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芝甚是小睡了會兒，起身后，她忙喚來銀葵伺候著她快快梳洗。
“大哥哥現(xiàn)下在何處?！?p> “正到院外，姑娘莫急，小潤口茶先?！便y葵將青瓷杯遞與周芝，卻被她伸手擋住，理了理衣袖，便出了院子。
周肅離開青山閣后并未回自己的院子，他先是去了榮喜居，與周鑄湯在書房遣走小廝說了番話，而后往周澹那兒送了幾件先前答應帶給他的物什。
周家人顯然是習慣了周肅事事親為的性子，周芝更不好讓周肅多等，兒時她同周肅并不多親近，可當她醒悟時，父兄卻早已提刀上馬，奔赴沙場了。
“阿兄，等久了嗎？”周芝面頰生紅，甚至罕見地帶了一絲嬌嗔，“該讓人叫醒我的。”
周肅越發(fā)不敢瞧她，偏面上鎮(zhèn)定的很，一板一眼，端的是愛護妹妹的長兄模樣。
隨后二人一同去看了從代州來的那匹小驪，瞧那馬駒著實年幼，周芝心中好不憐惜。
“可有三月了？”
“不滿三月，這小馬駒乖的很，小姐可要摸摸？”
馬奴深低著頭，手上卻牢牢掌著驪馬，生怕驚了主子。
周芝輕輕撫著驪馬的鬃毛，愛憐到彎了水眸，笑說，“爹爹怎么找到的這小可憐，倒像只兔子?！?p> “阿兄，它有名字了嗎？”
“不曾，”周肅想了想，不受控的往黑色馬鬃上的柔荑看了一眼。
真真是嬌養(yǎng)的千金，心腸好的似菩薩，一匹小駒都能搏她的憐惜。
思及此，周肅暗暗的撫了撫眉梢。
“阿兄？”
周芝注意到身旁的周肅，以為是他身子乏了，很是關(guān)心了幾句，周肅倒是聽的面上發(fā)熱。
“二妹妹勞心?！?p> 天色不早，二人一同去了榮喜居，周澹也正在，小方氏與周鑄湯下午說了好一會兒子的話，如今見兒女又聚在一起，免不得又掛淚，爺仨好生哄了番，淚珠子才被抹個干凈。
晚時周家是不擺飯的，除點心果品，娘倆吃了盞茶，那爺仨各自喝著冷酒，周澹被冰的一激靈，砸吧著嘴，好不痛快。
許是興起，周鑄湯與周芝講著代州的風土人情，軍營趣事，周芝很是喜歡聽，說敵軍襲營，她跟著捏汗，說大戰(zhàn)得勝，她也跟著喜笑，活像個小童，依舊在父母旁承歡膝下。
周肅見此，彎了唇角，只聽窗外風聲起，云卷云舒。
*
“夫人，還不歇息？”
夜深，周鑄湯見小方氏略有愁容的對著賬本，以為是底下哪個刁奴惹了事，正疑惑著，小方氏卻嘆了口氣。
“侯爺，芝兒的年紀眼見著大了，她那圈的孩子大多都定了親，或是相看著人家，”小方氏皺著眉，“光是我姐姐就替王家那孩子問了幾次，我俱是沒應話，一來二去，耽誤了芝兒可怎么好?！?p>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其實到歲，小方氏早早替女兒打算了起來，不求是高門世家，只要男兒有擔當，肯上進，女兒又喜歡的，便是門戶低她也不是不允的。
可經(jīng)興陽一事，宮里來了話，愣是讓小方氏停了各種打算，等到如今也沒給個章程出來，到現(xiàn)下周鑄湯回京，周芝及笄已快三年，宮中卻沒了聲，小方氏擔心女兒，心里隱有埋怨。
兒女婚嫁一事，周鑄湯從未琢磨過，讓他想，周芝最好誰都別嫁，就在家養(yǎng)著，無憂無慮，天塌有她老子頂著，何必嫁給婆家受累。
小方氏臨產(chǎn)那日，他正跟著老興陽侯在定州與西夏人打的熱火朝天，等他見到女兒，周芝都已會叫爹爹了，他身為將領，為國征戰(zhàn)是職責，可也因此更覺虧欠家人，尤其是妻女，周鑄湯只想到周芝往后會伺候公婆便來氣的厲害。
“我聽芝兒說，縣主約她與三哥兒清明游湖山，想又是王家那孩子求的，”說著，小方氏合上賬本，起身更衣，“那孩子倒是真心，不過王家清貴，規(guī)矩多，人也多，我不大放心
“我其實以為六郎不錯，與芝兒也算總角之交?！?p> 周鑄湯聽此，眼角一跳。
“哪個六郎？”
“我二表兄家的六郎呀?！?p> 小方氏的繼母余氏來自新鄭世家的旁系，只不過沒落了些，族里倒也有些出息的子弟，余氏的侄孫，余家六郎余季濃便是其中之一，乃太興九年貢士，當?shù)匦∮新劽那嗄瓴抛印?p> “你是說松哥兒？”松哥兒是余季濃的乳名，周鑄湯想了半會兒，終于對上了號。
“正是松哥兒，你覺如何？”
如何？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文人墨客，動不動有辱斯文，哪配的上他的嬌女千金。
“不甚了解。”
小方氏料他也會這樣說，也不再拿此事累他，上了榻，二人耳鬢廝磨了番后，堪堪睡了。
萬籟俱寂之時，周肅房里卻來了位不速之客，那人似是沒想到周肅此時仍和衣而坐，驚的他險些跳腳。
“祖宗翁翁，魂要嚇飛了！”
男人駭人的刀疤橫插了半邊兒臉，一襲青靠，腰間卷著軟劍，行無聲息，是輕功疾行的好手。
周肅等的略久，狀似不滿的盯著他道，“東西放下，不送?！?p> “這就攆我走了？連口茶都喝不成！”
奈何周肅半分好臉色不給，男人自討沒趣，趁著濃濃夜色又從小門跑走了。
周肅向來不許小廝守夜，然送物客走后，仍細細檢查了門窗，而后將包袱在桌上攤開，里頭赫然是幾張假人面皮。
那人皮逼真至極，皮膚紋理細膩，映在淺白月光下，說不出的可怖，周肅卻容色淡然的伸手摸了摸，道了聲“不錯”。
借著侯府嫡長子的人皮已有多年，他只見過周家大郎兩面，且他制人皮的技法不如同出身的十五，因此每到一定時日，十五都會送來自己新作的人皮，直到如今。
確認將新皮安放無恙后，周肅這才小心睡去。
那邊，被稱十五的男人已回了自己的安身地，妻子迷迷瞪瞪的問他去了哪里，十五急急灌了口茶，等氣兒順了才開口道，“給五哥送東西去了?！?p> “正月不是剛送了新的去？”
“五哥回京了，”十五笑說，“前幾日打號子，讓我做個新的今夜送去?！?p> 妻子聽著，漸漸清醒，仍疑惑的問，“出什么事兒了？”
十五搖頭，卻是不沾邊兒的說道，“五哥越發(fā)不疼我了
“連口茶都不讓我喝，臉冷的能結(jié)冰，越發(fā)像周家人了?！?p> “人家可不就是周家人嗎，”妻子打趣著他，“五哥的事兒哪有你擔心的份，快些睡覺。”
十五憨憨嘲弄，“是了是了，趕明兒指不定又是哪家人呢。”
老方兄了
我有努力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