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鐵門鎮(zhèn)血戰(zhàn)敵頑 販煙土禍及家門
四、鐵門鎮(zhèn)血戰(zhàn)敵頑販煙土禍及家門
雖然常言說,樹倒猢猻散、破鼓萬人捶,憨大彪已逃之夭夭,他的舊部卻沒有散,在戎鷂子的提議下,眾人一致推舉石春手為新頭領(lǐng),入伙八路軍。張劍石留下了幾個得力干部和一小隊?wèi)?zhàn)士,控制了霧障山和已經(jīng)結(jié)了薄冰的一扇灘,并在南北路口嚴(yán)密封鎖消息,以靜候韓鈞支隊主力過河。
十一月下旬,黃河灘上北風(fēng)呼嘯、蠶豆大的冰粒子砸在冰面上,蹦著跳著發(fā)出嚓嚓的響聲。峽谷里稀落的雪花圍繞著霧障山輕輕飄舞著,涌出來的氣流把緩緩落下的雪花旋轉(zhuǎn)起來,再鋪向被冰面覆蓋著的一扇灘上,一層一層、又一層。二十三日,天剛蒙蒙亮,韓鈞率豫西挺進(jìn)支隊及干部團(tuán)三千余人,在此金戈鐵馬過黃河,隊伍四路縱行、浩浩蕩蕩、綿延兩岸、蔚為壯觀。南岸路邊上臨時搭起的棚子里,幾口大鍋熱氣騰騰,剛出籠屜的、燙手的黑豆雜面蒸饃和蒸熟的紅薯散發(fā)著甜香,大碗的燴菜里除了白菜蘿卜還有幾縷粉條,驅(qū)走了戰(zhàn)士們身上一夜的勞頓和寒氣。這是秦快腿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從黃天順那里高價賒來的,另外還有一萬多斤的雜糧,也以各種借口送到了新安縣北冶鎮(zhèn)以西,分散儲藏以備急用。韓鈞握住秦快腿的手感激地說,還是老革命、老后勤有辦法,我代表二支隊同志們感謝您,感謝地方政府!
韓鈞,這位被中共領(lǐng)袖毛澤東稱為“娃娃將軍”的本地人,消瘦的臉上永遠(yuǎn)嚴(yán)肅,濃濃的、像兩把大刀一樣的眉毛下,一雙堅毅的眼睛里總閃著嚴(yán)厲和自信,被香煙熏成烏色的、刀刻般的、棱角分明的嘴唇顯示著威嚴(yán)。他向前來迎接部隊的地方軍政干部一一所握手,并行了軍禮說:“同志們辛苦了!”
韓鈞又單獨對張劍石說:“我們過來要打仗,要清理一下周圍的‘園子地’,這二三百多人的干部團(tuán)可都是我們的寶貝疙瘩,為確保他們的安全,你避開大路,把干部團(tuán)先帶到你那里,十天半月后,HEN省委、省軍區(qū)也會先到你那里落腳,你可得給我應(yīng)著心!不準(zhǔn)出半點差錯。”張劍石十分有把握地說:“放心吧司令員,保證完成任務(wù)!”
