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怪胎
向前的道路是單行道，他們就這樣在深邃但寬敞的洞穴中摸索前進。
“快過來，前面有亮光”
淺雪激動的說。
白一凡自然看得見，他拉住冒失的淺雪，在黑暗中久行的人見到光線是會沖動，忽略了可能的危險，他必須謹慎，絕不能讓意外發(fā)生。
“在這等著，如果我出問題給我支援”
“為什么，你總喜歡一個人行動呢”
“科諾姐姐說的對，你一點也不招人喜歡”
少女皺起眉頭，炸毛的樣子像只小貓，看樣子是生氣了，擔心也好，任性也罷，白一凡喜歡一個人行動并不是耍帥，而是他能全身而退，只要她能不在執(zhí)拗的跟著，討厭他就討厭吧。
“她說的很對，我一直不愿意招人喜歡”
他就是那么奇怪，總能把違心話說的理直氣壯，說心里話時卻支支吾吾。
白一凡收起火把，打開視野追蹤。
他慢慢靠近發(fā)光的地區(qū)，那是一道門，打開的門，四周沒有陷阱，為防意外，他抽出短劍防身。
門的側方，白一凡小心翼翼探出頭，房間內空蕩蕩一片，只有盡頭孤單的擺著一面橢圓的大鏡子。
“這樣就安全了吧”
“你，我不是說”
她還是跟來了，就站在他身后，如果不是第一時間認出這個聲音，他可能已經(jīng)發(fā)動攻擊了。
“我做不到，只讓你一個人冒險，我討厭這樣子，抱歉”
她走進房間
“喂”
白一凡跟進去，卻發(fā)現(xiàn)里面空間遠比他看到的廣。
開始看到入口的時候，矮小的門給了他里面空間很小的錯覺，探頭觀察時鏡子又吸引了他的視線，從而造成了他的誤判。
此刻白一凡的視野還集中在鏡子上，他的直覺告訴他那面鏡子暗藏玄機
“那里”
淺雪拉住白一凡的衣服，愣愣的看著她手所指的方向
他轉頭，房間右面的墻壁上牢牢固定著兩串鎖鏈，一個人被鎖在那里，房間是環(huán)形的，這里是他剛才探頭的視野盲區(qū)，是他疏忽了，一開始就向著鏡子跑，要是這里有怪物埋伏并從他身后偷襲，那可就危險了。
不過奇怪的是淺雪那是什么表情，她好像看到了什么令人恐懼的怪物一樣，但接下來白一凡也瞪大了眼睛。
被鎖鏈束縛的已經(jīng)不能說是人了，他背上居然生出了翅膀，其夸張程度讓白一凡誤以為這雙帶著鋒利翅牙的雙翼是墻壁上的壁畫，這里光線陰暗，只有頂部一盞散發(fā)著微弱光亮的吊頂燈支撐著照明，所以白一凡第一眼沒看看清他身上破開皮膚的鱗片，看樣子是剛長出來的，泛著乳白色堅硬鱗芽還在擠壓著粉嫩的肌肉。它的皮膚應該是蒼白的，而此刻微弱的燈光為其染上了微黃色，下身雙腿已經(jīng)被異化的骨骼破開，變成了粗壯的利爪。這家伙的樣子讓白一凡想起電影里從地獄中鉆出來的惡魔，只是那張清秀的臉還像個人類，沒那么猙獰可怖。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它好像在沉睡，白一凡仿佛能看到這家伙熔爐般躍動的心臟，不停擊打著他寬闊的胸膛，盡管是熟睡時跳動速度也快得驚人。
它是什么，是怪物或者是玩家，可是白一凡看不到任何信息，莫非是背景建模，可是這樣簡陋的房間里制作組不可能會費時費力去創(chuàng)造一個毫無意義的精美建模，唯一可能的是，這家伙是觸發(fā)型怪物，等他們走到某處或者觸動某個機關，這家伙就會嘶吼著掙斷鎖鏈襲擊他們，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盡可能小心的尋找出口。
“它是什么”
“不知道”
“喂，回來”
白一凡拉回向怪物靠近的淺雪。
“你瘋了嗎”
“抱歉，我有些失神了”
她的語氣很平淡，盡管被白一凡呵斥也還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它是出口的守護怪嗎，這里場景很寬闊，適合戰(zhàn)斗，可越是寬闊白一凡越發(fā)害怕，因為地形在一部分意義上也體現(xiàn)了怪物的強大。
白一凡還是打算去查看那面鏡子，他心底告訴他那就是出口
“不要亂動，會觸發(fā)機關”
他囑咐她。
“嗯”
出他意料淺雪這次意外聽話。
