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花貓用它那強而有力的手段結(jié)束了這一夜的所有紛爭。
它擊敗了所有對它的皮毛圖謀不軌的人類，用喵喵真神賦予它的力量，將這些混蛋們一一打翻。
因此，它成為了這一桌子糧食的占有者，它踩過失敗者們的嘴臉，大搖大擺地扭動屁股，尾巴以一個得瑟的角度翹起。
它跳上桌子，坐在眾多碗碟的中央，宛若帝王般頤指氣使地對唯一清醒的吉米說。
“倒酒?！?p> 吉米給它倒了一碗的酒，它低下高傲的頭顱，伸出舌頭舔舔那一碗酒。
沒多久，它就倒下了，仿佛戰(zhàn)死疆場的豪杰，一動不動地躺在光芒的中央。
吉米看了看那只貓，又看了看昏迷在地上的那一些哥兒們。
他覺得不能把這只貓留在這里。
不然，等到那些家伙們醒來發(fā)現(xiàn)這只貓還在呼呼大睡，那它有近乎八成的可能，會被那些家伙們做成一對橘黃色的襪子。
于是，他把貓扛在肩上，費力地驅(qū)使不怎么受控制的身體，慢慢悠悠，搖搖晃晃，踽踽獨行地回到了武館。
他摸出鑰匙來，手抖著把鑰匙探進(jìn)鎖孔里，扭動開鎖，推開了那扇破爛的大門，搖搖晃晃地走到瘸子的房間，朝著那個打著響亮鼻鼾的混蛋男人說...
“我得出門一趟了，陳富貴...不會信我的，我只有等他知道自己被騙了，才有把他帶回來的機會?！?p> “他們?nèi)硕鄤荼?，說不定背后還有什么狗屁魔法師撐腰，”瘸子一如說夢話那般，聲音喃喃地對他講，“你一個人，什么也沒有，你拿什么和他們斗？”
“我不是一個人去，我...會把貓大爺也帶上，”吉米說，“貓大爺可厲害了，一只貓就把陳富貴他們幾個全部干翻了?！?p> “那它打得過你么？”
“打...打不過，”不知道是因為酒勁，還是因為理虧，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能打得過我的人...本來就不多，在咱鎮(zhèn)子里，壓根兒就找不到?！?p> “那你就驕傲了么，要一只連你都打不過的貓做你的幫手？”瘸子說，“你知道外面的人有多危險么？”
“就算他們打不過你，但他們要想弄死你，方法沒有一萬種，也有一千種?！?p> “陳富貴那小子，當(dāng)了大半輩子的二世祖，衣來伸手，飯來張口?！?p> “他過得可比普通人家自在多了。”
“他現(xiàn)在就算立刻去死，也是應(yīng)該的，他享受過的那些福分，大多數(shù)普通人耗盡一生，也不見得會有他那么多?！?p> “但他是我哥兒們?！奔渍f。
“感情有那么重要么？”瘸子問他。
“不知道?！奔讚u搖頭，一臉的費解。
“既然不知道，還要去，傻么？”
“是啊，是傻吧，所以才想去看看，”男孩沉吟了許久，忽而堅定地說，“看看...能不能找到自己的答案?！?p> “那又何必跟我說？”瘸子別過身，不要再看他，“要去就去吧，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你的腿長在你自己身上，既然決定了，就不要再來吵醒我...”
“還要我教你怎么走路么？”
沉默中，男孩跪在月色下的院子里，重重地叩了一個響頭。
....
鐵皮搭建的船艙上聳立著一個長長的煙囪，黑色的煤炭燃燒出了白色的煙。
白色的煙向上騰起，拉成同樣長長的一條線，通過黑色的煙囪伸向了灰色的天空。
未能趕上的年輕人在大江岸邊奔跑，呼喊著追趕這一艘緩緩駛離的客船。
他們似乎以為憑借著自己的一股孤勇就跳躍過河岸與甲板的距離。
去到未知的未來。
可負(fù)責(zé)賣票的老頭兒攔下了他們，跟他們說，兩個小時一班，想坐下一班就買票。
吉米抱著那只還在睡的貓，站在甲板上，看著船舷在奔流的江河上劈波斬浪。
潮濕的風(fēng)中夾雜著一絲鐵銹的味道，仿佛一切都將停滯不前。
道長且阻，舉步維艱。
連骨頭好像也要跟鐵皮一起生銹了，孤獨得像是與整個世界脫節(jié)。
“喵，你這是要把本大爺帶去哪里？”大花貓?zhí)摬[著眼，弱弱地說。
“去城里。”吉米說。
“喵，你這算是綁架嗎，是不是覺得本大爺看起來老實，就好欺負(fù)？”大花貓不爽地?fù)P起鼻子瞪他。
“不會虧待你的，貓大爺，你幫我這次忙，以后我救下了陳富貴，就問他要錢給你買鋪滿一草場的魚干?！?p> “陳富貴？喵，就那個一肚子壞水的混蛋人類么？”大花貓顯然不信，“他還惦記著扒本大爺?shù)钠つ?！?p> “本大爺是貓，又不是豬，才不會蠢到會相信那個混蛋有那樣的好心?！?p> “貓大爺，你聽一次話吧，”吉米把手搭在大花貓的腦袋上，輕輕地平順?biāo)墙徊娴拿l(fā)，“等會兒下船以后，我就去給你買點兒魚干吧，就當(dāng)是補償上次欠你的那些，還有幫陳富貴支付定金吧?！?p> 大花貓想了許久，沒有立刻拒絕他，但也沒有明確地答應(yīng)他。
它搖搖腦袋甩開了搭在身上的那只手，順著這個混蛋人類的手爬到他的肩膀上，慵懶得伸了一個大大的、長長的懶腰，悠長地打了個呵欠。
它微瞇著眼睛，一副深思熟慮的模樣地眺望滔滔不絕的江水，“一點兒不行，你得說個數(shù)，起碼要給本大爺買一麻袋的小魚干，本大爺才能答應(yīng)你?！?p> “一麻袋...可太貴了，”吉米咂咂舌頭，“我身上的錢沒那么多...還得留一些作路費呢，要不就...先欠著吧？”
“回來以后，我會努力工作的，到時一定連本帶息還你的。”
“有借有還，”他呵呵地笑，“再借也不難嘛?！?p> “那你得給本大爺立一張欠條才行，喵。”大花貓環(huán)抱著雙爪，鄭重其事地點頭，“利息的話，就按從欠條生效當(dāng)天起，每天加多一條魚干計算。”
“怎么樣，一年撐死了也就三百六十五條，喵，”大花貓沉吟許久，又說，“本大爺做的可都是良心買賣，童叟無欺?！?p> “能雇上本大爺給你當(dāng)搭檔，你就給本大爺感恩戴德吧。”
吉米一邊點頭說嗯嗯嗯，知道啦，一邊怔怔地望著江上漂浮的白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