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以德報怨，何以報直？

　　散學(xué)后，杜沅姐弟留了王田，一路到書房，杜沅取了幾張圖給他，紙上繪的是一把交椅，列明了尺寸細節(jié)，今日去瞧過了王家，杜沅就在想，哪條才是適合王家的出路

　　救急不救窮，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王家爺爺有一手竹編的手藝，就花了竹椅，竹籃，竹籠，竹床等制品等圖，這些都是她爺爺小時候編過，她長大也買來用過的，雖然這手藝她是沒學(xué)過，但用紙筆畫下還是很得心應(yīng)手的

　　這些竹編制品花些心思，就能做。只這交椅，應(yīng)該是這世上獨一份兒的了。上有靠背、扶手，坐板改為繩穿的一排竹片，椅子腿則是前后相交的兩個木框，用細鐵棍鉚合，可以折疊，體輕易攜。想來，有這交椅的手藝，他王家也能在竹編匠人這一行博出個名頭，家計能好過些

　　王田也是打小兒跟著爺爺，做過些竹篾制品的，瞧著圖紙上這些精巧物事，經(jīng)了這些月在書院的學(xué)習(xí)，也一下反應(yīng)過來，這是他家的金雞子

　　當即道謝作揖，杜衡問他，有哪里有疑，但問

　　“爹？您怎么不掌燈呀？可能在黑夜里看書不成？”晚飯后，杜沅準備去書房接著寫，應(yīng)下秦老爺子的急救本子，推開門，借著透窗進來的月色，瞧見了書案后頭坐著的杜辰

　　掛了繡著桃李柳絲的白羅圓燈籠，點上燈燭，走近前去

　　“啊，無事，爹坐著想些事，倒也不曾翻書看”杜辰笑的勉強

　　杜沅瞧了瞧他手邊，放著爹書信，信紙內(nèi)容她瞧不清，卻瞧見了殼子上君漠二字？莫不是蔡君漠？這大佬應(yīng)該和她爹年紀相仿，但這位可是少年及第，官宦世家，書法上頗有造詣，和蘇軾、黃庭堅、米芾并稱宋四家，尤善理財，任過最高財政官三司使，青史有名的北宋名臣啊！

　　“爹，信上說什么了？”

　　“啊，你君漠叔父的信，說了些政事。朝廷去年底和西夏羌人停了戰(zhàn)事，今年和議，賜歲幣換安寧，管家今拜范公做參知政事，我大宋，終有望了！”

　　杜沅聽得父親話里的激動欣喜，哪里忍心潑冷水

　　“君漠叔父呢，他如今哪里做官？”

　　“知諫院做諫官”

　　嘖！噴子??！不，紀檢委啊這是，666

　　“爹，這是好的發(fā)展呀，您想，朝政要發(fā)展，就要革新，祛疾除弊，只是，并不容易，范公這條路，怕是要走得艱難。但，有些人，有些事，是不計生死名望，也要做的。范公是一心為民為國的官，他做了這革新的刀刃，若能喚醒更多官員，居安思危，不破不立的警覺，那革新就總有成功那天！”

　　“阿沅，你這，話里話外，怎么都是在安慰爹，范公這革新不會順利？”

　　“爹啊，凡事都有兩面性嘛，咱不能只設(shè)想自己期望的走向，兩手準備都要做嘛，我這不是，您就當我烏鴉嘴吧”

　　杜沅也不再多說，那就再多做些事吧

　　“爹，您知道范公革新，要革哪些新呢？”

　　“還不知，6月范公辭了參知政事不授，如今才應(yīng)，想來再有一月，就有書信來了”

　　“嗯，爹呀，您說過「開封書院」是大宋四大書院之一，給大宋培養(yǎng)了無數(shù)士人舉子，不管范公如何改，想來也會堅持以人為本吧？咱們這會兒辦書院，不也和范公的舉措不謀而合？這也是在聲援革新呀！只要做好了自己能力范圍內(nèi)的事，不添亂，那就是在支持范公！為大宋的革新在助力呀！”

　　“好姑娘，哈哈，竟給你瞧出來了，為父是在可惜，都說在其位謀其事，是我著相了。你說的不錯，做好手上的事，也是在助力嘛！”

