瞅占了大半畫紙面積的女子畫像,再瞅瞅僅占畫紙一角的石頭,眾人表示無話可說。
應(yīng)該是畫師嫌全畫上竹林有些單調(diào),所以就在竹林旁順手畫了一塊石頭,又嫌石頭上空無一物太過于單一,就又順便畫了一把劍。誰知,戚徹偏偏就注意到了這不起眼的一點。
“除了這把劍,還有呢?”武微微緊盯著戚徹,牽強的笑容里帶著一絲威脅之意。
“還有……”戚徹不看武微微的牽強笑容,而是仔細看著畫紙,然后便要抬手指著女子畫像后的竹林,“這竹林……”
“二弟,你看看這里,這個地方是不是也挺好看的?”戚霽趕緊打斷戚徹的話語,并指著畫紙上的武微微的畫像,企圖引導(dǎo)著戚徹走上正軌。
但戚徹偏要一條路走到黑,固執(zhí)道:“可這竹林畫的也不錯呀?!?p> 戚霽:“……”二弟,你沒救了。
武微微本就不好的臉色此時變得更黑了,牽強的笑容不斷擴大,威脅之意更甚,“除了竹林,還有哪兒?。俊?p> “嗯……”戚徹用手指支著下頜,認真思考著,無視掉武微微愈發(fā)不好的臉色。半晌后,便開口道:“其實這琴……”
“二哥,你看看這人是不是也好看???”戚祺覺得他看不下去了,連忙上前指導(dǎo)著,還專門咬重了“人”這個字眼,“你仔細看看,是不是與二嫂長得很像???”戚祺指著女子畫像,還面向戚徹使勁眨巴著眼睛,努力地暗示著。
這時,戚徹的眼睛才看向畫紙上的女子,瞅了半天后,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就在戚祺以為戚徹終于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就聽到戚徹那自取滅亡的聲音:“得了吧,你二嫂有人家長得好看?你看看人家,還會彈琴呢,你二嫂會嗎?”
戚祺:“……”二哥,三弟也救不了你了。
其實畫師畫技卓然,倒是抓住了武微微眸中的那抹靈動,但奈何笑容過于甜美,整體上就把人襯得更加秀美了一些。在戚徹眼里,就是好看了很多,其實武微微本人比起畫上的絲毫不差。
聽到戚徹說她不如畫上的好看,武微微徹底炸毛了,放下嘴角的笑容,眼睛瞪向戚徹,咬牙切齒道:“戚徹,你給我看仔細了,我哪兒不如畫上的好看了?我哪點比她差了?”
面對著武微微生氣地質(zhì)問,戚徹只是一愣,眨了眨眼睛,說道:“微微,我仔細看過了,你確實沒人家長得好看啊?!睖喨徊恢粓霰╋L雨即將來臨。
“戚徹,我一天的好心情都被你給破壞了?!蔽湮⑽⑷虩o可忍,發(fā)出一聲怒吼,手也卷著畫紙,舉起來就要打人。
雖不明白自己媳婦兒為什么生氣,但看到武微微兇神惡煞的模樣,戚徹僅是愣了一會兒,然后身體快速做出反應(yīng),邁開雙腿就跑得飛快,跑的時候,還不怕死的添了一句:“微微,你追我干嘛,你就是沒人家長得好看,我沒說謊啊?!?p> “你……”身后正在追人的武微微氣得火冒三丈。
