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落入沈猴兒手心的是一塊七八厘米長寬,橢圓形的扁平玉石。整個石頭通體潔白,表面平滑,入手溫涼,一看便不是尋常之物。此時楊桿子的頭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伸了過來,盯著那石頭左看右看,就差眼珠子掉出來貼在上面了,也沒能瞧出那傳說中的特別印記,他抬頭看了看楊程里,見他也沒什么反應(yīng),不由小聲問道,“二伯,這,這就是我們要找的東西?“
楊程里自打見到這塊石頭就一直皺著眉,好像一尊雕像一樣杵在那兒,等了好一會沈猴兒也有點兒沉不住氣了,問道,“二爺,您看清楚了?沒什么問題吧?“
楊程里這才深呼了一口氣,接著從袖口中抽出一把薄如蟬翼的小刀,黑衣人和手下見狀剛要有所反應(yīng),那把小刀已經(jīng)不見蹤影,而楊程里的左手食指上已多了一絲血線。
他將劃破的手指舉到石頭上方,看著一滴鮮血緩緩從傷口中涌出,滴落在那塊白如滿月的石頭表面,奇怪的是血滴在接觸到石頭的那一刻好像突然被石頭吸走了,消失的無影無蹤。屋子里的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連窗邊的黑衣人都站了起來。還沒等大家回過神來,石頭的表面突然好像水紋蕩漾,再下一刻一只血紅色的鳥形圖案出現(xiàn)在石頭上,紅白相應(yīng),觸目驚心。
“血鴿子!真的是血鴿子!“楊桿子忍不住驚呼。
“呵呵,恭喜楊二爺,今天真是也讓我開了眼,終于見到了傳說中的血鴿子“話音未落,沈猴兒已于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血鴿子重新收回到袋子中,嬉皮笑臉的接著說道,“聽說這物件失蹤了一百多年,原來是飄洋過海來了法國,真是緣分呀!”
楊程里也沒想到這楊家祖?zhèn)髦锝裉炀谷徽娴淖屗业搅耍闹屑硬灰?,臉上卻盡量平和不驚的問道,“除了這石頭,可還有什么其他的東西和它在一起?”
沈猴兒神情有些不悅,說道,”您說笑了,這么不起眼的一塊石頭,還是因為指名預(yù)定才能一起被帶出來的,您要是還想要什么別的,可得早說?!?p> 楊程里聽了便沒再繼續(xù)追問,回頭示意桿子可以交易。沈猴兒見狀,笑容一收,換上了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說道,“楊二爺,現(xiàn)在這貨您也見著了,既然沒有問題,那咱們就談?wù)剝r錢吧。由于情況有變,先前說的價還得加點,您看這個數(shù)如何?“說罷手一抬,伸出五個手指。
“沈猴兒,你可不能說話不算數(shù),說好了的價怎么能說變就變?“楊桿子一聽就急了,心想你當我們是冤大頭?說漲價就漲價?
“你說的情況有變是?“楊二爺示意桿子閉嘴,抬眼看向沈猴兒,微笑著問道。
“呵呵,還是您明事理。我想您也聽說了,現(xiàn)在這血鴿子可不止您一個買家?!吧蚝飪貉劬σ徊[,下巴一揚,語氣甚是得意。
“你說的可是霍東?“楊程里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看看,二爺就是二爺,什么事兒能瞞住您呀,霍家昨天剛聯(lián)系的賣家,愿意出這個數(shù)?!闭f著伸出四個手指,“人家現(xiàn)在就在飛過來的路上了,要不是您今天先到了,這貨就給他們了。“
楊程里心道果然不出所料,斜著眼睛看了看黑衣人和他的兩個手下,見沒什么動靜,心下略安。
“他們呀,就是跑腿的角色,“沈猴兒解釋道,”真正大主兒我都沒見過,人家不在乎賣給誰,就看錢說話。這么著,看在您老親自跑一趟的份兒上,我也不跟您兜圈子了,您家大業(yè)大的,楊氏珠寶玉石買賣這幾年店面都開到巴黎了,您知我知,這個數(shù)難不倒您。要不是賣主不清楚這血鴿子的名堂,也不會這么低價出手。今天不管怎樣您比霍家快了一步,要不然連談都沒得談,機不可失,您就給個痛快話,這血鴿子您是要還是不要?“
這一番話講的讓楊桿子對沈猴兒不由另眼相看,于情于理,都讓他覺得這是撿了大便宜的買賣,恨不得趕快掏腰包付款,想想出國混的喝了洋墨水就是不一樣,明明看著那么倭瑣,講出來的話怎么這么有說服力呢?