　　屋內(nèi)燭火搖曳，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各自伏案讀寫忙活

　　翌日，趙家郎君趙遠，果然讓小廝拎著書匣來報道了

　　小胖子趾高氣昂地進了慎思齋，選了中間的位置，小廝當即忙前忙后擦桌子，從馬車里搬來蒲團，書院學(xué)子都給這陣勢驚在一旁，畢竟瞧著趙遠一身兒的錦袍富貴，正要開口阻攔

　　秦老爺子踱步進來，戒尺敲了敲書案

　　眾人坐下，被趙遠占了座兒的戚六站在隔道，行禮后，才稟明夫子，座位給這人強占了

　　秦夫子反問：“座位被占，你要如何？”

　　趙遠聽此，挑了眉毛，嘖！這老頭兒上道兒，是啊，占了你座兒，你又耐我何？

　　“回夫子，學(xué)生自然言說分明”

　　“你自與占你座兒的人說去，不必對我說”

　　“這位郎君，這位置原是我的，你坐處不在此，想是頭回來，不知者不罪，你換自己位置去吧”

　　“呵，小爺說這是我的就是我的，左右一個座兒，你愛坐哪兒哪兒去，別礙眼”

　　“你，竟這般不講理！”

　　“喲，不講理怎么了？小五，給爺把這渾人拉下去，省得礙眼”

　　“小郎君好大氣性，這是書院，自有規(guī)矩！若要在此處讀書，就得守，反之，現(xiàn)下離開也不晚”

　　秦夫子淡淡說，銳利渾濁的眼，盯緊了趙遠雙眸

　　“戚6，課上是教過以德報怨，但，也莫要忘了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切莫讀了兩天書，字不認多少，偏把這文人的酸腐氣學(xué)了個十足十，可知？”

　　“學(xué)生謹記夫子教誨”

　　“二郎，您，就聽了夫子的罷，若不從，老爺，老爺會打死我的”小廝挪步過來，扯著他衣袖細聲哄勸

　　趙遠雖胸?zé)o點墨，也被家里夫子押著學(xué)過幾頁書，自然聽懂了秦夫子的話外音

　　又看到戚6并周圍學(xué)子扭頭瞪他的模樣，也懂識時務(wù)者為俊杰的道理

　　當即利索認慫，起身去了后排余下的位置坐了

　　因為紫芝姐弟來了慎思齋，如今添上趙遠，整好一組，秦廣白還當選了組長

　　上午的課，趙遠半趴在桌上，睡覺，或紙上隨意涂畫，就是不聽課，但也不多搗亂

　　午時，眾人排隊要去吃飯，趙遠要回家去吃，讓陳立攔了，說書院規(guī)矩，不到散學(xué)時辰，不許外出，趙遠剛不過體格健壯的齋長，慫地坐了，支使小廝去排隊打飯來

　　杜沅對廣白耳語了幾句，廣白對趙遠說，若要吃，就自己排隊來取，不能讓他人代打，一人一碗，在食堂用飯，飯后自己洗碗，這也是書院規(guī)矩！

　　趙遠氣得目瞪口呆！啥？還要他自己洗碗？可去他x的吧！真，給點好臉色真以為自己是天老子了？要不是家里老爹收了他的私房錢，又扣住了娘，不許接濟，逼得他只能來書院讀書，才有花用，誰受這氣？

　　正要發(fā)飆，陳立站了過來，雙手環(huán)胸，瞧這結(jié)實的體格兒，就，?。?p>　　趙遠吞了這口氣，直愣愣坐下，架不住腹中饑餓啊，他今兒起得早，又滿心怨念，哪里有心情吃早點

　　這會兒依稀還能聞著些食堂飄來的香

　　害，

　　陳立和廣白幾人不多等，徑自去用飯了

　　趙遠在位置上忸怩了好一會兒

　　還是一步一挪地去了食堂，抬眼悄悄打量了一番，眾人都在用飯，沒人理會他

　　反倒是塞了滿口的隨從小五，喊的大聲迎了來

　　這蠢材，是生怕旁人瞧不見，看不了我笑話？這樣大嗓兒作甚?。?p>　　越想越氣，手下使勁排了小五肩背幾下

　　小五滿臉堆笑，因著自家郎君拿碗打菜

　　飯后，陳立廣白又站在了趙遠身后，愣讓他找不到一點機會，讓小五給刷碗，無奈，滿臉土色地在小五的技術(shù)指導(dǎo)下，略略刷了碗，氣的兩手水在身上囫圇擦了，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