韓鈞又對白繼昌說,總部給你配了部電臺,密碼隨后有人向你交代。部隊主力部隊暫時分散在洛陽以西、澠池以東的中間地帶,支隊指揮部設(shè)在黑扒村,有什么情況我們可以隨時聯(lián)系。最后才拍著戎鷂子的肩膀頭說:“小老弟任務(wù)完成得不賴!這一陣子辛苦了,總部和軍區(qū)都很滿意,并讓我代表首長們向你問候。至于你今后的任務(wù),我已經(jīng)請示過省軍區(qū)首長了,你暫時還不能歸隊,留在豫西開展收編地方武裝的工作,你什么時候能回去當(dāng)你的團(tuán)長帶兵打仗,我說了不算?!比助_子咂巴咂巴嘴沒有說話。韓鈞察覺到了戎鷂子想法,指著地圖故意逗他,“我一回來你就要走,你啥意思?想打仗還不容易!咱倆分個工,你去把西沃鎮(zhèn)和渡口邊上都給我清理干凈,我去把南邊鐵門鎮(zhèn)那塊擋路的石頭挪開,我討厭在前面走著,后面跟著條甩來甩去尾巴。”戎鷂子這才樂得咧開嘴笑了:“給我一個排,讓咱也痛痛快快地打上一仗過過癮!”韓鈞說:“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也是本事,我看你大有長進(jìn)?!闭f完,把手里的空煙盒揉搓一下扔掉,喊道:“警衛(wèi)員,拿煙來!”警衛(wèi)員拍著空空的挎包直發(fā)愣,秦快腿笑著把早已準(zhǔn)備好的幾條“大虎王”遞過去說:“這是鷂子前幾天專門讓我為首長準(zhǔn)備的?!本l(wèi)員樂得一蹦老高。
戎鷂子來的時候路過西沃鎮(zhèn),專門四下溜達(dá)了一圈。鎮(zhèn)子里駐有一個小隊的日軍,渡口有支背著幾桿破槍的雜牌隊伍,穿什么衣服的都有,頭頂帽子上的帽徽也別的五花八門,有偽軍的、皇協(xié)軍的、日軍的、有的干脆什么也沒有,自己在帽檐上用線繚了個誰也看不懂的記號。唯一的是每個人腰里都扎了條皮帶,以分辨他們與老百姓的不同,人數(shù)最多也不過二三十人,附近老百姓說,這些人是當(dāng)?shù)卦瓉淼谋0碴牎H助_子沒有直接打鎮(zhèn)子里的日軍,帶著一個班繞道到了河邊,一陣吶喊聲和槍聲,保安隊根本不敢還手就全部投降了。鎮(zhèn)子里的日軍聽到槍聲就向河邊沖來,感覺就這幾個八路軍也敢背水作戰(zhàn)?便一個勁地向前猛沖,沒想到身后、左右都出現(xiàn)了八路軍。戎鷂子側(cè)身“撤退”,給日軍留下了條通向黃河的“活路”,盡管十幾個日軍士兵死命抵抗,卻頂不住八路軍的三面圍打,全部葬身于黃河的冰碴子上。戎鷂子咂咂嘴,覺得這仗打得不夠過癮。
韓鈞率部路過石井鎮(zhèn),久久佇立在山坡上,在亂雪飄零的朦朧中,凝視著不遠(yuǎn)處一個叫北斗村的地方,那里是他的家,有他的父母、親人和他兒時的回憶……
那年也是個冬天,風(fēng)也是這么刺骨的冷,十七歲的韓鈞獨自一人從洛陽到BJ求學(xué),在那里他接受了中國共產(chǎn)黨的信仰和主張,當(dāng)年加入了共產(chǎn)主義青年團(tuán),第二年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他挨過反動軍警的槍托,遭到過當(dāng)局特務(wù)機關(guān)的追捕,蹲過國民黨的監(jiān)獄。兩年后組織上把他派到山西工作,任“犧牲救國同盟會”軍政委員會政治部主任。抗日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后,任抗日決死二縱隊司令兼晉西北軍區(qū)第八軍分區(qū)司令員,連年轉(zhuǎn)戰(zhàn)于陜、甘、寧、晉、綏等地,是華北日軍聞風(fēng)喪膽的“煞星”。這次中央派他回家鄉(xiāng)開辟根據(jù)地,是對他的莫大信任。臨行前,毛澤東主席專門在延安的窯洞里,請他和政委劉聚奎吃了頓飯,談笑風(fēng)生地和他們談了建立豫西根據(jù)地的重要性。二人出門時,主席那只握著他的、寬大溫暖的手,傳遞給他們的不僅是鼓勵而且是必定勝利的信心。
十二年了,不知家中的父母可好?雪花落在韓鈞的眼上、臉上,融化成水珠順著臉頰流過他那緊閉的嘴唇,滴落在胸襟、砸落在地上。韓鈞緩緩地、默默地向遠(yuǎn)處的村莊行了個長長的軍禮,轉(zhuǎn)身隨著隊伍向南出發(fā)。
鐵門鎮(zhèn)南的戰(zhàn)斗打得比較激烈,兩個小隊的日軍在鎮(zhèn)口的掩體里負(fù)隅頑抗,有幾個戰(zhàn)士犧牲,還有十幾個負(fù)傷。幾匹快馬奔了過來,偵察員跳下馬向韓鈞報告,早上,我們事先抵達(dá)北冶鄉(xiāng)的一個連的行蹤,被新安縣原縣長劉紹唐給出賣了,在離此地六十里外的倉頭鎮(zhèn),遭到了國民黨軍和日軍的雙重伏擊,損失較大,九名戰(zhàn)士負(fù)了重傷,為不連累當(dāng)?shù)孛癖?,拒絕救助,全部被日軍用刺刀殺害。韓鈞沒想到自己在這邊和日偽軍血肉相拼,那邊卻被國民黨暗下毒手,看來豫西國共合作抗日的形勢并非一般。下令:不要俘虜,用迫擊炮轟!進(jìn)的鎮(zhèn)子后凡不主動投降者全部不留!