兩人圍著院子跑,獨留下院子中間默默無語的眾人。
祁澤看著被追得飛快往前跑的戚徹,向旁邊的何潔楹好奇問道:“二哥當年是怎么娶到二嫂的?能娶到妻子還是挺讓人意外的。”
何潔楹臉上帶著尷尬笑意,道:“這個嘛……”
身后的蒼術(shù)則默默地瞅了一眼祁澤,暗中搖頭嘆息著。主子啊,其實你和戚徹比起來,你也強不到哪兒去。
因平時祁澤忙碌習(xí)慣了,一下子空閑下來,就發(fā)現(xiàn)無事可做。正好要在北朔生活,祁澤就拿了幾本關(guān)于北朔政史地理的書籍,用于了解北朔的大致情況。
戚岱聽說祁澤最近喜歡看書,索性,就命人把他書房里的書籍全部搬到了祁澤的院落。反正平時他也很少看,這次也算是物有所用。
祁澤發(fā)現(xiàn)戚岱書房中的書籍還挺全面的,包括的有北朔皇帝的替換變化記載,還有隨之變化的各個世家的存亡記載,甚至還有北朔皇室與一些世家的野史趣聞。既然戚岱派人送過來了,祁澤也就順手收下了。
只不過書房中的書籍要比祁澤想象中的要多,等仆從們搬過來后,發(fā)現(xiàn)能堆一整個屋子。
也許是因為平時整理公文習(xí)慣了,對于書籍,祁澤喜歡分類整理好。按照不同的類別分開,并依照書上的歷史年份前后排列好,方便及時查閱。
但這就難住了戚府中的仆從們,因為戚家是將門世家,仆從們整日與兵器打交道,很少碰到書。所以很多仆從都是糙漢子,平時大大咧咧的,讓他們?nèi)ゴ蛘踢€好,但看到書就一個頭兩個大,更別提按照年份順序分類整理了。
最后沒辦法,祁澤就讓仆從們退下了,她一個人留下整理。雖平時也整理習(xí)慣了,但面對著一整個屋子的書籍,要短時間內(nèi)整理好,還真不是一件易事。
祁澤翻了一下手中的書籍,看到上面的具體年份后,就抬手放在書架相應(yīng)的位置上,看著屋里同樣在幫忙整理的眾人感謝道:“謝謝你們過來幫我整理,如果只是我一個人的話,就要忙一晚上了?!?p> “小妹說什么客氣話呢,反正我也沒事做,過來幫幫忙也好?!蔽湮⑽⒁贿吥闷鹨槐緯诺綍苌希贿呎f道。
何潔楹低頭翻著書籍,緊接著說道:“對啊,正好阿霽和阿徹今天休沐,我們一起過來幫忙也能更快一些?!?p> 在最后一排書架前,戚霽和戚徹兩人正在認真整理,可一旁的戚祺盤坐在地上,翻著腿上內(nèi)容枯燥的書籍打了個哈欠,“小妹,你怎么會喜歡看這類書呢,又厚又無聊,讓人提不起來一點興趣。”
“所以,這就是你裝病請假,不去書院的理由?”戚徹翻了一頁書后,隨口調(diào)侃道。
戚祺立刻臉紅,激動反駁道:“我哪兒是裝病啊,我是真的病了好嘛。一看到書,我就想睡,這不是病了又是什么?”
