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懸疑偵探

殺不死的深淵

第十五章:秘密一旦被公開就沒那么難以啟齒了

殺不死的深淵 一支舊鋼筆 8071 2021-09-15 00:27:40

  1.

  早上六點,三人到達目的地,臨走時,韓夢瑤支開韓磊叫他在車里等著,孟宇對她說:“我現(xiàn)在回局里,有關劉長春的事已經(jīng)有消息了,你一會兒安排妥當之后,直接來找我吧?!?p>  “好,什么時候去打撈尸體呢?”

  “盡快安排吧,操作起來也是個難事,看李輝的態(tài)度,估計在河里也找不到什么,看看再說吧?!?p>  “好,我一會兒就去找你?!?p>  韓夢瑤回到車里,看著后座昏昏欲睡的韓磊,對司機說:“開車吧?!?p>  這是韓夢瑤第一次帶韓磊進入自己的生活,她想盡量展現(xiàn)好的一面,讓自己成為一個體貼入微的母親。

  隨著韓夢瑤的指引,來到所居住的小區(qū),韓磊環(huán)顧四周,對一切都充滿了新奇,開門后,兩人在門口換鞋步入客廳,韓夢瑤給他倒了杯水,把攜帶的行李拎到臥室去。

  對于簡陋的居住環(huán)境,韓夢瑤心里多少有點兒愧疚,她沒想到這么快就要接韓磊回來,原本想著要找一間兩居室的房子,可爛事一大堆,什么都來不及做,現(xiàn)在兩個人只能擠在一間臥室里:“最近先將就住一下,等安排好你的學校,我們再換房子?!?p>  韓磊對于這些沒什么特殊要求,只是草草的看了一眼,便應下來,雖然也感到有些不便,可是他什么都不會說的,什么要求也不會提,什么意見也不會說,只會默默的接受。

  家里還有一些蔬菜,雖然放了好幾天,但好在一直放在冰箱保鮮,也就還算新鮮,簡單的做了兩個菜,韓夢瑤叫韓磊洗手吃飯,忙完一切坐下來,已經(jīng)是上午九點多了。

  兩人對面而坐的吃飯場景雖然不是第一次,但在家里這樣舒舒服服的,還真的非常少見,十六年間,一雙手也就數(shù)過來了。韓夢瑤伸手為韓磊夾菜,她不知道韓磊愛吃什么,也不知道他討厭什么,眼神不住的看韓磊夾了什么菜:“怎么樣?媽媽做菜還不錯吧?!?p>  “嗯。”韓磊輕聲回答。

  “你想吃什么和媽媽說,我一會兒得出去一趟,晚間回來會買菜,今天你在家里好好休息,明天我?guī)闳ジ浇D轉熟悉一下環(huán)境?!?p>  “好?!?p>  韓夢瑤眼神瞥向韓磊的手腕,她記得這孩子腕子上戴著一根女生的頭繩,前兩天沒太在意,但今天一看,頭繩已經(jīng)不見了,幾次想開口詢問,最后都以沉默收場,看來想讓關系變得親近起來,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飯后韓夢瑤收拾好碗筷又把韓磊的行李簡單歸置了一番:“東西都放在柜子里了,你需要就自己去找,我出門了,有事打電話?!?p>  “行?!?p>  韓磊靠在床邊昏昏欲睡,韓夢瑤知道他最近跟著折騰很疲憊,便不再打攪他,輕手輕腳的出門去了。

  正午太陽高掛,雖已入秋,卻熱的要命,韓夢瑤這幾天幾乎沒怎么休息,眼底青黑一片,看什么東西都重影,她頭腦發(fā)脹,坐在出租車上閉目休息,心里亂作一團,案件一旦結束,她就要面臨數(shù)年牢獄之災,與此同時,和韓磊寶貴的相處時光,也就到此為止了,五年還是十年,對韓夢瑤來說都一樣漫長,如果順利的話,韓磊那時候應該大學畢業(yè)了,也該結婚了,可是身邊沒有一個親人的他,真的能好好生活嗎?

  每每想到這兒,韓夢瑤就覺得心慌的厲害,那些被她錯過的韓磊的人生,終將成為一生的遺憾,可拋下這些不可預測的未來,目前最大的困難,是她需要找個機會和韓磊坦白一切,但話就在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口,要怎么解釋他的父親是一個強奸犯,并且早就被她們殺死的事實?