“說的倒是有些道理,”楊程里笑了笑,不緊不慢的說道,“你說的對,這個數(shù)我還付得起,不過也要看看值不值這個價。看你沈猴兒對我楊家祖?zhèn)髦镏踉斞?,那你也?yīng)該知道這血鴿子上的圖案只有遇到楊家血脈才會顯現(xiàn)。至于霍家,他們來了又怎么知道你手中的是真貨?血鴿子失蹤一百多年了,知道它長什么樣子的又幾個?我今天若空手離開這里,就發(fā)話出去說你這血鴿子是假的,看你又有什么能耐能說服霍東它是真的?到時候貨砸在手里,你東家那邊可不好交代吧,看起來他們應(yīng)該不會像我們這么好說話吧?“
楊桿子一聽這話,立馬對楊程里佩服的五體投地,心想姜還是老的辣,我二伯跑江湖的時候你沈猴兒還吃奶呢,洋墨水喝的再多也沒用。
沈猴兒眼珠子滴流一通亂轉(zhuǎn),像是在尋什么對策。楊二爺又道,“楊霍兩家的事自有我楊程里和他霍東在,你沈猴兒嘛,最好不要摻和進來。。。。當然了,要是你這兩年做中介做的太閑了,想插手珠寶玉石買賣,就跟我楊程里直說,以后也好照應(yīng)照應(yīng)你?!?p> 沈猴兒拿著絲絨袋的手一抖,聽出楊程里語氣中已經(jīng)沒了耐心,再想想剛才滴血認石是親眼所見,不由口氣轉(zhuǎn)緩,小心翼翼的商量道:”呵呵,瞧瞧,您這可是說到點子上了,這血鴿子本來就是楊家之物,他霍家算是老幾,顯擺錢多呀?您大人大量,別跟他們一般見識,他們就一個土豪暴發(fā)戶,憑著祖產(chǎn)那片山頭挖到石礦,發(fā)了家,要不現(xiàn)在還在山溝子里種地呢。要不這么著,您看我都跟賣主講好了,您至少給霍家出的價讓我交差,好不好?“
桿子見楊程里緩緩點了頭,便馬上跟黑衣人對了賬戶匯款,心想這次跟二伯出來真是長見識,看看人家是怎么做交易的,比天天在公司里打雜強多了,回去可得好好跟楊揚吹吹。再轉(zhuǎn)眼看看跟沈猴兒低聲交談的二伯,立時覺得他的身影越發(fā)魁梧了。
于巴黎相差七個小時時差的BJ,已是傍晚時分。楊氏珠寶集團總部大樓,總執(zhí)行官辦公室里,楊揚正聽著秘書小荷講解著明日的工作日程。
“楊總,這是您明天一早要見的幾位老總的情況和會議提要,下午一點董事會會議議程也在這里,請您過目?!毙『蛇呎f邊把手中深藍色的文件夾輕輕放在楊揚的辦公桌上。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楊揚接過文件夾,頭也沒抬的說道。
“噢,黎總電話已經(jīng)打了好幾通,問您對明年產(chǎn)品設(shè)計走向的方案有什么看法,您看是不是回個電話?“小荷一邊努力的沒話找話,一邊用手撩了撩今天精心挑選的裙子,恨不得楊揚能看自己一眼,
“我知道了?!睏顡P還是低著頭,一副下了逐客令的樣子。
“那,要是沒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毙『善擦似沧欤灰?,心想長得帥稀罕呀?轉(zhuǎn)身離去時口中輕輕低估了一句,“真是個‘冷面閻王‘!“
聽到門關(guān)上的聲音,楊揚才抬起頭來,轉(zhuǎn)身面向窗外,看著樓下燈光迷離的車水馬龍,修長的身材陷在椅背里,顯得有些孤單。
楊氏珠寶集團,是楊家祖輩楊純生在清代創(chuàng)建,原名純生玉石,后來改名楊氏珠寶,至今已有二百余年的歷史。與霍家的祁連玉器,江家的祥瑞銀飾一起,都是自揚州起始,來BJ發(fā)展的名副其實的老字號。三家百余年的交情,即是合作伙伴,又是競爭對手,表面客客氣氣以叔伯相稱,私下里則是明爭暗斗了多年。楊揚自幾年前從父親楊程里手中接手楊氏之后,大刀闊斧的對著公司上下進行了一系列的整頓,自然也得罪了不少人,背后被公司上下冠上了‘冷面閻王’的綽號。
