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染溫雅如玉的俊顏和善，看出了凌染的戒備，忙拱手道：“夫人放心。
“夫人放心，染什么都不知道?！?p> 顯然他什么都聽見了。
他們彼此凝視著，凌染并不了解齊染此人，但見他話中意味真切，不知為何她直覺選擇了相信他，嘴角微揚朝他頷首致謝。
“那么謝過太子了?！?p> 齊染垂眸，面前這個才見第二次的女人嫣然扣人心弦，看著她輕捋嫩柳的玉指，纖白的耀眼，終究是忍不住問出了口：“夫人為何要如此？”
她有著驚鴻美貌，更有宋王的寵愛，為什么還要離開宋宮？
“公子常年走諸國，當(dāng)知自由吧？沒了翅膀的鳥兒，過著自己并不喜歡的生活，那樣的日子只會是一種煎熬?！?p> 柔和婉轉(zhuǎn)的清音隱約有些飄渺，齊染只是靜靜的看著她，心就如那一池碧水，被吹亂了。
“自由么？”
他輕喃著這二字，似是在沉思著什么。凌染不欲再言，舉止優(yōu)雅的從他身側(cè)越過，比那花間的蝶兒還要翩然嬌美的窈窕身影蹀躞離去。
直到走遠了，凌染悄然回首看了看身后，已經(jīng)沒了齊染的影子，她才長吁了一口氣，提起裙擺一溜煙就跑到了宮檐下?lián)]著手中的柳條，暗暗道：“嚇?biāo)牢伊?，他?yīng)該不會告訴姬澈吧？”
這樣的她，哪還有方才那副讓人心迷的端麗雍容。
凌染現(xiàn)在是提心吊膽的，若是被姬澈發(fā)現(xiàn)她想逃跑，估計那廝瘋起來什么事情都會做，她現(xiàn)在才十八歲，還不想太早死呢……
是夜，姬澈狩獵歸來，在行宮大肆舉宴笙歌燕舞，凌染不曾入席，早早沐浴就寢，直到子夜時被一股酒氣嗆醒來，坐起身來去看，才發(fā)現(xiàn)姬澈竟是癱坐在腳榻上睡著了，一只手還握著她的錦被一角，似乎是想給她蓋上。
心頭一窒，就著闌珊燈火看向他的側(cè)臉，軒昂的英姿威儀勃發(fā)，這樣的男人是天生的王者，不論是這個時代，抑或是千百年后，他都會是萬眾矚目的。
“阿染?！?p> 凌染半伸在空中的手登時受驚收回，良久，她才發(fā)現(xiàn)他不過是在囈語。
“姬澈……”
次日，凌染陪姬澈行獵入山林，一切都如計劃中進行著，她有意拉開與王駕的距離，刺客的出現(xiàn)讓禁軍猝不及防，混亂中，凌染趁機跑往之前便踩好點的山崖，墨珩在那邊接應(yīng)她。
荊棘劃破了她的獵裝，樹枝弄亂了她的發(fā)髻，她也沒有停下緊張急促的腳步，奔往自由的空氣似乎都是輕松無比的。
“嗖！”
一道箭矢破空而出，直朝凌染后背射來，察覺殺氣的她猝然回首，那支利箭生生從她臂間擦過，尖利的箭頭堪堪劃破了她的手臂，鮮血頃刻濺出。
“嘶……”
她吃痛的捂住手臂狼狽地跌在了草叢間，驚悸的喘息著警惕看向箭矢射出的方向，距離她五六米開外有個黑衣人，第二支取她性命的箭已經(jīng)上弦了。
果然，吳太妃那女人是不會放過她的。
凌染還來不及做出反應(yīng)，黑衣人已經(jīng)瞄準(zhǔn)了她，這一瞬間空氣似乎都凝結(jié)了，她微縮的瞳孔注視著那支即將射來的箭，后背冒出了密密的汗。
噗嗤，刀劍砍入血肉的悶聲傳來，只聽那黑衣人慘叫了一聲，手中的箭便脫弦射出，偏離軌跡重重插入在凌染身側(cè)的樹干上，在黑衣人倒下的同時，他身后站著的人，毫不留情地一把拔出了捅穿他胸膛的長劍，然后朝凌染疾步走來。