  韓夢瑤不想在韓磊畸形的生長環(huán)境里,再增添罪惡的一筆,可是想象與現(xiàn)實,差之千里。

  公安局到了,韓夢瑤付好錢下車,大踏步走進去,孟宇知道她要來,便早早的安排人在門口等著,年輕警察站在門口張望,一眼便認出她來:“韓夢瑤是嗎?”

  “對?!?p>  “孟隊在辦公室等你?!?p>  隨著年輕警察的指引,來到辦公室,屋內(nèi)聚集了所有負責此次案件的警察,目光全都聚集在她一個人的身上,韓夢瑤第一次面對這種場面,一時之間非常緊張,孟宇站起身來,拉開一把椅子:“你坐這兒?!表n夢瑤坐下后,他指著面前的電腦屏幕說:“我們按照現(xiàn)有的信息,在全國找到一百六十個叫劉長春的人,你需要一一辨認,看是否有你認識的那個人?!?p>  “好?!?p>  照片一張張緩慢翻閱,韓夢瑤死死的盯著電腦屏幕,不敢放過一絲細節(jié),屋子里靜悄悄的,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韓夢瑤一個人的身上,一張,兩張,三張,時間一分一秒度過,一百張照片很快就翻閱完了,就在大家?guī)缀醴艞壍臅r候,韓夢瑤突然皺起了眉,緊接著她瑟瑟發(fā)抖的指著面前那張照片說:“就是他。”

  所有人都聚集過來,看著屏幕上那張照片,為了以防韓夢瑤指認錯誤,又將照片打亂順序,重新指認一遍,可是那張臉,無論過去多少年,韓夢瑤都不可能忘記,那個痛苦源頭,讓韓夢瑤陷入深淵的男人,她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

  查過劉長春的個人信息后發(fā)現(xiàn),他居然是本地人,甚至就在本市,所以劉長春出現(xiàn)在這里根本不是巧合,他只是逃竄到外地之后,等風波平息又回來了而已,在韓夢瑤老家相遇,原來才是一場致命的巧合。

  劉長春失蹤多年,卻沒有一個人報警,這也是導致八年來李強殺人行徑一直沒被發(fā)現(xiàn)的主要原因,韓夢瑤指認結束后,又對當年的案件進行了一次細節(jié)描述,鑒于案件發(fā)生在夜店店內(nèi),老板又是李輝的前提下,監(jiān)控錄像已經(jīng)不抱希望了,就算這么多年還保留一份記錄,但也一定早就被他們處理干凈了,那條街上的店面換了又換,想找到監(jiān)控方面的證據(jù),是絕不可能了的。

  然而目前為止所擁有的線索,根本不足以指證李強是兇手,只靠幾張嘴來辦案,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因為案件時隔已久,當時又沒有留下什么關鍵性證據(jù),現(xiàn)在連尸體也不知所蹤,一切的一切都充滿阻礙,調(diào)查組一時間陷入舉步維艱的困境當中。

  2.

  夜店重新營業(yè),很多老面孔都不知所蹤,臺前見不到熟悉的女孩兒,卡包也看不見經(jīng)常光顧的客人,一切按部就班的進行著,可是很多東西都變了模樣,大家背地里議論紛紛,可誰也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李輝今天興致高昂,帶著一幫朋友來店里玩兒,雖然少了女孩兒,但氣氛依然不減,幾個朋友喝的正高興,聊著聊著就說起前陣子女孩兒被顧客殺死的事情,一個瘦高的中年男人說:“那個殺人的,是我們單位一領導,第二天就革職停待審了,他倒是坦然,過程全都招了,就是可憐那姑娘了,才十九歲,哎,李老板,聽說那老兩口知道那姑娘是你們這兒的,好像天天來攪和呢?咋解決的?”

  李輝握著手里的玻璃杯,細細撫摸上面精致的紋路,說道:“他們能掀起多大風浪?知道是徒勞的,就回去歇著了。”

