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好意思,他已經(jīng)招供了
“你們有本事就對我用刑,我倒要看看你們敢不敢!”
“快放我出去,要不然等我舅舅知道了,把你們都?xì)⒘?!?p> ……
南鎮(zhèn)撫司最深處,一間完全獨立,門窗密閉的小房子里傳出一聲聲撕心裂肺的怒罵和嘶吼聲。
不遠(yuǎn)處,幾人喝著小酒。
“大人,我回來了!”裴綸從外面走了進來,手里拎著兩壺酒,還有一套打更的工具。
“都安頓好了?”
“咱們南鎮(zhèn)撫司的牢房久無人住,里面都發(fā)霉了,我叫殷澄在里面將就一晚,等明天再給他弄套被子,先住一段時間避避風(fēng)頭。”裴綸說道。
“讓他吃點苦頭,省的不長記性?!睏顒P冷哼道,“要不是我葉兄弟心善,這狗東西現(xiàn)在已經(jīng)掛在昭獄的鐮勾上了,連宮里的事情也敢議論,真是不知死活!”
裴綸不敢反駁,因為楊凱說的是事實。
不遠(yuǎn)處小房間里叫罵聲不斷,楊凱忍不住道:“葉兄弟,真不動手?”
“這王八蛋罵的太難聽了,讓老子進去收拾他一頓吧!”顧長生忍不住了。
“讓他罵,他罵不了多久了!”
葉君一臉淡然,道:“畢竟是北鎮(zhèn)撫司的人,沒有確切證據(jù),只是頂撞上官這種不痛不癢的罪名,用刑太狠說不過去,用刑太輕又不痛不癢。等著吧,看他能不能堅持到明天!”
“這王八蛋仗著魏忠賢撐腰,一個晚上想撬開他的嘴恐怕是不太可能!不過,嚴(yán)百戶那邊已經(jīng)去見鎮(zhèn)撫使大人了,等北鎮(zhèn)撫司那邊來要人,應(yīng)該能拖一段時間。”
楊凱面色沉重道:“現(xiàn)在最重要的就是,怎么撬開這家伙的嘴,只要能拿到這家伙的重罪之證,辦成鐵案,即便是北鎮(zhèn)撫司再不滿,也得認(rèn)了。到時候就算是魏忠賢來了也沒用。但如果……”
后半句沒說出來,但是意思很明顯。如果到最后查不出凌云凱有其他違法之罪,不但要放人,而且得罪了北鎮(zhèn)撫司和魏忠賢,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一個晚上,足夠了!”葉君一臉自信。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道理葉君自然知道。所以這一次,要直接把凌云凱這條毒蛇打死,給葉家之仇先收點利息。
過了一會兒,裴綸低聲道:“大人,已經(jīng)一個時辰了!”
“打更!”葉君點點頭。
裴綸拿出工具,邦邦敲了兩下,開始打更:“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可以了,等半個時辰之后再打一次,然后過三刻鐘打一次,再兩刻鐘打一次……”葉君吩咐道。
裴綸記下后,便退下,去外面添酒了。
“葉兄弟,你這是?”
其他幾人不明所以。
“給里面的報時啊!”
葉君笑瞇瞇道:“我讓人把房子四面密閉,伸手不見五指,凌云凱在里面不知道時間,只能聽我打更。我讓裴綸縮短打更的時間,一個時辰打更三次,三次過后凌云凱便會以為外面天亮了。等過兩個時辰,我再叫人打更,他便會以為過去一天了,可救兵卻遲遲未到,你覺得這種情況下,他還能堅持多久?”
“這樣有用嗎?”幾人難以置信。
“幾位哥哥可知有個詞叫度日如年?”葉君舉杯輕輕一笑。
關(guān)禁閉的威力,這個時代的人是不會懂的。
關(guān)禁閉為什么被譽為最恐怖的處罰?就是因為,人在黑暗中,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孤獨,恐懼會慢慢侵蝕人的精神,意志再強的人也扛不住。
而葉君通過打更的方式,加速這種形勢,催化凌云凱內(nèi)心的恐懼,不用葉君動手,凌云凱會自動放大內(nèi)心的恐懼,尤其是心思越復(fù)雜的人越容易陷入精神陷阱。
果不其然,小屋子里的叫罵聲很快就停了,等到裴綸第二次打更時又罵了起來。
等裴綸第三次打更時,里面只是罵了幾句就停下了。
但是,當(dāng)裴綸第四次打更的時候,凌云凱在里面好像突然打了雞血,又開始破口大罵:
“姓葉的,你等著,我舅舅就要來救我了,你給我等著,我要殺了你!”