就在他打算靠近鏡子時，鏡面散發(fā)出強烈光芒，果然，那是一道傳送門，看樣子是誰要進來了。
孔雀羽織的袖口先一步出現(xiàn)，阿萊西·勞倫斯踏著沉重地步伐走進來。
“等候多時了吧，兩位”
“你想做什么”
白一凡將淺雪護在身后，警惕的看著阿萊西·勞倫斯，預判他可能的攻擊。他連對方職業(yè)都不知道，白一凡不想將主動權交到對方手里，不如主動發(fā)起攻擊，可是對方的實力他也不清楚，他能穿上這一身昂貴的衣服，很有可能是靠自身實力，既然對面也沒有進攻的意思，就這樣先僵持著見機行事吧。
“你有個很好的朋友，我也沒想到她會為了你跳下去”
“殺了我對你有什么好處”
“殺？不，你不會死，那片區(qū)域跌落只會讓你失去行動能力”
“所以，抓住我是為了什么呢，難道你是狼血誓約的人？”
“不不不，我的公會已經(jīng)解散了，徹底的，現(xiàn)在我不隸屬于任何公會”隨后他挑挑眉毛“看來我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小小的賞金獵人先生原來私底下也有仇家啊，但是現(xiàn)在，這些事情都沒有多少意義”
打趣的話稍縱即逝。
似乎是想起傷心的事，他悲憐的雙眼環(huán)顧四周，最后停留在怪物身上。
“你看到了吧”
“那是我弟弟”
白一凡不敢相信他聽到的，倒是淺雪聽到這不可思議的話后并不吃驚，反而一臉釋然，仿佛一切如她所想，她關切的問阿萊西·勞倫斯。
“為什么他會變成這個樣子”
“兩位，愿意聽我講一個故事嗎”
眼下，只能聽聽他說什么了，白一凡沒有拒絕。
和阿萊西·勞倫斯不同，阿提亞并不喜歡戰(zhàn)斗，他羨慕果敢聰慧的哥哥，卻只能為他助威。很多時候這個長相清秀的少年更喜歡待在僻靜的地方研究建筑，這也是他來這里的目的，盡管被困在這也是一樣。
也許是出于對他的溺愛，起初阿萊西·勞倫斯還能接受這個不愿戰(zhàn)斗的弟弟，但隨著攻略推進，出色的阿萊西·勞倫斯成立了公會，里面有四個愿意跟著他出生入死的人。他們在迷宮里拼盡全力，無數(shù)次與死亡擦肩而過。
漸漸的阿萊西·勞倫斯開始埋怨弟弟，只能造一些華而不實的房子有什么用？哥哥訓斥著弟弟，希望他能認清現(xiàn)實，和他們一起在前線戰(zhàn)斗，但弟弟總是避開不談，最厲害的一次弟弟甚至頂撞了他，要知道，在現(xiàn)實中弟弟從沒頂過嘴，而現(xiàn)在他如此忤逆，自那一天，兩兄弟逐漸不再交流，隔亥就這樣一天天累積，沉淀。
直到有一天哥哥發(fā)現(xiàn)了弟弟在和公會里的人聚會，愉悅歌聲甚至突破了厚重的門扉，傳到他的耳中，憤怒的哥哥一腳踹開門，當著所有人的面的質問弟弟，卻迎來所有人疑惑的目光。那一刻，哥哥感到失去了什么，是什么呢，像是弟弟從他心頭割走了一塊肉，他偷走了本應屬于他的東西，他痛苦，他憎恨。
于是頭一次他跑去河邊喝悶酒，一瓶一瓶，喝到醉酒狀態(tài)不再累積，他像個瘋子，哈哈大笑到淚流滿面。他對著湖面咒罵，為什么不讓我那個弟弟去死，讓他們都去死，是我?guī)е麄兊浆F(xiàn)在，他們居然和那個廢物混在一起，我才是隊長，讓他們死，最好那個廢物親手殺了他們，哈哈哈，不可能，因為他是個連武器都拿不起來都廢物。
他罵到嗓子干啞，嘔吐起來，突然平靜的湖面鉆出一道亮光，亮光中央是一個模糊的人影，人影問他說的是不是真的，他想也沒想就說了是，以為是喝多了的幻象。
誰知道當他酒醒后，任務欄上真的出現(xiàn)了一條陌生的任務，斬斷過往，他有些慌亂，這是幻覺吧，他半信半疑的看著任務說明。
‘惡魔之子撒旦會降臨在你的至親，若不想殃及他人，須親手了結’這一刻他弟弟的好友標志變成了怪物標志。他不相信，立刻查看全公會人的位置，他們正處在同一個地方，這時他記起，今天是弟弟生日，而他喝醉了酒連信息也不回。
后悔夾雜著恐懼的他立刻前往他們所在地，可等趕到時一切都已結束，弟弟如同惡魔般躺在竹屋里，身旁彌漫著其他人死亡的血腥氣，氣息重到連燒焦都刺鼻氣味也無法掩蓋。
這一刻哥哥絕望了，他感受到了來自整個世界的嘲弄，他大罵，像個小丑一樣跪地痛哭，隨后他翻動魔法書，黑色的劍刃凝聚成型，他知道弟弟已經(jīng)死了，他要手刃眼前這個怪物。