  另一個西裝男說道:“你這兒前陣子關了好久的門,是不是就是這事兒給鬧的?聽說影響不小,局里調(diào)來了個很厲害的刑警,說要整頓地下淫穢交易?!?p>  瘦高男人接著說:“我知道,是個姓孟的,四十多歲吧也就,破過不少大案子,市長親自接待呢?!?p>  “這么大排面?李老板可得謹小慎微了?!?p>  李輝聽的直嘬牙花子,臉色越來越不好看:“怎么他媽的到哪兒都是這個姓孟的,我他媽真想直接宰了他?!?p>  西裝男意識到氣氛不對,連忙舉起杯敬酒:“哎,沒事兒,就一個小刑警,他能咋的?聽說他還沒結婚,給他倆姑娘他也腿軟,哈哈哈哈,來來來,喝喝喝,別說那些個不高興的,我這好不容易得空出來一回,不醉不歸啊?!?p>  瘦高男人附和道:“那必須得喝好了才行,來,感謝李老板今天盛情款待,不說那些不高興的?!?p>  李輝斜眼看著酒桌上的幾個人,緩緩舉起杯跟著撞了一下,金色的酒在杯子中來回打晃兒,周旋,就像這些虛情假意的人一樣,圓滑,多變,他心里比誰都清楚,一旦自己真的出事兒,這些人一定跑的比誰都快,這時候請他們出來吃飯,無非就是撐撐場面,要說真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這些人恐怕一個都靠不住。

  夜深了,酒喝多了,大家就嚷著回家,李輝把他們挨個送走,站在門口抽煙醒酒,今晚的月亮真圓吶,后街沒有路燈,卻依然通亮。

  李輝掐熄煙頭,重新回到店里,他擺手叫來一個服務生,指著他那個專門擺放收藏品的柜子說道:“給大宇打電話,叫他把這幾個店里的藏品都整理好,讓他找個地方先放著?!?p>  服務生點頭哈腰的應著:“行,我這就給他打電話?!崩钶x擺擺手叫他去忙,拎著衣服便走了,大家都知道他心情不好,沒人敢多說一個字惹他不快,現(xiàn)在他走了,大家也能松一口氣,聚在一塊兒又小聲議論起來。

  看見李輝走后,一個躲得老遠的服務生走過去坐在吧臺的椅子上,和正在調(diào)酒的劉冉說:“冉姐,咱這夜店,看著越來越像清吧了?!?p>  “你這話里多少有點兒諷刺?!?p>  “夢瑤姐真的不來了?”

  “你從哪兒聽說的?”

  “嗨,她和老板起爭執(zhí)的事兒,大家都知道了啊,都傳開了,也不是什么秘密了?!?p>  “你都知道了,還問我?”

  “這不是想知道后續(xù)嗎,我看咱店也正常開業(yè)了,這不就沒事兒了嗎,還有啥可糾結的?!?p>  劉冉把調(diào)好的酒推到服務生面前,說道:“快去忙吧,老板知道你在背后嚼舌根兒的話,可不一定就是辭職這么簡單了?!?p>  “得,就當我什么都沒說,剛把他送走,可別再招回來了,新來的服務生都跑到廁所去躲著了,生怕哪句話不對點了火兒?!狈丈虏弁旰蠖似鹂腿说木票愠ò呷?,再沒回來閑聊。

  劉冉靠在椅子里,從口袋里拿出手機,打開聊天對話框,看著茉莉發(fā)來的一大串消息,連忙點開,饒有興趣的讀起來,正看的起勁兒,韓夢瑤的電話突然打進來,吧臺很吵什么都聽不見,她握著電話朝后門走去,正要接起來,電話卻掛斷了,有個人喊她:“劉冉。”

  劉冉循聲望去,韓夢瑤正向她揮手。

  兩個人靠在墻邊抽煙,入秋的夜里涼颼颼的,月亮藏進云彩中,后街漆黑一片,只有兩點星火,忽明忽暗,韓夢瑤掐熄煙頭,又重新點了一支:“我媽去世了。”

  劉冉的手一頓,轉頭看向韓夢瑤:“什么時候的事?”

  “前天,安排好后事,就回來了,我把小磊也接回來了。”

  “為什么?”

  韓夢瑤不解的看著劉冉,似乎不太能理解她的問題:“不把他接回來,難道還要留他一個人嗎?”

  “所以你決定在這兒跟他們死磕到底?”

  “這就是我要和你說的,我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什么都和警察說了,李強也不打算放過我,我何必還要躲躲藏藏。”

  “你打算和小磊坦白一切了,對吧,可你想過,他能接受嗎。”

  韓夢瑤低下頭,看著腳尖,踢了踢旁邊的沙粒:“我不知道這些決定,哪一個是對的,哪一個是錯的,但是,不管他能不能接受,我都不能失去他,把他一個人放在那邊,無疑是叫李老板抓住我的軟肋,我只有他了?!?p>  劉冉聽后,突然輕笑出聲,她揉了揉酸疼的眼睛,緩緩說道:“所以你擔心的是,怕小磊成為你的拖油瓶,讓你不能放手去做,對吧,字字句句都是為了小磊,卻沒一點真正為他著想,你想過沒有,你這些骯臟的過去,對于一個十六歲的孩子而言,真的能夠承受嗎?”

