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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小就練就了一身躲藏的本領(lǐng)。
小時候,我每一次犯錯,我爸都會大發(fā)雷霆,他動起手來,連我媽也保不住我,而我只能選擇躲避。
躲在黑暗的角落,聽著我爸大吼大叫的聲音,我滿腦子的怒氣,若是有東西在我手中,肯定被我摔的稀巴爛!
我有時候想,或許自己能夠勇敢一點,像那些叛逆的少年一樣,一手拿著高分成績做護(hù)盾,一手做著自己喜歡的事。
可,我不行。
黑暗總是勾引出人類無數(shù)想象。
芮雪的呼吸,近在咫尺,我甚至能感受到她呼吸中的溫度。
緊張帶著遺憾,換誰在這里都是這樣。
前有剛換班回來的保安,后無退路可走,真是絕境。
“這個地方是死角,連光都管不到,他更管不到。”
我假裝輕松,盡可能傳遞積極的信號。
芮雪漸漸地放開了緊握著的手,真別說女孩子平日里連擰礦泉水瓶都困難,在危難時期爆發(fā)出來的力氣可不小。
我活動了一下被芮雪握疼的手,另一只手卻不自覺的觸摸著那僅存的溫度,內(nèi)心早已笑開了花。
好在我們躲在黑暗中,我擰了頭,假裝若無其事。
說真的,芮雪身上那股特有的香味,早已讓我心猿意馬。
我和她的距離從未有過如此近。
芮雪尷尬的朝我點了點頭,表示歉意。
“接下來我們怎么辦?”芮雪問,細(xì)聲細(xì)語。
我點亮手機(jī)屏幕,上面顯示著時間:6:10。
“我看過松手上的換班表,他們兩個小時換一班。下一班應(yīng)該是8點鐘?!?p> 芮雪有些著急:“演唱會7點就開始了,等他們換班就來不及了?!?p> 我沉默了一會,下了一個決定。
“如今剛換班,保安的注意比較集中,我們等一會,等他松懈了再想辦法?!?p> “豐年,你以前也是這么。”芮雪用手比劃了一下,隨后從嘴里冒出一個詞,“瘋狂,嗎?”
“我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乖乖孩,無論在家還是在學(xué)校?;蛟S是你,還有松他們的存在吧,突然讓我明白,是時候要跟著自己的內(nèi)心走了?!?p> 芮雪似乎特別理解我的感受。
在她身上,我總能感受到一種異于常人的成熟氣息,不管是說話還是行為舉止。
我問:“你覺得今天的事瘋狂嗎?”
芮雪說:“我覺得今天值得我付出?!?p> 值得,對!
我們都在衡量著兩件事高低、貴賤,總是用瘋狂的沖動去掩蓋不值得的事,或許這就是我們所謂的青春,離成熟還有很遠(yuǎn)。
“和你一起,我也覺得今天值得我付出?!蔽姨厝惶貏e認(rèn)真的對芮雪說道,借著黑暗掩飾著我的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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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又過去了十分鐘,場地的工作人員陸陸續(xù)續(xù)進(jìn)場了,現(xiàn)場的聲音也更為雜亂。
我等的那一刻卻遲遲不來。
“芮雪,一會看我信號,我說跑,你就立刻往樓梯上跑,別管其他的?!?p> “豐年,你想到什么好主意了嗎?”芮雪沒有問我想干什么,卻想著跟我一起謀劃。
“你聽我的就行了。還是那句話,為了你,值得!”
我話音剛落,便聽到了一陣嘻嘻索索的聲音,門口的大爺真是后知后覺,一聲呼喊“有小子混進(jìn)去了,攔住他!”
我嘆了一口氣,這是典型的逃避責(zé)任。
保安們開始紛紛行動,我看準(zhǔn)時機(jī),一個身影竄了出去。
“別找了,在這呢!”
樓梯口的保安明顯愣了一下,萬萬沒想到我會從樓梯后竄出來。
我趁機(jī)做了一個鬼臉,拉滿仇恨,一路慢吞吞的往外走。
保安哪里受得了這樣的氣,提起手中的棍子就往我這趕,身后還跟著尋聲而來的好幾個人。
目的已到,我大吼一聲:“快跑??!”頭也不回,一溜煙往工作人員人堆里鉆,盡可能延長時間。
服裝、道具七七八八的,我換不擇路,用手遮著臉,撥、跑、跳連用,噼里啪啦的將所有人都推開,現(xiàn)場一頓混亂。
好在熟悉體育館,率先逃了出來。
那些保安沒抓到,看著我遠(yuǎn)去,折了回去,現(xiàn)場需要人管理。
我面對著體育館,連蹦帶跳的后撤著,喘著大氣,內(nèi)心帶著一絲遺憾,但我不后悔。
或許我今日的選擇讓我失去了當(dāng)面見到孫燕姿的機(jī)會,失去了與芮雪一起首次欣賞演唱會的機(jī)會,但是我為芮雪做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
但我今日可以大聲對二班班長喊,我做了一回芮雪的英雄!