鎮(zhèn)子北邊有百十號皇協(xié)軍,前身是日本人在當(dāng)?shù)馗木幍谋0矆F(tuán)。此時,他們伏在壕溝里,看著對面一眼望不到頭、整齊的八路軍隊伍,在凜冽的寒風(fēng)中連脖子都不縮一下,邁著堅定有力的步伐正在列隊通過,從鎮(zhèn)南傳來的陣陣槍炮聲,絲毫沒有影響到他們的行軍速度?!疤炷模∵@不是神兵是啥?”皇協(xié)軍們軍心已亂,不戰(zhàn)自潰,槍一扔、帽子一摔,一溜煙回家換衣服去了。半個多小時后,這條卡在南北線上的攔路石就被徹底砸碎了。傍晚,部隊按照預(yù)計目標(biāo),按時到達(dá)了指定位置。
至此,洛陽西邊的火種已經(jīng)點燃,它將和伊河?xùn)|面的火焰連在一起,燒出一個紅彤彤的大豫西!
一切安排妥當(dāng),秦快腿對戎鷂子低聲說:“我得連夜趕回城里去,我預(yù)感呂家大倉房可能要出事。那批‘貨’雖然被隊員們秘密轉(zhuǎn)移出了城,我和英子、牟大材,也已把部隊目前所需送到了招寶村,但是大倉房還留著部分物資讓我不放心,孫木庵這陣子老在那里轉(zhuǎn)悠,呂六福也成天地往那里跑,我擔(dān)心會出什么意外,就讓他倆暫時先不要回去。”秦快腿沒有提起戎鷂子父親,以及可能會出什么事,戎鷂子還是從他憂慮的臉上,和顧忌的口氣中感到了不安,但他現(xiàn)在無法離開,韓支隊剛剛落腳,下面的工作千頭萬緒。大倉房是部隊在城里的重要倉儲地和軍需轉(zhuǎn)運基地,有父親在那里守著,戎鷂子一直很放心,聽秦快腿這么一說,心里便不安起來。不過,“大豫裝運行”的貨物流動向來都是明進(jìn)明出,日本人也查過幾次,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問題,會不會是呂六福在那里搞什么名堂,惹出了什么麻煩?戎鷂子真的猜對了。
自從憨大彪離開城里,呂六福一直在忙一件事情,那就是販大煙。在此之前,憨大彪對他說,人這一輩子要活得痛快,只有一個字錢字管用,有了錢,誰見你就得給你叫爺。要想讓錢來得快,只有兩條路:“搶”和“官”!其實這倆字是一回事。要說打家劫舍你不如老子,要說當(dāng)官,你一個小小偵緝隊長算個屁!日本人哪天不高興了,抬抬腳就把你給踹了?,F(xiàn)在你正在勢力頭上,不撈白不撈。呂六福眼里流出求助的目光。憨大彪說,馬不吃夜草不肥,人不發(fā)外財不富。你跟孫木庵這個老光棍學(xué)學(xué),弄幾箱大煙倒騰倒騰,別看煙土黑,里邊包的可都是黃澄澄的金元寶啊!等路子熟了,你把姓孫的給“翹”了,咱爺倆到京城開封府,弄他幾所三進(jìn)三出的大合院住住,到時誰也不敢咋了咱們!呂六福知道孫木庵把周邊的“煙路”都給攔完了,支支吾吾說,他廟道會人多,又有河野給他面子,就怕咱吃不過人家。憨大彪給呂六福打氣:“貓臉說過,車走直路象走田,抬手的炮子能翻山。姓孫的人再多,還能多過你手里的炮子多!撈錢還講什么仁義面子,閻王爺不嫌鬼瘦,財從險中求,你就沒有聽說過啥子……無毒不丈夫?”