  “不是的,我沒有這個...”

  “夢瑤,其實你明白的,但凡你有做為一個女兒和作為一個母親的責任感,你都不應該趟這趟渾水,你也不應該放著一個癱瘓在床的母親和一個幼小的孩子在那么遠的地方這么多年,你嘴上說對這些女孩兒愧疚,可卻從沒停止繼續(xù),你知道嗎,茉莉因為卷入你們的事情,差點兒死了,現(xiàn)在你帶小磊回來,讓他知道實情,逼他去理解你,最后看著你去坐牢,最后還是孤零零的一個人生活,你把他從一個熟悉的寂寞城市,帶到另一個陌生的寂寞城市,你不覺得,你很殘忍嗎?”

  韓夢瑤蹲在地上,控制不住的崩潰大哭:“你叫我怎么辦?你叫我怎么辦?事情已經(jīng)這樣了,警察也來找我,李老板也逼我,李強還想讓我死,我不能再錯下去了,我只能選擇和警察合作,我得結束這一切?!?p>  “你自己的路,你想好了,就走吧?!?p>  劉冉踩熄煙頭,轉身要走,韓夢瑤卻大聲喊住她:“劉冉,求你了,我坐牢之后,替我照顧好他,我把小磊帶回來,就是為了把他托付給你,求你了。”

  “夢瑤,你相信命運嗎?”韓夢瑤不解的看向劉冉,她的背影微微顫抖,接著什么都沒說,從后門回去了。

  寂靜的街道里,只有她孤零零的一個人,她望著那扇門,能聽見一些吵嚷的音樂聲,里面有多歡愉,外面就有多凄涼,韓夢瑤蹲在地上抽了半包煙,才緩緩站起身,可蹲在那兒時間太久了,陣陣酸麻讓她難以行走,站了好一會兒才能動,她扶著墻,朝十字路口走去,出來時間太久了,很擔心韓磊還沒有吃飯。

  她站在街邊等車,拿出手機給韓磊打電話,電話響了一會兒才接聽:“喂?”

  “你吃晚飯了嗎,媽媽回家有點晚,抱歉?!?p>  “沒關系,我吃過了?!?p>  “你在家嗎?”

  “我在樓下廣場?!?p>  “好,我把菜送到樓上然后去找你。”

  “嗯?!?p>  3.

  韓夢瑤在樓下超市隨便買了一些明早要煮的菜,看見橙子和蘋果非常新鮮,也挑了一些,結果買來買去大包小袋的拎了一堆。舊樓樓道的燈暗得很,時不時還要來一個接觸不良,韓夢瑤早就習慣這一切,滿不在乎的從口袋里翻出鑰匙,雖然很黑,但她還是一下就找到了鎖孔,進屋后順手開了客廳燈,可是一抬頭,她便愣住了。

  客廳椅子上坐著一個熟悉的人——李強。

  韓夢瑤轉身想跑,李強卻沒給她這個機會,站起身一把抓住她的衣服狠狠的將她扔到地上,金黃色的橙子散落一地,李強將門重重的關上,扭過頭去看著地上狼狽不堪的韓夢瑤,他沒給韓夢瑤反應的機會,伸出手去把她按在地上,掐住她纖細的脖子,讓她無法掙扎。

  “很驚訝?”

  “你怎么有我家的鑰匙。”

  “我能有第一把,就能復制第二把?!?p>  “不可能,你當晚明明在警察局里,襲擊我的怎么可能是你。”

  李強笑著說:“你不是已經(jīng)知道我有個哥了嗎?裝什么傻啊?!?p>  “是他。”

  “行了,咱們別說廢話了,我們給你的機會太多了,可是你根本不珍惜,你以為把當年的事情抖出來,全告訴那個姓孟的,就能解決問題嗎?你以為劉長春的尸體還在那條河里嗎?找證據(jù)?我他媽讓你們連立案都做不到。”

