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何時起,持續(xù)了很長一段時間,武館中的玉米面,蘿卜干怎么吃也吃不完,辣椒一串挨著一串地掛在屋檐下,紅紅火火,像極了春天燃放的鞭炮。
還有的就是大蒜,堆滿灶房一角,以至于幾乎每一頓飯都離不開辣椒和大蒜,恰好瘸子是個重口味的家伙,哪怕是吃一碗素面也得就著好幾顆大蒜才能下口,不然他就會扯著一嗓門兒罵吉米,說,怎么不舍得放鹽啊,現(xiàn)在是沒條件呢,還是怎么地?
吉米跟他說,聽鎮(zhèn)上的藥師講,天天吃太過辛辣的食物對身體不好,偶爾清淡一些,說不準(zhǔn)還能讓你活多個三五十年。
瘸子白了一眼,反過來跟他講,活那么多年做什么,還能有什么好事等著我不成,別扯了,老子的人生也就這樣了,還能活多長久,也僅是浪費多長久的糧食罷了。
吉米無話可說,瘸子的腦子就像他的腿一樣,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jīng)斷了。
常常把自己逼進死胡同里,總以為自己無路可走。
而且這種情況不僅限于瘸子,好像每一個長大的人都會這樣。
喜歡喝大酒,喜歡鉆牛角尖,喜歡唉聲嘆氣,喜歡動不動就提起當(dāng)年。
盡管吉米不討厭瘸子,但他還是打心里抵觸瘸子這種厭世的生活態(tài)度,不想成為像瘸子這樣的人。
他認(rèn)為能夠活著已是一件萬分幸運的事情,而剩下的一切皆是上天的賜予,世間上的所有努力都是有意義的。
秉承著如此心態(tài),還有持之以恒的努力。
在吉米十二歲那年的秋天,他站在堆滿落葉的院子里,猛地爆喝一聲,瞬間將體內(nèi)的生命之火燃燒到了極致,任由鎏金般的火光流溢出他的體表。
那一天,瘸子因為他的喊聲被吵醒了睡夢,又因為他的光芒而忘記了語言,瘸子呆呆地望著他,瞇縫起來的渾濁眼睛,仿佛妖鬼直視那令它們心生畏懼的光芒。
他分明是站在院子里,可身上煥發(fā)的光芒,卻是如此明亮,高強度的光線,堪比高聳于白晝之中的那一輪火熱的太陽。
瘸子喊他解除狀態(tài),再試幾次看看,他聞言,砰地一聲,散去了身上的火焰,院子里的光輝旋即黯淡下去。
微風(fēng)拂過,他輕輕地喘氣,而瘸子的目光卻是前所未有的集中。
隨后,吉米又沉心靜氣,氣沉丹田,一氣呵成地把剛剛散去的生命之火提升到了極致,再一次變成了金光閃閃的那個少年。
這要是變不了還好,可這一變就變成了,頓時間就把瘸子給樂壞了。
他就像條瘋狗一樣,瘸著腿朝吉米跑來,用他那一張胡子拉碴的臭臉去蹭他,惹得從不喝酒的吉米染上了一股子臭熏熏的酒氣。
“老子的眼光果然不是蓋的,”瘸子沾沾自喜地說,“你這家伙就是天生的練武奇才,從今天開始,老子決定了要親自操練你,等到你出山之時,鐵定要讓那些學(xué)魔法的娘炮們知道...功夫才是男人該學(xué)的絕技!”
說完以后,瘸子掉轉(zhuǎn)頭就繼續(xù)喝酒去了。
吉米一個人留在院子里練拳,就像往常那樣,耗費一個上午還有大半個下午的時間將所學(xué)的那些拳法一一打完,他也掉過頭,去找他的小伙伴們玩去了。
日子遵循的軌跡一直沒有變,生活當(dāng)中來來回回,換來換去,也僅僅是那幾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地方而已。
轉(zhuǎn)眼間,三年又過去了。
在吉米滿打滿算到達十五歲的那一年,鎮(zhèn)子上的人們打聽到大江對岸的那座城竟然有什么魔法師培訓(xùn)班,該培訓(xùn)班對外宣傳的口號是,敢拼才會贏,有夢我定行。
搭配宣傳單底下的高額報名費,總結(jié)起來的意思就是....
“只要錢到位,明天就見大祭司?!?p> ....
古話有云,再窮也不能窮教育。
在諸多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家長心里,只要自己家的孩子能有大好的前程,自己再怎么苦也沒啥所謂。
于是,前往城里報名的家長們絡(luò)繹不絕,不少家庭甚至不惜砸鍋賣鐵也要湊出學(xué)費來,替自己的孩兒在那份通往魔法殿堂的名單上占據(jù)一份資格。
終于,在人們仰起脖子的盼望下,魔法培訓(xùn)班拉開了它那遲來的帷幕,正式宣布歡迎各界人士前來報道咨詢。
開業(yè)當(dāng)天,場面異?;鸨?。
培訓(xùn)班的門前擠滿了人,人們都在呼爹喊娘地大叫,說什么,大師,算我求求您了,可收下我家孩兒吧!
主持開業(yè)典禮的是一位溫文爾雅、風(fēng)度翩翩的中年男人。
他身穿一襲華美長袍的魔法師,面對刺耳的喧囂,他并沒有氣惱,而是用高雅的微笑寬恕了人們的無禮,并且以他那無量的胸懷,收納了人們的錢財。
當(dāng)人們繼續(xù)仰起脖子,留意到這位魔法師身上懸掛的三枚星型勛章時,他們無不屏住了呼吸...
三階!居然是三階魔法師!
人們紛紛倒吸了一口冷氣,連忙端正自己的態(tài)度,生怕自己的怠慢會惹來這位尊敬的魔法師的不快,以至于讓自己的孩兒錯失這么一個足以改變命運的機遇。
那可真的悔到腸子都青了,想死的心都有了!
有些人甚至不敢相信地擦擦自己的眼睛,生怕是看錯了。
他們定定地張望著,目不轉(zhuǎn)睛地凝視著那三顆顏色不一,在日照下緩緩流動著神圣光輝的勛章,三番五次地確認(rèn)無誤后,他們激動得熱淚盈眶,情緒無以復(fù)加。
彷徨間,他們甚至已經(jīng)望眼欲穿地看到了不久之后的未來。
他們的孩子披上了這樣尊貴的長袍,大步走到他們不曾企及過的康莊大道上。
擁有可觀的收入,還有滿載于身的榮耀,這些那些昂貴又稀有的品質(zhì),就像打磨寶石那般,令得孩子們的人格愈發(fā)堅硬,愈發(fā)閃亮。
縱然是身處于最為深邃的黑夜當(dāng)中,也難以抵擋他們猶如星辰一般熠熠發(fā)光。
就這樣,在一眾工作人員的指導(dǎo)下,家長們眼含熱淚地簽下了一份又一份又長又臭又啰嗦的條約,并且如數(shù)繳納了報名所需的費用。
還有一些生怕孩子落選的家長,不忘偷偷地塞多幾封紅包給那些所謂工作人員,苦口婆心地跟他們說,有勞你們了,請務(wù)必多多照顧他的孩兒。
工作人員看了一眼寫在紅包上的名字,笑瞇瞇地跟他們說,好的,沒問題。
隨后,便輕車熟路地把這筆錢塞到自己脹鼓鼓的口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