呂六福找到路延遲,說孫木庵不夠意思,兩座酒樓都幫他弄到了手,至今連個屁也不放,上次找他,他說現(xiàn)在生意不景氣,這事他忘不了。路延遲用中日文合并罵了一句“老奸巨猾的八格牙路!”然后問他想怎么辦?呂六福拍著槍說:“我想斷他財路!”路延遲問怎么“斷”?呂六福把自己的想法說了。路延遲想了想說,這事最好和日本人的商行合伙,河野和孫木庵的維持會關(guān)系不一般。等你費了好大勁把事兒捏到了一塊,河野一句話就給你打散了。你知道這種事我是插不上嘴的。呂六福說:“河野再牛,也有怕的人,日本商行的四大金剛說了話,他也得掂量掂量?!甭费舆t突然發(fā)現(xiàn),他以前認(rèn)識的呂六福不僅僅是個紈绔子弟,而且是個能鉆營有心計的“孬家伙”。路延遲把兩手合在一起上下晃了晃,做了“愿聽賜教”的動作。呂六福說,福田糧莊的福田先生好喝花酒,別看說話像個太監(jiān),聽說他的資格比河野老的多得多,還是什么日本在華株式會社的社長,在日本那邊的家族勢力也大得很,是不是的人不敢得罪他。只要把他拉過來,還愁斷不了孫木庵的財路!路延遲說:“孫木庵可是個老光棍,心里陰、辦事短,下手狠,你可得處處防著點?!?p> 西花樓的生意清淡,姑娘們圍在桌前打麻將。前國民政府那幫子有權(quán)有錢人走了,日本兵又有個什么“慰安所”,時不時來幾個“瀉火”的,完事就走,連個茶水錢也掙不到手。常來的都是保安團(tuán)和偵緝隊的人,往往都是些提起褲子不認(rèn)賬的貨色,孫木庵只好從維持會里找了幾個“壓茬”的道友看場子。不過日本商會的人來時錢倒不少收,姑娘、茶水、點心、酒等,包括唱小曲兒,出手也闊綽,這些都是跟在日本人身后的中國人出錢。
高顴骨看見呂六福帶著福田過來,嘴巴上歡天喜地的寒暄,心里想,完了,又得白貼,誰也別想從這小子兜里掏出錢來。讓她更為鬧心的是那個公野豬一樣的福田。每次他來,姑娘們都是哭著嚎著地往外逃,一個個身上被折磨地青一塊紫一塊的。這一次呂六福倒挺大方,拿出一塊大洋往桌子上一撂:“今天你們都得給我好好伺候著日本人,錢花多花少我一分不欠。”姑娘們一聽又是福田,全都嚇得縮著身子,瞪著恐懼的眼睛向高顴骨求救。高顴骨把呂六福拉一到邊輕聲地說:“我的大偵緝隊長,這個日本人就是個鴨臉公雞,見到鴿子也要上,自己不管用,鴿子也被揉搓死了,明白嗎?”