  說完,李強突然用力掐住韓夢瑤的脖子,一瞬間的窒息感讓韓夢瑤幾乎暈厥,她拼命撕扯,可根本不是李強的對手,李強越來越興奮,這種殺人的快感又重新回來了:“只要你閉上嘴,就不會再有多余的麻煩了,要怪,就怪你自己吧?!?p>  韓夢瑤就快要撐不住了,掙扎的幅度越來越小,耳鳴使她聽不清周圍的聲音,突然,禁錮脖子的雙手松了一分力氣,她大口呼吸,幾乎就要背過氣去,眼前模糊一片,周圍的一切都出現(xiàn)重影,李強的聲音由遠至近,眼前也越來越清晰,她看見,屋子里又多了一個人,她努力去分辨,終于,將那個人認了出來,原來是剛剛回家的韓磊。

  韓夢瑤趴在地上劇烈干嘔,咳嗽許久也不見好轉,可她此時此刻無暇顧及自己的身體,李強正一步步朝韓磊走去:“呦,這就是劉長春的兒子吧,你出一趟門兒,居然把人帶回來了?!?p>  韓磊雖不明情況,但能夠分辨得出現(xiàn)在不同尋常的氣氛,他握著門把手權衡利弊,想著現(xiàn)在撤出去報警還是繼續(xù)周旋,可面前的男人接下來的話,卻讓他釘在原地,他說:“你媽和你講過沒有,關于你爸的事兒。”

  韓夢瑤只覺得頭腦‘嗡’的一聲,什么都聽不見了,她最怕的,就是通過這種方式讓韓磊知道一切,而偏偏這個敘述者,是李強。

  “別說了,你她媽的別說了?!表n夢瑤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突然站起身猛的朝李強撲過去,可一切都是無用的掙扎,李強一只手就將她制服,攬在懷里,勒住她的脖子讓她動彈不得,眼淚大顆大顆滾落,一切都完了。

  “你媽十六歲的時候,被一個叫劉長春的男人強奸了,就在你姥姥住的那間醫(yī)院廁所,你姥爺知道后,本打算去報警,卻在路上因為車速太快出了車禍,死了,你媽生下你沒錢,沒錢怎么辦?就拋下你,來這邊賺錢,拉皮條,明白什么是拉皮條嗎?哈哈哈,就是找些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孩兒,將她們賣給有需求的男人,你的衣食住行,都是這些臟錢換來的,不過你又要問了吧,你爸去哪兒了,好巧不巧,八年前,在你媽工作的夜店里,又遇到了你爸,你爸又想你媽了,強迫不成,正好被我這個好心的叔叔撞見了,于是...幫你媽一起殺了你爸,哎,沒能讓你見到親生父親一眼,是我不對,叔叔和你道歉?!?p>  韓磊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李強,視線緩緩下移,落在韓夢瑤的臉上,像是在求證,可韓夢瑤卻避開了他的視線,無力的靠在李強的懷里,李強一撒手,韓夢瑤立刻癱倒在地,事情變得有趣了,李強重新坐回椅子里,原本是來殺韓夢瑤的,卻沒成想,遇到了韓磊。

  “小子,雖然不知道她出于什么目的把你帶到這兒來,但我想,你已經(jīng)準備好接受真相了,對嗎?”

  韓磊抬眼看向李強,眼里是捉摸不透的情緒:“什么真相?”

  李強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笑著說:“一個母親,十幾年都沒親自照顧過自己的親生兒子,你想,她能有多在乎你,或許當年懷你的時候,都恨不得殺死你吧。”

  “你別胡說!”韓夢瑤惡狠狠的看著李強,轉而又對韓磊說:“小磊,你別聽他的話,媽媽不肯把你帶在身邊,是因為我害怕你知道這些事,擔心你知道我的工作,會產(chǎn)生不好的想法,我愧對于你,讓你缺少關愛,沒有一個完整健康的家庭,我不敢告訴你,也不想讓你知道,我怕我在你的心里會一落千丈。”韓夢瑤急了,大聲哭訴,希望能夠獲得韓磊的理解,可是當她抬起頭去看韓磊的時候,心里一驚,她最怕的,就是他那副冷冰冰的樣子,她寧愿讓這個孩子大聲質(zhì)問她,也不要事不關己的態(tài)度。

  韓夢瑤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聲音顫抖怯懦:“小磊?!?p>  韓磊直勾勾的望著那只手,那只在他眼里,骯臟的手。

  李強拉過韓夢瑤懸在半空的手,一把將她從地上拽起來,兩個人的距離很近,李強饒有興趣的看著這張臉,笑著說:“我今天沒白來,走這一遭挺有趣的,再給你一次機會吧,怎么樣,算我仁慈,咱們好歹也合作過,你說呢?”李強伸手拍了拍她左側的臉頰:“和你的孟警官說,一切都是胡說八道的,然后把店里的事攬到你身上,叫他們別再查了,該回哪兒回哪兒,該干嘛干嘛去,咱們就算完,怎么樣?”