“小柒?！?p> 凌染冷清的眸間透出了詫異，她著實沒想到陪了她兩年的小柒，殺起人來也是眼都不眨一下，也是，能被姬澈安排到她身邊來的人，又怎么可能是普通眼線。
“夫人，快走吧，后面的刺客我都處理了?！?p> 握著那把鮮血淋漓的青峰，小柒扶起了凌染，堅定的說。
“夫人放心，我是來幫你離開的?！?p> 不遠處的山林里，已經(jīng)傳來了禁軍尋找她的聲音，凌染也來不及多說，便和小柒往山崖處跑去。從小路下去后，便見墨珩一行人已等待多時。
“夫人，您受傷了？”
凌染慘白的玉容已有一分虛弱，若非小柒一路扶著她，只怕她也到不了這里了，朝墨珩搖了搖頭：“現(xiàn)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先走。”
墨珩看了看她身邊的小柒，便招了人過來，將凌染送上了馬車，一行人速速從山腳下的小道離去……
等到姬澈負手站在山崖上時，看著那精心偽裝的墜崖現(xiàn)場，忽而昳麗的俊美面容上浮現(xiàn)的陰狠笑意更可怕了，死死捏著手中那只凌染遺下的繡履，凌厲如墨的深邃鷹目間，濃濃的殺意乍現(xiàn)。
“阿染，你真不乖?！?p> 這一刻，他的骨子里都滲透了陰森的戾氣，帶著燥熱的山風(fēng)將王袍吹的簌簌作響，也將他咬牙切齒的呢喃吹散了。
他想，他終于有理由可以折斷她的腿了。
……
春秋時的路可不好走，不似后世的官道，此時多是山間小路，躺在馬車?yán)锘杳粤藘扇盏牧枞窘K于被顛簸醒了，一身嬌弱的骨架差不多都快散了，身上蓋著薄薄的氅衣，右臂間還隱隱作痛。
“夫人，您醒了？先喝些水吧?！?p> 清涼入喉，凌染遲鈍的意識方才清晰了些許，小柒又體貼的絞了絹子擱在她額間，欣喜不已的說著話。
“那日夫人手臂中箭失血過多暈厥了，夜里便燒的厲害，擔(dān)心死奴了，墨先生本說明日趕到琿陽去找殤醫(yī)，沒想到夫人今天就醒了，謝天謝地?！?p> 凌染抿唇虛弱的笑了笑，周身力氣盡失，大抵記起了逃離那日的瘋狂，忽而蹙眉，黯然心悸道：“我做了一個夢，夢里……”
夢里空靈的聲音里無端帶著一絲恐慌的顫抖，即使是醒來，她也忘不掉，簡直嚇的她周身冒冷汗。
小柒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安撫道：“夫人，只是個夢罷了，無須放在心上?！?p> 伺候了凌染兩年，善于察言觀色，揣摩人心的小柒，自然能猜出這個讓凌染害怕的夢是什么。她的手溫?zé)?，悄然給了陷入寒顫中的凌染一絲熱意。
凌染恍惚斂眸，微顫的彎長眼睫忽閃著在粉白的臉頰上投下兩抹陰翳，沉吟：“是啊，只是個夢，我已經(jīng)離開他了。”
倏地，小柒直直跪在了車板上，朝著凌染虔誠說道：“夫人怕是猜出我的身份了，不過夫人放心，自公子回朝那日，我?guī)Х蛉藴?zhǔn)備離宮時，就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小柒此生只想侍奉您，絕無二心，還請夫人留下我?！?p> 凌染微蹙柳眉，憶起了姬澈回朝宮變那日，小柒欲言又止，最后依舊堅定的帶著她從明華宮小道離宮，絕非虛假。
“我也未曾說過要趕你走。”
小柒暗淡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清秀的小臉上一掃緊張，布滿了歡喜。
“謝夫人！哪怕是舍了這條命，小柒也會保護好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