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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雷霆昨夜雨

第六章 花靈飛升

昨夜雷霆昨夜雨 小青陵 4222 2021-02-23 16:45:29

  顯德六年柴榮病逝,廟號世宗謚號睿武孝文皇帝。趙匡胤任檢校太傅、殿前都點檢。

  汴梁城中,綺河兩岸,人影漸疏。樓閣的燈謝了,男女卿卿我我的笑聲藏進了房簾里...三更天的霧籠著綺河,籠著青石路,籠著一樁樁蕭索的垂柳。重云遮了明月,長空呼嘯著九月寒風,正是個嚴霜秋夜。

  迎仙橋上,白衣男子抱手閉目,橋欄上一尊白瓷壺,二盞秘色杯??葱螤顟?yīng)是在等故人。

  不時,飄起了秋雨,怕是天公嫌這景還不夠蒼涼。綿綿細雨打在男子面上絲毫不動其容,仍就是閉著雙目,像是止了呼吸一般。

  “來了?!蹦凶雍鋈恍鄙肀犙?,只見橋頭傘蓋漸露,油紙傘下端得一位窈窕女子,穿著粉青色裙裾。

  “嗯?!迸右е?,不敢看他,只是回了個字。

  “謝你赴約,謝你紅妝相送?!卑滓履凶拥?。

  “來不來都是心痛罷了?!迸宇h首道,“妾亦擔不起上仙的謝字?!?p>  “七年前和你在這迎仙橋初遇,想起來恍如昨日?!蹦凶訃@道:“依舊是那一把油紙傘,一襲青白衣?!?p>  “綺水橋上始見君,便作花娘付真心?!迸拥溃骸拔以舅裤降拈L相廝守,頃刻間便化作了云煙?!?p>  “始于斯,止于斯?!蹦凶訜o奈作笑,“墨兒,江湖深遠罷。”

  二人相顧無言,女子舍棄紙傘,縱使秋雨淅瀝,仍遮不住這淚眼婆娑。此刻,但怕是下一世的雨,但怕是再也不要天明,便就在這雨中望著心上人,女子也愿意。

  四目相對,良久。傷人的卻不是這寒雨。

  “柳郎?!迸舆煅实溃骸安灰撸珊??”

  “墨兒?!蹦凶拥溃骸拔叶悴贿^這宿命?!?p>  “有什么躲不過?”女子猛的歇斯底里,“你是仙身,我是花靈,便這樣撒手拋開一切,浪跡天涯難道不行嗎?”

  男子溫情地看著女子,搖了搖頭。他是一定要回天庭的,就算不為了他那一眾故人,也要為了天下蒼生。

  “我再也不是你的柳寒霜?!蹦凶幽卣f。

  “那天上有何好?柳郎,我們回去吧,回花圃?”

  “回不去了,你不知道我是誰。”男子抬頭望天凝望漫漫黑夜,“贈君一杯酒,莫要長相思?!彪S后端起酒壺斟了滿杯,一杯自盡飲,一杯敬與林墨雪。

  林墨雪走到柳平跟前,微微抬頭望了許久,將手中的紅穗青玉系在情郎腰間,而后接過酒杯。她自知,世上比毒藥更難入喉的便是這離河忘情水。

  雨停了,天白了,更響了。情深款款無廝守,響竹聲聲催別離。

  “我走矣,此去經(jīng)年,望各自保重。”隨一道白光,男子羽化飛去。

  “上仙珍重。”

  原來柳平也就是青陵子,乃是九天神尊下凡,正好要在他三十歲這一年舍棄肉身渡完他最后一劫。七年前,柳平辭官歸隱不只是厭倦了朝堂還有他師父太濁的叮囑,只有在太濁的道觀里才避得開定數(shù),但他路過綺河石橋鋪時遇見了林墨雪錯過了他回山的時辰,結(jié)果渡劫轉(zhuǎn)生。

  這林氏亦不是凡人,乃是驪山仙草化身,初到凡間便遇了才華橫溢的柳寒霜,自是欽慕。二人一個是才貌雙全,一個是國色天香;一個是金枝玉葉,一個是甘露青霜,相見怎生不相憐?又俱是孤雁只蝶由是多相珍惜;許定了緣分后,二人游遍汴州,又得了間僻靜花圃,詞話春風,佳人才子一時羨煞幾多旁人。

  只可惜時辰既到,天命難違。柳平本就是仙人下凡渡劫,所以才得了不治的痼疾,縱使墨雪如何照料仍然阻不得愛郎身死成仙,而成仙后世間也便沒了她的柳郎了。

  “你愛我嗎?”林墨雪自言自語道,然后笑了,“那我便來尋你,哪管它九天玄霄,雷云電雨?!?p>  風干了傷心淚,灑卻了忘情水;可嘆癡情嬌娥百余年法身,怎敵的過渡劫天雷?但恐應(yīng)了劫數(shù),頃刻間便化作飛灰。