“這狗東西怎么還這么精神?”顧長生吐槽。
“他大概以為現(xiàn)在已經(jīng)天亮了,救兵就要到了!”葉君冷笑道,“不過,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接下來每一分每一秒,對他都是煎熬?!?p> 果不其然,罵了十幾分鐘后,里面的聲音開始斷斷續(xù)續(xù),有氣無力起來。
又過了一個時辰,里面沒有了半點聲音。
又過了兩個時辰,眼見天色發(fā)亮,葉君沖裴綸點了點頭。
裴綸拎著工具敲了一圈,一慢一快,連打三次,一邊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嘭”的一聲,小黑屋里仿佛什么東西跌倒了。
旋即,便傳來了凌云凱的嘶吼聲:
“不可能!都過去一天一夜了,我舅舅怎么還沒派人來救我?”
“不可能!我舅舅一定會派人來救我的……”
……
到最后,聲音竟然混雜了一陣陣嗚咽痛哭之聲。
“他馬上要崩潰了!”
葉君似乎早有預(yù)料,只是,沒想到,凌云凱竟然如此不堪一擊,這么快就堅持不住了。
其實也不奇怪,凌云凱本身就是攀魏忠賢的關(guān)系進的錦衣衛(wèi),能力有限,平日里案子沒辦幾個,全靠打小報告,給同僚捅刀子……這種人,心里鬼心思多,一旦靠山?jīng)]了,精神立馬崩潰。
又過了一個時辰,裴綸接連敲了三次。
但是,小黑屋里再也沒有傳來半點動靜。
如果不是幾人能聽到里面的呼吸聲,都懷疑這小子是不是自殺了。
“差不多了!”
葉君舉杯一飲而盡,旋即起身,朝小黑屋走去。
其他人緊跟而上,當(dāng)打開小黑屋,看到里面的情景時,都不由大吃一驚。
此時的凌云凱哪還有昨晚囂張的模樣,頭發(fā)凌亂,滿臉憔悴,面上,頭上,鼻涕眼淚混雜這塵土,亂七八糟,如果不是身上的飛魚服沒變,還真的很難把這個如同乞丐一樣的人和昨天晚上那個囂張跋扈的凌總旗認(rèn)作同一個人。
“我舅舅會救我出去的……”
“我舅舅會派人來的……”
凌云凱癱在角落里,雙目無神,連幾人開門都完全沒感覺,嘴里不斷喃喃自語……
“別妄想了,已經(jīng)過了兩天,你等的救兵呢?”葉君冷笑道。
聲音似乎驚動了對方,凌云凱神情激動道:“不可能,我不信,我可是他外甥……”
“外甥有怎么樣?”
“宮中貴人出了事,魏忠賢作為貼身大太監(jiān)難辭其咎,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何況是太監(jiān)?他現(xiàn)在自身難保,還有心思管你?既然如此,那你就繼續(xù)在這等你舅舅吧……關(guān)門……”
葉君每一句話,都宛如重錘砸進了凌云凱內(nèi)心最脆弱的地方。
終于,到最后凌云凱再也抗不住了。
他再也不想回到這種被冰冷和漆黑籠罩的恐懼之中。
“我說,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說!”
“裴綸,給他錄口供!讓他把幾歲偷看女人洗澡,幾歲尿床都交代清楚……”
……
當(dāng)辰時過后,北鎮(zhèn)撫司的人拿著文書姍姍來遲,看到的是丟在大牢里,精神崩潰像死狗一樣的凌云凱,還有那張凌云凱親筆所寫,親手畫押的認(rèn)罪狀。
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他這些年貪贓枉法,為霸占某商鋪,謀財害命,為了破案嚴(yán)刑逼供、屈打成招,殺良冒功,甚至還有兩年前,為了晉升總旗,勾結(jié)江洋大盜暗害同僚的罪證。
北鎮(zhèn)撫司的人目瞪口呆。
這才一晚上,怎么全招了?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