可是他下不去手，因為這個怪物有著他弟弟的臉龐，睡熟的樣子和小時一樣。這時，罪惡的任務欄再次亮起，他的背包中多了一塊特殊的傳送石，地圖上標志了一處特殊地點，以及技能欄中從沒見過的技能。
一命換一命，他攥起群頭捶打地面，直到指尖滲出鮮血。他知道，他會去做的，只是他不甘被戲弄，他不是提線木偶，可是，他想救回他的弟弟，無論任務多么荒唐，這一刻他的尊嚴是那么不值一提。
他咬著牙復述，似乎要撕碎什么，布滿血絲的雙眼不停溢出怒火，直到最后重歸冷漠，好像這一切理所當然。
白一凡當然不會被這鬼一樣的理由說服，為了拯救弟弟而去殺人，這是他的理由和選擇，白一凡無權干涉，但他絕對不會認同，在那一刻阿萊西·勞倫斯釋放并認同了自己，他拋棄了所有人，當他選擇這條路時，就應該被徹底抹殺。
“這樣荒唐的話你也信？”
白一凡吼著說，他能感受到他的憤怒和不甘，也知道他的決絕，他只能大吼，試圖喚回他剩余的人性。
“我，我當然不信”他猶豫著，喉嚨已經(jīng)發(fā)不出正常的聲音。他的疑惑只是一瞬間，阿萊西·勞倫斯明白在他選擇救弟弟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jīng)是和魔鬼為伍，這是他早就清楚的事情。
“但我必須試，因為他是我唯一的親人”
他揮手，魔法書顯現(xiàn)。
白一凡立刻出手，將短劍投出，飛刃刺入阿萊西·勞倫斯的肩膀，他卻沒有絲毫反應。
無數(shù)黑色繃帶從書中飛出，將他們牢牢束縛住。
“很遺憾，現(xiàn)在變成兩條人命了”
他居然笑了，笑的像是個癲狂的精神病人。
“你們死的不冤，一點也不冤，這里，我們所有人都是扭曲的，都該死，哈哈哈哈，但我要用兩個扭曲的家伙的命去救另外一個”
“你在胡說八道什么呢，瘋子”
白一凡被繃帶束的喘不過氣，也不忘反駁這個可憐的家伙，他知道，阿萊西·勞倫斯受了精神刺激，已經(jīng)快瘋了。
他抽出短劍，任由血液流淌。
“不錯的回擊，但是沒用，我已經(jīng)感覺不到痛了”
“不，你感覺的到，只是你不愿意承認吧”
淺雪掙扎著說
“啊，小姑娘，你能體會的到嗎。你很特別，知道嗎，我的副職業(yè)是商人，在現(xiàn)實我是監(jiān)視者，我見過太多太多人，見過他們的苦痛哀傷哭嚎以及憤怒，但無一例外他們都逃不過被摧毀的命運。這雙眼睛早就能能直視人的內心，你隱藏的東西自打我們第一次對視我就能看到”
他睜開惡魔般的雙眼盯著淺雪
“你，一直想去死吧，你承認嗎，不承認也好，沒人會承認的，哈哈哈哈哈，至少比你身邊的這個膽小鬼要好吧”
她怎么不說話了，這樣放肆的話，她一定會反駁的吧，可她的眸子居然黯淡下去，黑繃帶沒有繼續(xù)繃緊，雖然難受但不至于窒息，是她不愿意說話。
“淺雪，不要聽他胡說”
白一凡試著呼喚她
“他不是膽小鬼，他曾經(jīng)救了我”
少女的眼中閃爍起倔強的光，她奮力掙脫出一只手臂，向阿提亞丟出一根飛針。
飛針擊打在阿提亞堅硬的鱗片上，怪物沒有絲毫反應。
“最后的掙扎也結束了嗎，那么，我可以開始了吧”
阿萊西·勞倫斯喚出魔法書，開始吟唱，白一凡和淺雪腳下浮現(xiàn)出巨大的黑色法陣，黑泥涌出，他們在慢慢被吞噬。
是獻祭魔法，黑魔法的一種。
突然，繃帶碎裂，白一凡干嘔著倒在地上，他感覺體力被吸的一干二凈。
為什么儀式解除了，白一凡抬頭，阿萊西·勞倫斯的面部因劇痛猙獰，惡魔揮動著雙翼，鋒利的利爪貫穿了他的身體，如同提起羊羔般提起他，他掙扎著，想要說些什么，可下一秒，阿提亞掏出了他的心臟。
阿萊西·勞倫斯墜地，血條歸零。
該說這狀況是好是壞呢，這是剛出來狼窩又掉進虎穴啊。
白一凡看著阿提亞，這次他頭頂有了標識。
126級，惡魔之子
這幾個字瞬間打破了他所有的計劃，甚至連希望也一起剝奪了。
怪不得他對這個怪物沒印象，原來它所處的地區(qū)就連內測的白一凡也沒能到達。
淺雪爬過來，抓住他顫抖的手，靠在他身旁。
“要死了呢，抱歉”
她輕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