  自綺水分別后,林墨雪該是失魂落魄樣,拖沓著回了花圃。轉(zhuǎn)過官道那條街叫“十七街”,走近一幽深雨巷,四周散著晨時間的裊裊青霧。怎生寂靜,無人家撐開榻,只聞得好遠的幾聲雞叫;雨巷最深處又是道老榆木門,門前兩顆垂枝柳樹。吱--林墨雪推開,門后是個寬闊地方,有數(shù)丈地方,一座二層木樓;是柳平同軍兄弟、現(xiàn)禁軍統(tǒng)領(lǐng)趙匡胤大官人相贈。院兒內(nèi)花枝千朵,多是沒開的綠葉兒;一棵寂寞梧桐,葉子落了一地。林墨雪冷冷望著,又回頭看看巷子,終是嘆息;踩著碎葉子,涼風乍起,一幅荒涼景象。

  這林家女子登上閣樓,入了閨房,起了榻、掃了塵,坐在鏡子前旁。就這么一坐那便是三四個時辰,真是個:庭院深幾許,良人待君歸,斜陽照空巷,梧桐滿天飛。

  待淚痕風干林墨雪突然拿出梳妝盒子,打扮起來;不為別的,只為去尋她的柳郎,若是有緣再見著,豈能是這副憔悴模樣。

  少時,梳了頭、畫了眉、抹了淡脂、含了朱紅;插上流蘇步搖、帶上鎏金耳環(huán);濕了雨的衣裳也要不得,一股通換掉。夕陽斜射,金輝盡灑,林墨雪沐浴在這輝中,照得粉嫩白皙,似個出水的芙蓉,嬌滴滴;粘露的月季,冷艷艷;兩眉似對折的柳葉兒,雙眸又似泉眼,水靈靈的。這玉貌絳唇豈輸那褒姒、甄宓?

  林墨雪收了盒子,鎖上里里外外的房門,又去寺廟發(fā)了愿點了香。隨夜幕落下,林墨雪深吸口氣,提起真氣使出飛天法術(shù),縱向天宮飛去;這女子只是個剛剛化形的花靈,為了情郎也是不要命,試看往昔多少千年修行的花木靈長被渡劫天雷劈下,落得個形神俱滅。

  林墨雪頭也不回地往天上飛,漸漸遠了人間;起初云色還喜人,一見有此處有靈物渡劫,便聚起雷云,擦出朵朵電花兒。

  “此乃天劫,妄渡者死!”云中雷神警告道。

  林墨雪那聽得進去,仍舊運起法術(shù)闖進雷云。

  云中昏天黑地,狂風急急,陣陣雷聲碎人膽;道道天雷擊下,端是駭人,凈在林墨雪身旁炸開。

  烏云頂上有團光暈,便是天窗,林墨雪一邊朝著光門飛行,一邊躲避重重天雷;那雷神真是不憐人,見林墨雪快脫身雷云,又加緊催雷,布下雷網(wǎng)。林墨雪眼看便要沖出天門卻撞上了雷網(wǎng),顧不得那么多,一咬牙、一閉眼硬沖撞進去。

  也是幸運,林墨雪瞎貓撞見死耗子,鉆進了天雷神網(wǎng)的網(wǎng)眼兒里,過了雷云,沖進了天庭。林女倒在一顆粉色櫻花樹下,風一起,碎小花瓣飄散漫天,四周都是金色的云,明晃晃的。

  “這是哪兒?”林墨雪心里道,仍倒坐在樹下,見如此好景又道:“定不是地府。”

  林墨雪跌跌撞撞在天中轉(zhuǎn)悠,不見得生人心里端是著急。

  “快些步子,莫要閑聊誒?!痹浦械钣钆缘男÷防镒叱鰝€短須老頭,穿身連襟藍色道袍。

  “上仙!”林女見得道仙身后跟著些男女仙人,瞧樣子倒像與自己一般是剛來天中的。

  “誰呼貧道?”仙人持著拂塵,抱著卷子左右打望。

  林墨雪半跑半跳,對仙人恭敬道:“是我,小女子見過上仙。”

  見是位標志的女仙子,復觀其面相超然,有出神入化之妙。道人亦還禮:“貧道許旌陽,亦有禮也。不知仙子有何事耶?”

