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葦蕩深處,由厚泥細沙堆積而成的一個小沙丘上。
四周環(huán)境,清冷寧靜,偶爾傳來幾句海蛙求偶聲,鱗魚躍水聲,以及水貍,作作索索聲。
李牧將小舟,推上沙丘,拎起兩壇三花葉,朝中心地帶走去。修長的身軀黑夜中行走…
沙丘中心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水潭,連接深海的一角!
水潭邊緣的藍煙沙,在月光,水波的折射下,隱約有藍影掠過。
男子從懷中取出,已經(jīng)備好的檀香,點上三支插到沙丘上,檀香裊裊,聚而不散,匯聚成霧。
李牧緩緩抽出唐刀,刀身緋紅,黑氣纏繞,氣息邪惡,高舉一卷,向下一揮,白帶一般的濃霧,慢慢融入水潭。
霎那間,水潭慢慢冒出慘白的氣泡,從原先的拇指肚大小,到現(xiàn)在的海碗底。
“咕嚕咕嚕!”
氣泡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急,四周的氣溫也隨之下降了三分,云開霧散,一輪明月不偏不倚照在水潭上。
一個墨青色的頭顱,慢慢浮出水面,貪婪吸收潭邊,收攏的霧氣,磨盤大小的身軀,漸漸顯露出來。背上的龜甲布滿水草,青苔,烙印著天然的八卦九宮圖,綠豆大小的雙眸,充滿智慧的狡黠。
“你這個小子,膽子越來越大了,竟然敢盜取香火愿力!也不怕斬妖司,把你緝拿歸案,關(guān)進煉魔窟!”
浮出水面的老龜,將僅剩的香火霧氣,吸入核桃大小的鼻腔中。吧唧一下嘴,聲音低沉蒼老,呵呵一笑。
對于煉化,體內(nèi)“橫骨”,懂人言,通明慧??梢晕赵氯A,日耀,修煉的野獸,靈精,按照大燕的法典,一律稱“妖!”
“龜老笑話了…
青衣樓蝮蛇盜取的,與我李牧何干?”
李牧,撕開,酒壇封好的牛皮紙。一瞬間,香飄十里,醇馥幽郁的酒香,充斥整個蘆葦蕩。
男子雙腿盤坐沙地,緋紅的頭巾一角,隨著涼爽的海風(fēng)翩翩起舞,出鞘的唐刀,平放于膝前,拎起酒壇,滿滿灌了一大口。
冷風(fēng)吹拂,頭上的紅巾,在銀輝的照耀下,變得更加猩紅,詭異!
“你這個臭小子,要是生在大燕皇朝貴族,保證是一位梟雄!可惜起點太低。
不過聽老李頭說,你們本家不凡…”
水面的老龜,深深嗅了一口,醇厚酒香,微微陶醉,擬人化咽了咽口水。綠豆大小的眼珠,左右咕嚕旋轉(zhuǎn),目光渴望盯著李牧手中的三花葉。
“龜老,見笑了,李牧一介布衣。平安京,雖大!卻沒有,乢洲城舒服!”
“呵呵!老氣橫秋,狡猾如鬼…”
水面的老龜,慢慢伸出前肢,艱難爬上水潭,布滿青色鱗甲的后足,站立起來,盤坐在一邊。
一雙綠豆眼,警惕盯著李牧,一旦出現(xiàn)什么風(fēng)吹草動,可以馬上鉆回水潭,潛入深海。
“龜老,我可是您看著長大的,不必如此吧!”
李牧見此情形,不由啞然一笑。
“就是因為太了解你!你小子太詭異了,區(qū)區(qū)煉體下三品。老龜竟然從你身上察覺一絲危機感!況且你的刀太快了…”
老龜指甲鋒利,前趾一劃,藍光一閃。龜身水汽圍繞,逐漸凝聚成,一個湛藍色的光罩,護在里面。
“龜老又說笑了!小子肉體凡胎,墨淵,不過是一塊世俗凡鐵。您老可是練氣上三品的妖將呀!”
李牧從懷中,取出一塊暗黑色繡著鶴紋的絲布,輕輕擦拭著,在月華的照耀下,漸漸變得猩紅的唐刀。
“凡鐵?用凡人之軀,生人之魂,妖怪之精,煉制的妖刀。
你說是凡鐵!”