“不想去書院就是不想去,你還給自己找什么理由啊。”戚徹毫不客氣地戳穿道。
“切,如果講的課有點意思的話,我至于睡覺嗎?不就是聽著沒勁,才想要打瞌睡嗎?”戚祺嘴里嘟囔著,立起身拍了一下衣服上的灰塵,無精打采道:“什么時候才能整好啊,我要回去寫文章了。”
“三弟,你不是沒有寫過課業(yè)嗎?即使要寫,也是抄別人的,怎么今天想著自己親自寫課業(yè)了?”戚霽不由出聲打趣道。
“你以為我想寫啊,要不是那竇老頭兒太過于嚴厲,對于課業(yè),向來要求嚴格,最是討厭我們互相抄了。上一次,就是因為有人抄寫,就被竇老頭兒打了手心,至今手掌還是腫著的,連周羲都不敢讓我抄了?!逼蒽骱苁菬灥鼐镏∽欤缓蟊悴环薜溃骸昂?,那竇老頭兒最可恨了?!?p> “唉,在書院當中就數(shù)竇先生最是負責任了,在書院里待的時間最長,朝堂中有好多朝臣都是他的學(xué)生呢,你竟然這么說人家老先生?!逼蒽V為自己的老師隨口辯駁道。
“哼,不過是個迂腐老頭兒而已,有什么值得夸獎的地方?平時上課刻板,劃一不二就罷了,還天天在我耳邊嘮叨,說什么你不如你大哥,你大哥文采出眾,學(xué)富五車,是我至今教過的最好的學(xué)生,你比起你大哥還差得遠。他說不膩,我都聽膩了,什么時候他才肯不在我耳邊嘮叨?!逼蒽鞅е约旱男∧X瓜,苦惱道。
“是嗎?竇先生是這么夸我的?”戚霽甚是榮幸道,“三弟,不瞞你說,當年你大哥我在書院時,成績在書院中都是名列前茅的,竇先生會這么夸贊我,其實也是值得理解的,你聽著就好?!?p> 對于戚霽的自賣自夸,戚祺只是撇了一下嘴,不做言語。
“咯吱咯吱——”
就在這時,空中傳來了類似木板吱吱響的聲音。
這聲音也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什么聲音?。俊蔽湮⑽⑵婀謫柕?。
話音剛落,有一排書架因為固定不穩(wěn)正在往前傾斜,上面擺放的書也隨之紛紛震落下來,眼看就要砸到那下面正安靜看書的靛藍衣女子身上。
看到那將要砸到祁澤身上的龐大沉重的書架,眾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喉嚨眼兒,張大著嘴就想要出聲提醒。
“小妹……”
經(jīng)常練武,身手敏捷的戚徹急忙發(fā)出聲音,并用輕功飛過來,想要及時扶住那正在往下傾斜的書架。
可剛抬起手臂,那前方的靛藍衣女子就輕抬手指一點,不費吹灰之力就把書架立回原位,然后身影一閃,動作迅速流暢地接住了要掉落在地的書籍,手臂一揮,全部放回了原位,擺放整齊。這期間,女子的眼睛一直在看手中的書籍,動作靈巧而輕穩(wěn),平靜的面色未變。
女子輕輕一個轉(zhuǎn)身后,就把手中的書籍放到面前書架相應(yīng)的位置上,然后抬眼看向手指僅離書架半寸之遙,定在原地的戚徹,疑惑問道:“二哥,有事嗎?”
“沒……沒事。”
“哇哦?!逼蒽魅滩蛔“l(fā)出一聲驚嘆。
“小妹好厲害啊?!蔽湮⑽⑹謿J佩道。
何潔楹松了口氣,贊嘆道:“都忘了小妹是兵部侍郎了,武功自然不在話下了。”
戚霽更是低下頭單手扶額,面上帶著勉強笑意,深深感嘆道:“真不愧是南楚的兵部侍郎,就是厲害?!?p> 眾人發(fā)出自己的感嘆,獨剩下祁澤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
等書籍整理好后,祁澤就閑來無事留在書房里看書。
戚府里的眾人還是老樣子,戚夫人經(jīng)常忙于戚府內(nèi)務(wù),戚岱總是早早地出門去軍營,很晚才回家。戚霽和戚徹依舊去上朝,何潔楹和武微微總是在院子里說說笑笑,有時還會去找書房中的祁澤一起聊天。