  林墨雪道:“小女子林家墨雪,乃是個下凡的草芥,修得人身。方才渡過雷云結(jié)界到此,擾了天宮還望上仙恕罪?!?p>  “原是花草渡劫成仙。”許旌陽賀道,“看仙姑模樣青澀,不知有幾多修為,既以成仙當去瑤池西王母處謝恩,何以在天上耽擱?!?p>  “我不去瑤池?!绷帜┑溃拔乙ヌ焐??!?p>  “哈哈,原是想做個天上神仙,食人間煙火耶。”許旌陽笑道,“仙子試看我身后眾仙,皆是剛造冊的神仙,正由我?guī)ラL生大帝真王處領(lǐng)職位哩?!?p>  林墨雪瞧瞧后邊道:“那正好,由上仙領(lǐng)我入天,也去真王處討個職位?!?p>  “小女子啊,天庭清苦,只聽說有逍遙的仙人,沒聽說過好耍的天神。”許旌陽勸道,“我身后諸仙皆是與天庭有緣,或渡不過雷劫、或發(fā)了愿;你是個自己修行渡劫的人,自當再造修為,入大羅境界?!?p>  “我哪修得來那大羅金仙境界,但愿入得天上尋...尋個去處?!绷帜┎铧c說漏了嘴道:“尋個去處,盡些棉力為蒼生造福,不也是修行么?!庇值溃骸吧舷梢豢幢闶莻€得到的真人,怎忍辜負我這般愿望?!?p>  “原來仙姑有這般宏愿,乃與我道門一路?!痹S旌陽道,“那請仙子隨我進天,先去真王處討得職位總數(shù),再作分配?!?p>  “多謝許上仙?!绷帜┱?zhèn)€口齒伶俐,三言兩語便說得許遜點頭?!?p>  許遜領(lǐng)著林墨雪和一眾仙人到了南天門,與天王寒暄了幾句,而后謝了天王直去真王府。許遜與玉清真王商討后共記討得神職三十二位,遍布羅天各院;林女是倒數(shù)入列的,按序算來到她這兒已然沒有選擇了。

  許遜對林墨雪曰:“仙子,貧道只討得這些地方,你最后隨我乃是有緣;本欲讓你先選,卻又怕失了公允,惹來非議。”

  “天師莫自怪也,能尋個托身去處已是心滿意足,何曾還貪好處?”林女道,“殊不知是哪個地方。”

  “明月-廣寒宮?!痹S遜道,隨手遞上了冊子。

  接了冊子,林墨雪心里道:“往昔與柳郎共賞的皎月,今日卻要去司職?!?p>  “月出皎兮,佼人撩兮?!绷峙鞯?,“月宮明美,謝了許天師?!?p>  許遜道:“月宮孤寒,何來明美;但凡有時機,貧道定想著仙子?!?p>  “怎敢勞天師掛念?!绷峙溃靶∨映醯教焱ケ阌龅觅F人,不知是哪里修來的福氣?!?p>  “仙子福相滿滿,光彩美人,自是喜人?!痹S遜道,“你定識不得去月宮的路,便讓貧道送你一程?!?p>  林墨雪再謝過許遜,踩在祥云上同飛去月宮。

  出了真王府院轉(zhuǎn)眼便到了月宮,皆知月府無晝,四周盡是寥寥星漢,無邊無際。

  “仙子你看,那諾大的府院便是廣寒宮?!痹S遜道,“貧道便送仙子到此,你持這冊子前去問詢,必有人接應(yīng)。”

  “聽天師囑咐,小女子拜別天師?!绷帜┬卸Y道。

  別了許遜,林墨雪獨自走向廣寒宮門,真是個寒氣逼人、冷霧刺骨的地界兒,雕欄石板上滿滿的都是青霜。

  “仙子作何?”門外守將道。

  林墨雪一時間不知怎的回答,躡手躡腳地遞上手里的冊子。

  門將接了冊子看:“原是來司職的仙子。仙子請進端往里走,大殿前有滿月司招呼?!?p>  又往宮中走,更是冰冷,恨不得再添些衣物。漸漸得見行人,多是女子,埋首低眉,墨雪屢打招呼卻不得一人回應(yīng)。

  忽見一長袍女子左右指點,當是門將口中的滿月司。這仙子姓薛名影生得高粱細眉、鳳眼桃嘴;因當職滿月,故曰滿月司;手下左右一上弦司、下弦司,總定月亮陰晴圓缺。

  “請問是滿月司大人嗎?”林墨雪諾諾地問。

  薛影轉(zhuǎn)頭打量道:“又是個纖纖玉手的小姐,真是難伺候?!庇值溃骸皝砦以赂芍酪?guī)矩?”薛影奪來冊子,邊看邊問?!?p>  林墨雪剛來哪知什么規(guī)矩,“下人初到,不懂什么規(guī)矩,還望仙子指教?!?p>  “林墨雪?!毖τ暗?,“名字倒是不錯,既然不懂規(guī)矩便要聽我的?!?p>  “定是悉聽滿月司吩咐。”

  薛影領(lǐng)著林墨雪去浮塵宮,廣寒宮數(shù)百下仙姮娥大多是住在這里的。薛影道:“廣寒宮中不是你能亂走的地方,尤其是那月華殿,沖撞到星君別說我保不了你。”

  “嗯嗯。”林墨雪連連點頭。

  一路上逾見行人,比起外宮,這浮塵殿當是熱鬧,女娥們嘰嘰喳喳,尖牙長舌,或是擠眉弄眼,或是搔首弄姿形態(tài)萬千。

  “以后這浮塵殿便是你的住處,無我的旨意不得出殿,否則教你好看?!毖τ皣樀馈S值溃骸澳銈冞@些粗鄙的下人,蒙老天爺厚愛才做得個仙子,千萬莫要闖出禍事來?!?p>  林墨雪低著頭,聲聲答應(yīng)。

  打點好床臥,換了婢女衣裳,林墨雪又被吩咐到雜活兒處,干些人間似的苦力。宮圍深深林墨雪出不得、滿天星宿林墨雪認不得,殊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覓得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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