我也能為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只要她能如愿看上演唱會,沒有什么比這個更重要的,她的開心才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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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的余暉灑在地面,恰似點石成金。
教室里的燈火盈動。
離晚自習(xí)還有一點時間,可值班老師們已經(jīng)在教室耐心等候。
我們四班前的校園前花園,帶著彎曲的石橋,有一種流觴曲水之感,特別吸引男女同學(xué)。
我暫時回不了教室,孫燕姿的演唱會結(jié)束得9點鐘,我若中途出現(xiàn)在教室,那個謊就圓不過去了。
更何況我有很重要的事沒做,終究有一些遺憾。
我背著尤克里里,趁著人少,一路爬上了行政樓的頂樓——那個屬于我的秘密之地,如今芮雪和松也知道了。
這個位置風(fēng)景真的別樣精致,你可知道落日的金輝塞在大地上的感覺,樹上、房屋上,我終于明白什么叫做銀裝素裹,現(xiàn)在就是金裝素裹。
“想要大聲對你說,卻又沉默,無數(shù)次和你擦肩而過……”
我掃動著琴弦,那這首練了我整整三個月的曲子,對著天空高歌。
在這里,沒人能聽的到,我可以盡情釋放!
“你不是說要在燕姿演唱會的舞臺上演奏嗎?怎么臨陣脫逃了?”
是松的聲音。
他們幾個人居然從不遠(yuǎn)處緩緩走來。
“你們?”我疑惑了指了指。
“是我說的?!避茄┱境鰜?,“告訴他們你的所做作為!”
她把“所作所為”四個字說的特別重。
松接話:“你能為芮雪兩肋插刀,我們怎么可能獨享美食呢,我們可是一個整體。”
“可是,你們這么多天的準(zhǔn)備不是白費(fèi)了,今天的肚子不也白餓了?”
策竄了出來:“豐年,我說你怎么就知道吃呀,餓一餐算什么!”
“可是……”
“別可是了,我們跟你一起欣賞夜空?!狈挤颊l出了一句十分有氣勢的話。
我會心一笑,在這個學(xué)校,我有你們這樣的朋友,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
“雖然我們孫燕姿的演唱會看不了,那我們就看豐年的演唱會吧!”松突然建議,“你原來打算要在體育館的,既然今天體育館關(guān)門,就改到這里吧?!?p> 我忽然有一些猶豫,沒人的時候我可以盡情的自我,可是在芮雪面前,反而十分拘謹(jǐn)。
“松說的對,我們也省的忙乎了,反正芮雪在這里!”
策此言一出,其他人紛紛起哄。
芮雪不解的看著我,問:“豐年,他們說的什么意思?”
你這樣正面問我,我真不好回答啊。
我擦了擦鼻尖,小聲嘀咕著,語無倫次。
松看不下去了,連忙解釋:“芮雪,豐年知道你喜歡《灌籃高手》,就幾個月就一直在練一首曲子,本來想在孫燕姿演唱會結(jié)束后唱給你聽的,如今只能在這里了,你不會介意吧?”
芮雪看著芳芳一個勁的點頭,心里突然明白了。
她對我說:“豐年,哪首《灌籃高手》的曲子要唱給我聽?”
形態(tài)舉止,特別大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而我此刻沒有退縮。
我沒有回答芮雪的問題,直接拿著尤克里里彈奏起來。
《好想大聲說愛你》。
整首歌我沒有唱一句,我知道我自己五音不全。
小時候因為音的事,我爸媽還特地請教了小學(xué)音樂老師,老師的建議就是學(xué)一種樂器。
可那么貴的樂器哪能買的起,而我上手的尤克里里還是鄰居送給我的。
歌曲激情澎湃,我滿腔的情感都在曲子中。
這首歌對于所有人都十分熟悉,調(diào)到點上,大家都情不自禁的哼了起來。
而芮雪,卻捂著嘴巴,緊緊地盯著我手上的尤克里里。
我的手在尤克里里上不停的上下滑動。
今天的平臺,是我勇敢的平臺,今日的平臺,也是我們歡聲笑語的平臺。
曲子隨著芮雪晶瑩的淚珠一道滑落。
現(xiàn)場安靜了,都靜靜的等著芮雪的情緒釋放。
輕輕的哭泣聲讓我倍感憐憫。
“謝謝你,豐年!”
“你喜歡就好!”我沒有說其他的,懂得都在歌曲里,不懂的說再多也沒用。
晚自習(xí)的鈴聲恰時響起。
離去之前,我回頭看了看今日特別的平臺。
我做到了,完成了自己的心愿。
哪怕沒有看到孫燕姿的演唱會,哪怕今后與芮雪分為兩班,我也再無遺憾。
去教室的路上,婷開玩笑說:“倒是不用在撒謊了!”
芳芳也應(yīng)和:“喜歡了就去做,就算做錯了也不會后悔的。哪怕是后期用謊言彌補(bǔ),至少對得起自己的選擇?!?p> 我們都相識一笑,燦爛而又天真。
對,我們得對得起自己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