  韓夢瑤瞪著猩紅的雙眼,一言不發(fā)的看著他,李強覺得好笑,撓了撓脖子上的蚊子包,一把松開韓夢瑤:“給你兩天時間,如果事情還是不能干脆利落的解決掉,就不要怪我咯?!崩顝娮叩巾n磊身邊,看著面前這個青年,露出慘白的牙齒,笑著說:“我能完美的殺死一個人,就能有第二個,和第三個?!?p>  門‘砰’的一聲關上了,屋子里恢復平靜,韓夢瑤不敢去看韓磊,韓磊就那么站在門口,僵持了一會兒,韓磊矮下身子去換鞋,韓夢瑤撇過頭去看他,換好鞋之后直接進了臥室,全程沒有看過她一眼。

  他們都需要時間來消化,也需要時間來冷靜,韓夢瑤坐在客廳的餐桌前,一支又一支煙燃起又熄滅,她從沒覺得,日出前的夜,這樣難熬。

  這一天來的一點兒都不突兀,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她的秘密,終于被扒了個干凈,赤身裸體的站在韓磊面前,令人羞愧難當?shù)幕貞?,從胸腔里狠狠的挖出來,她一錯再錯,重復著錯誤的人生,她一再懊惱后悔莫及,卻依然順著滿是瘡痍的軌道進行下去。

  這種結局,她早就該在那個風雨交加的夜里想到了,意外嗎?不意外。

  說真的,第一次決定從韓磊身邊離開來到北方城市的時候,她的確有一種重獲新生的感覺,逃避,放縱,她的確不完全是為了賺錢貼補家用才跑到這么遠的地方,看到那孩子的臉,她就能回憶起那段恐怖的記憶,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從夢中驚醒,努力封閉過去重新開始,可她永遠,都不敢直面自己的內(nèi)心。

  她將一生都背負痛苦,艱難的活下去。

  天邊亮起一絲光線,新的一天又開始了,她拖著破碎的身體,將客廳的窗戶打開,最近的煙吸的太兇了,她知道在韓磊面前這樣不好,卻沒有一點辦法。

  拿起菜刀的手微微顫抖,喉嚨痛的要命,卻想不起來喝一口水來緩解,她的精神就快崩潰了,瞪著滿是血絲的雙眼站在廚房做飯,人一定要吃早飯才行,她不能讓韓磊餓著。

  早上七點,韓夢瑤做好了飯擺在餐桌上,她坐在一邊,等著韓磊醒過來,飯冷了就立刻去熱,她要保證韓磊起床的那一刻,能吃到熱乎的飯菜。

  八點半,在床上輾轉反側的韓磊,終于從臥室出來了,他看了一眼憔悴的韓夢瑤,一言不發(fā)的走進洗手間,過了一會兒洗漱完畢后才慢吞吞的出來。

  韓夢瑤知道,他在回避自己,她叫住了又要回到臥室去的韓磊:“小磊,吃早飯吧?!?p>  韓磊站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說道:“我不餓?!彪S即關上臥室門,消失在客廳里。

  她不懂怎樣做一個母親,她不了解韓磊的脾氣,不了解他的習慣,不了解他的喜好,更不了解,他是否需要一個母親。

  一整個上午,韓磊都沒從臥室出來,韓夢瑤打電話給換鎖公司,把大門的門鎖換了新的,叮叮當當忙了好一會兒,再三確認是最好的防盜鎖之后,才放心讓鎖匠離開。

  她把新鑰匙放在鞋柜上,知道自己在家,韓磊是不會出來的,更不會和自己面對面吃飯,于是不再勸說,出門前對臥室里的韓磊喊道:“小磊,媽媽出去一趟,新鑰匙放在鞋柜上了,如果你出去的話,記得帶好,飯菜在桌子上,還是盡量不要出門的好,外面很危險,很多事情等媽媽回來再跟你解釋,有事給我打電話,知道嗎?”

  得不到預想的回答,韓夢瑤深呼吸調(diào)整好情緒后,關上門離開了。

  韓夢瑤很想對韓磊說,媽媽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可是她知道自己沒資格,同時她也明白,為你好三個字,是全世界最流氓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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