呂六福又開始耍賴:“那我不管,我花錢買高興,揉搓死了是她們的命。”高顴骨知道躲不過去,想了想說:“這樣吧,你再多給她們幾個賞錢,干娘我這回就再做作難?!眳瘟E呐囊路担骸板X有,不給!”又向高顴骨前湊了湊,“今天我和這個日本人談的是大生意,你就別添亂。”說完又從腰里拔出手槍,“卡啪”一聲把子彈頂上膛,故意提高聲音給姑娘們聽,“不想伺候也得伺候,誰要是敢壞了我的事——哼!老子就當(dāng)場崩了她?!眳瘟W叩铰閷⒆狼?,抓起骰子在手心里晃了晃吼道:“都給我過來,抓大點,誰抓到是誰!”
安排好了福田,高顴骨試探著問呂六福:“咋想起來和日本人做生意了?”呂六福把憨大彪走的事,連著和孫木庵事攪在了一起說,高顴骨聽半天才明白,原來是為了和孫木庵搶“煙土”的生意,不禁擔(dān)心起來:“你可是斗不過他!”說完又怕傷了呂六福的面子,趕忙又說:“孫木庵在這一行當(dāng)里摸爬滾打十幾年了,再不是老道也會撲甩幾下拂塵?!眳瘟:敛辉诤醯卣f:“唱戲的武生也不能一輩子占著場子不下來……干娘如果能幫我,我絕不會虧你?!备唢E骨故作親近,“看你說的,干娘和你還是外人?只要你心里有我,干娘心里就像熨斗熨燙地一樣平展熱騰。不過干娘眼看著人老珠黃,也得積攢幾個體己錢也不外,省得像有些人有命掙錢沒有命花錢?!备唢E骨本來想把從風(fēng)言風(fēng)語中聽到的、憨大彪已經(jīng)被八路軍給“辦了”的消息說出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不想在這個時候提這個事讓呂六福掃興。她關(guān)上門,對呂六福說:“你小子運氣真好,孫木庵做這種生意是明一籃子暗一筐,明著看貨都是從日本人那里拿的,實際上他有自己的路子。只要是每月逢十,樓下煙館的那個叫羅安順的,都會到城外提個箱子回來?!眳瘟0庵割^一算,一下蹦了起來說:“明天正好是初十!老天爺有眼,該我呂六福成事。”
第二天一大早,偵緝隊五六十號人全部出動,守住進(jìn)出城門的各個路口,就連便道也不放過,呂六福在眾人面前,用大小拇指比了個“六”字放在嘴唇前,做了個抽煙的動作,暗自交代主要是查“這個”。
天快黑的時候,“身高馬大”的羅安順和一個車夫,連同用麻袋裹著的皮箱,一塊被帶進(jìn)了偵緝隊。羅安順怎么也沒有想到偵緝隊敢動孫木庵的東西,他把維持會的證件往桌子上一摔,一臉盛氣地威脅呂六福:“你知道我是誰?你小子知道我在為誰干事嗎?你怎么把老爺我請進(jìn)來,還怎么把老爺我送出去?!?p> 呂六福心里“憷”了一下,莫非這事與河野有干系?又一想,不會!即便是有,這事對福田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況且不知者不為罪嘛!呂六福立即恢復(fù)了神氣:“老哥別咋呼,不管你是哪路神仙,到了偵緝隊你就得識相點,叫你說啥你說啥!小心我割了你的舌頭剝了你的皮!”