光罩內(nèi)的老龜,看著堅固的光壁,安全感滿滿,不由嘴碎了起來。
“幫派血斗,搏殺!青衣樓,出錢消災(zāi)!作為一方擋頭,降妖除魔!保一方平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用煉字不太好聽吧?”
李牧目光一凝,瞳孔驟然一縮,慢慢站起身來,左手刀身,赫然變得猩紅似血。
“呵呵!按照乢洲的古話,人死于天大!
為何將那些凡人的軀體,拋入江中,畫江為牢,不就是為了養(yǎng)蠱,讓河中的魚蝦盡快,蛻變成妖,好讓你來屠殺…”
喋喋不休,說得酣暢淋漓的老龜,絲毫沒有注意。手持唐刀的男子,已經(jīng)消失在原先的位置。
鬼魅的身形,蹤跡難尋,一瞬間來到,老龜身旁!
一把血紅的妖刀憑空出現(xiàn),纏繞暗紅色的煞氣,狠狠劈在光罩上,湛藍色的光罩,如同紙糊一般,憑空爆開,化為點點星芒。
劈爆光罩,刀身絲毫沒有停止下來的意思,繼續(xù)兇狠朝老龜?shù)念i部襲來,老龜大驚失色,脖子彎曲成一個詭異的弧度。
頭顱,四肢,還有短小的尾巴,趕忙縮進,遍布水草的龜甲中。
緋紅的妖刀,虛空橫劈,邪惡的刀氣,化為一道血紅刀芒,爆射而出,劈入蘆葦蕩中。
“轟!”悶雷作響,雷電交纏,一道十丈來高的水花,爆起!
諸多魚蝦,翻起白肚,隨即變得漆黑如墨,漸漸化為白骨,沉入江底。
短短一瞬間,仿佛過去十年,倏然間被抽干了血肉!
一絲絲血氣,從蘆葦蕩涌來融入刀身,妖刀閃過興奮紅光,隨后淡了下來。
“嘩嘩嘩!”
潭邊青巖般的龜殼,極速旋轉(zhuǎn)起來,一躍而起,射向高空,朝水潭中狠狠砸下。
“波!”
“砰!”
一把黝黑的刀柄,精準(zhǔn)捶打在龜背上的天然九宮八卦,乾字方位上。
定住乾位,鎖住水門,龜甲瞬間停止旋轉(zhuǎn),直直掉下來!
“倒反天罡了,用老龜教你的手段,對付起我來了!”
龜殼內(nèi)傳來一聲不甘的哀嚎。
“龜老,莫怪!小子脾氣不好,沖撞您老了。憑借您和老頭子的關(guān)系,小子不敢拿您怎么樣的…
出來吧!乖!上好的三花葉,是小子特意給您準(zhǔn)備的…
聽說,靈龜十年為膏,百年成珠,三百年育寶。
您今年好像剛滿,三百歲!斬妖司好像…”
“啪,好你個李家小子。要不是李老頭,對俺有大恩…
當(dāng)年要不是俺老龜,你早就被滔天洪水淹死了。
妖刀是吧!龜寶是吧!斬妖司是吧!俺今天就站在這,來拿吧!砍死俺,看你怎么跟李老頭交代…”
老龜,好像想到了什么,腦袋靈活晃動起來,四肢,頭部,鉆出龜殼。
兩只鱗甲墨青的后足,直立站起身來,前肢小趾分叉,指著旁邊的黑衣男子,破口大罵,口沫橫飛。
將下垂,遍布褶皺的脖子,湊到,李牧手中唐刀上,小眼緊閉,一番視死如歸的模樣。
“龜老,您老,消消火!小子,給您開玩笑呢!”
李牧,趕忙賠笑,收回妖刀,移步到前面沙丘,拎起一壇未開封的三花葉,隨手撕開。
一瞬間,指甲縫滑落一些暗紅的粉末,融入美酒之中!
將滿滿一大壇,三花葉,放到老龜面前。醇馥幽郁的酒香,令老龜,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伸長布滿褶皺,老人皮似的脖子,狠狠聞了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