突然間,伴著口中的一聲輕哼,楊揚從座椅上一躍而起,雙手扯開領(lǐng)口,拉出脖子上掛著的一根紅繩,繩子下方系著一塊拇指大小的石頭,楊揚把石頭捧到眼前,手心感受著它發(fā)出的滾燙,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石頭表面突然如水紋蕩漾。“真的找到了?“他把石頭緊緊攥在手里,自言自語道,”這么說來血鴿子真的存在?那爸和桿子他們。。。?“
到巴黎已經(jīng)三天了,吳艾伊感覺時差好像還是沒完全倒過來,一到下午就困得眼皮打架。這次來巴黎的主要目的是為自己最新的構(gòu)想--‘玉意’找靈感的?!瓵LICE WU’是她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原創(chuàng)珠寶品牌,自兩年前誕生以來,設(shè)計主要走的是以鉆石,白金為主的華美格調(diào)。前幾個月從紐約珠寶鑒賞大會中亞洲會區(qū)得到靈感,決定試著開創(chuàng)一個以玉石為重心的珠寶時尚路線,名為--’玉意‘。玉,對于不同的人有著不同的涵義,孔子認為玉就像美德,它的亮光代表天堂。而就吳艾伊而言,她想要表達的’玉意‘很簡單,也就是這次她特意來巴黎尋找的--那份情有獨鐘的愛的浪漫。
此時正直初秋時節(jié),氣候宜人。吳艾伊一大早從酒店出來就在街上閑逛到現(xiàn)在,看看表下午兩點,正有些累了,見到街邊有一家咖啡館,她想了想巴黎夜景的吸引力,便邁步走了進去,點了一杯焦糖拿鐵,又在店門口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一邊抿著咖啡,一邊翻著隨手從酒店拿的BROSHURE,想看看有什么新鮮的去處。果然一則廣告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楊氏珠寶巴黎分店開張大吉,所有商品一律打八折!”她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語道,“看起來楊氏是越做越大呀,也許他家的offer值得考慮?”
她正尋思著要不要明天去實地考察一下,突然感到被人從后面撞了一下,手里的咖啡一晃撒了一身。
“對不起,哦,不是,Sorry,Pardon。?!币粋€低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吳艾伊很驚訝在巴黎聽到中文,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是個神色匆匆,大伯模樣的東方人。吳艾伊見他面善,好像在哪兒見過,就起身扶了他一把,笑著說,“沒事兒,您是中國人?”
“是。。。”那人愣了一下,好像也被對方嘴里蹦出的中文下了一跳,對著她一陣猛瞧。
“您,沒事兒吧?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嗎?”吳艾伊被他看的有點心虛,下意識的擦了擦嘴,想著難道是我臉上有什么?
這不小心撞到吳艾伊的,正是剛剛和沈猴兒交易完離開的楊程里。他回過神兒來,撇了一眼她手里的H酒店宣傳雜志和椅子上的背包,又回頭往街角看了看,抿了抿嘴,心里做了決定,一邊笑著回答,“沒事兒,很高興能在遙遠的異國遇到同胞,真是緣分來了不能擋,年輕人,希望我們還有機會相見?!闭f罷就匆匆走了,晾著吳艾伊站在原地,有點尷尬。
“這人說話怎么怪里怪氣的?“吳艾伊低頭看看被咖啡弄臟的衣服,心想真是不巧,看來得先回酒店換衣服了。拿起背包剛轉(zhuǎn)身要走,又差點兒和一個迎面而來的人撞個正著,這次是個法國大漢,一身黑衣,面透兇相,嚇得吳艾伊趕快讓道,那大漢好像也有急事在身,看都沒看她一眼就走了。見他走的方向和剛才那位大伯相同,吳艾伊心里嘀咕,他們不會是一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