羅安順也是個占著有硬后臺耍慣了橫的人,根本不聽呂六福那一套,拍著桌子吼道:“你小子給我識相點還差不多,要不然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話沒有說完,就聽得“呯”的一聲,呂六福手中的槍響了,車夫愣了一下,身子一晃仰面倒下。羅安順跳起身就要上來奪槍,被兩邊的人一擁而上按在地上。羅安順不服,在地上掙扎著破口大罵。呂六福上前朝著羅安順的頭連踹幾腳:“信不信我給你安個反日分子交給日本人?”羅安順臉挨著地,滿嘴是血地叫著:“好好!你要是不把我交給日本人,你就是婊子養(yǎng)的!”一句話戳痛了呂六福,當(dāng)即暴跳如雷,瘋了般用皮鞭狂抽羅安順,直打得羅安順沒有聲息。
呂六福沒有問出大煙的來歷,但一點可以肯定,這箱子大煙絕對不是福田的,福田的貨都是用日本人的汽車,在城門口出出進(jìn)進(jìn)的。呂六福有些泄氣地對黃孬蛋說:“算球了!把這只煮熟了還嘴硬的鴨子綁上幾塊石板,扔到院子里的井里,誰問都跟他們打哼哼,有啥事找我。”
孫木庵等了一夜,沒有見到羅安順兩人回來,有人見被帶到偵緝隊了。孫木庵趕到偵緝隊,呂六福不在,問別人都說不知道。孫木庵從他們回答后的臉上可以看出,事情并非如此,心中陰火沖頂,立誓伺機報復(fù)。
呂六福把羅安順皮箱子里的大煙全部倒出來,數(shù)了數(shù)黃油紙包里的煙土,共八十包,按市價每包十個大洋……嘿嘿!呂六福樂得稀稀拉拉頭發(fā)下面的汗珠子都閃著亮。他重新?lián)Q了個柳條箱子,覺得還不保險,又找了只粗糙的木包裝箱把柳條箱放進(jìn)去,再用偵緝隊的封條給貼上,送到自家的大倉房先保管起來。他知道只有那里最保險,戎老根是個永遠(yuǎn)都不會出錯的人。
大倉房里戎老根和幾個工人在干活,呂六福讓人把包裝箱搬過來,自己寫了個標(biāo)簽貼掛上,回頭對戎老根說:“戎叔,這可都是些關(guān)緊的東西,你老可給我看好了?!比掷细鶝]理他,支著拐杖挪過身子,三兩下就把箱子上的“標(biāo)簽”撕了個干凈,沒好氣地對他說:“別在這上面糊這些惡心人的東西!不管你的東西關(guān)緊不關(guān)緊,到了這里都一樣,我這里有簽號,用不著你多手?!?p> 呂六福討了個沒趣,推說到前面去看看英子就走開了。酸漿店里英子不在,只有牟大材一邊哼著小曲一邊熟練地?fù)u著石磨。呂六福早就聽說戎家店里來了個小幫工,但怎么也沒有想到是牟大材。雖然他知道牟大材的身份,但也不敢對他怎么樣,戎鷂子身后站著一大群子人,除非自己不要命了。
呂六??粗泊蟛臑t灑的樣子,故意找茬地拍了拍一摞子裝有豆糟的帆布袋子,不懷好意地說:“這里邊不會又是裝著炸彈吧!”牟大材突然把手里的活停了下來,嘴里也不再哼哼了,眼里露出說不上是擔(dān)憂、惱怒、還是想找他拼命的眼神。
呂六福覺得此刻自己占了上風(fēng),心里突然泛起了一股“醋意”,拍著槍說:“我和英子的事你知道吧?”牟大材瞥了他一眼沒有搭理他,抄起缸里的木棒把漿水打得直轉(zhuǎn)。呂六福以為牟大材因為戎鷂子不在而膽怯,又不依不饒地靠近牟大材說:“奪妻與殺父同仇,我先跟你打個招呼!你要是敢打一點英子的主意,我呂六福也不是吃素的?!眳瘟kx開了豆糟袋子,牟大材心里才松了口氣,用棒子敲著缸沿,漿水濺了呂六福一臉一身,聲音不大但一字一板地說:“別胡思亂猜,也別胡攪蠻纏,你要明白你的這種身份,多為老百姓做點好事,以后日子才會安生!”呂六福恨得眼珠子都快爆出了,他真想一槍把眼前這個不知道橫豎的小八路干掉!緊抓住槍套的蓋子,狠狠跺了下腳,嘴里連自己也不知道罵了句什么,轉(zhuǎn)身出了漿鋪的板門。一溜煙地去找福田談“生意”去了。
呂六福前腳走,孫木庵帶著維持會的人后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