而戚祺就經(jīng)常在課業(yè)中苦惱煩悶,想要逃課,又不得不屈服于戚夫人的威嚴之下。只能每天按時去書院,然后回到家好好地做課業(yè)。
在戚霽的書房中,傳出了戚祺苦苦哀求的聲音。
“大哥,求你了,這篇文章你幫我寫吧,三弟是真的不會寫。你也知道竇老頭兒對于課業(yè)有多么嚴格,我也不敢去抄別人的,只能來求你了。”
只見在書案旁,一個活潑少年緊緊抓住一個儒雅男子的胳膊不停搖晃著,臉上都是請求的表情,但男子依舊安靜地看著手中的書籍,不為所動。
“三弟啊,不是大哥不幫你寫,而是大哥公務(wù)繁忙,實在沒空?!逼蒽V看戚祺已經(jīng)煩他不短時間了,就放下書籍拒絕道,“寫文章很簡單的,自己下去多練練就好了,你在這里煩我也沒用啊。”
“你說得輕巧,你文采斐然,當然覺得寫文章是件易事。但你也知道你三弟我從來都不聽課,我會寫什么呀。求你了,大哥,你就幫我寫一篇吧,隨便寫一篇就好。”
戚祺苦苦企求著,但戚霽還是不為所動,手指翻閱過一頁書仔細看著,嘴里果斷拒絕道:“不行?!?p> 見戚霽拒絕,戚祺只好換人繼續(xù)求助。
“二哥,你剛從軍營回來,軍務(wù)一定都做完了對吧。既然沒有事,那你幫我寫一篇文章唄?!痹谄輳氐臅恐校蒽鞒雎曊f道。
戚徹看著來求自己的三弟,道:“三弟,我倒是想幫你寫,但是……”男子笑了一聲后,不見尷尬道:“那些四書五經(jīng)的具體內(nèi)容,我都給忘了?!?p> “???”
在戚祺呆怔的眼神下,戚徹接著道:“你也知道啊,畢竟我科舉的事都是好幾年前的了,早就記憶不清了。而且我是個武官,也用不到那些經(jīng)文,所以早就忘完了。不過,我倒是可以給你寫一篇兵法論,你要嗎?”
戚祺靜靜地看了自家二哥半晌,手把桌上的宣紙一把抓走,轉(zhuǎn)身走出房門,用行動表示不需要。
走到院子中的戚祺十分苦惱,除了戚霽和戚徹能幫他以外,還有誰???這篇文章明天到書院就要交給竇老頭兒了,可是他一個字都還沒寫。
想到明天到書院后,竇老頭兒發(fā)現(xiàn)他沒交課業(yè),肯定又該嘮叨了,說不定還會用戒尺打他手心。想起明天要經(jīng)歷的悲慘事情,戚祺就覺得很是頭疼。
突然間,戚祺想起來了一個人。對啊,大哥和二哥不能幫他,不是還有小妹嗎?小妹既是兵部侍郎,又是少年探花郎,寫篇文章對她而言就是小菜一碟,肯定沒問題的。
想到此,戚祺就趕緊跑向祁澤的院落。
在院子中,祁澤正在書房中翻閱著北朔皇室和世家的一些歷史資料。
看著一本本厚重的書籍和其上記載的曾經(jīng)光輝榮耀的戰(zhàn)績,還有一場場血淋淋的奪嫡之戰(zhàn)。
雖然只是文字記載,并且很多只是寥寥數(shù)語,但祁澤還是不由心驚。
不愧是盤踞整個北方的北朔,軍事實力要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強大。在數(shù)百年前,國力本就強盛的北朔就已經(jīng)憑借著強悍扎實的軍事基礎(chǔ)開始開疆拓土,勢如破竹。
僅用幾十年時間,就把一眾北方小國逐漸兼并,從而形成了一個占地面積極廣,民風尚武的北朔國。等北方的形勢固定下來,完成大統(tǒng)一之后,北朔就把目光放到了南方,想要繼續(xù)開拓疆土。
但偏偏就是遇到了南楚將領(lǐng)祁云,北朔與南楚這一次較勁兒就較了好幾年。直到祁云死后,北朔也突然改變對外政策,下令休養(yǎng)生息,這也保住了其他三國不受戰(zhàn)爭的侵害,能夠彌留至今。
但是為什么?
為什么北朔會突然改變政策?明明已經(jīng)用數(shù)百年的時間完成了大一統(tǒng),軍事實力已經(jīng)恢復(fù)如初,為什么還會下令休養(yǎng)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