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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無處不青山

第9章 誤會!

人間無處不青山 酌弈 7679 2021-12-02 13:58:06

  姜楓槍尖一顫,挑中一人鎖骨,那人大叫一聲向后栽倒。只聽姜楓又道:“獨坐愁吟暗斷魂,滿窗風動芭蕉影?!?p>  如此一句一人,八句斷魂詩吟畢,場中竟無一人站立。一時間場中靜的只剩呼吸之聲,百目鬼及群匪,全都臉現(xiàn)震驚之色,說不出話來。

  姜楓收槍長身而立,厲聲喝道:“何人不服!”

  眾匪中有人腿一軟,險些倒在地上,忙站穩(wěn)高聲道:“東北虎就是關(guān)東綠林盟主!我們服了!”有人一帶頭,其余匪眾紛紛叫道:“無人不服!”

  “盟主威武!”

  “殺了東洋狗!”

  就連智多星,見場上八人俯地不起的慘狀,也覺得十分痛快。而且今日形勢,有東洋人攪局傷人,大家伙一致對外,不便再提搶盟主之事,那便不能和東北虎結(jié)仇,也忙道:“我智多星,替大當家閆海山,炮頭賽仁貴,謝過虎爺大恩。從此海沙子的綹子,就是安家的生死兄弟!有事但憑吩咐,萬死不辭!”

  馬龍?zhí)恫唤嘈Γ礃幼舆@八人的確是留了條命,其實比死還慘。如今朝廷勢微,面對洋人腰桿子便挺不起來。對待日俄總是能避就避,盡量少生事端。今日這梁子算是結(jié)下了,如果這些人真是日本軍方奸細,一旦回去報訊,少不了一頓口水責難。既然如此,馬龍?zhí)峨p眼微微一瞇,透出一股殺氣。

  百目鬼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陰沉著臉,但對方人多勢眾,而且任務(wù)還未完成,忍了再忍,提高聲音說道:“我們,也服了。贊同東北虎做盟主。只是,各位有沒有想過,將來的事情。大家想想,這些年來,沙俄侵占了大清多少土地,而且俄國人殘忍暴戾,欺壓你們的百姓。我大日本帝國的軍隊,軍紀嚴明,一直在幫著各位打俄國人。有不少大當家曾經(jīng)接到過我們的資助。殺了杜立三的張作霖就是其中一個!各位當土匪,最終的下場,將會被政府懲罰,甚至殺掉。如果能來為日本做事,大家攜手,一起打俄國人,我保證,可以給各位一個正式的軍官身份,一個光明的前途。身為盟主,要為大家考慮。東北虎盟主,請您,仔細的考慮下我的提議吧!”

  群匪厭惡百目鬼等人心狠手黑,幾乎無人聽他說話,雙彪侯卻是個唯利是圖葷素不忌的主。心中暗想,這百目鬼看起來呆頭呆腦的,一會散去之后,找他騙些日本人的錢財槍彈用用,倒也不錯。

  姜楓得了馬龍?zhí)兜亩冢o這些人留條性命,便道:“光明前途是自己掙的,不是什么人給的。今日我大哥剛剛下葬,我不想太多人流血擾了他的清靜,百目鬼大當家,把武器馬匹留下,帶著你們的人速速離去。還想留著命在關(guān)東綠林道上混,就別讓老子聽到你們傷了任何一個中國人!”

  百目鬼見無人肯聽自己說話,眾匪的眼神又恨不得生啖其肉,也不敢再留,給身邊之人使了個眼色,背起傷者離開了。馬龍?zhí)督羞^隨從耳語了幾句。那隨從點頭,上馬離開安家堡,飛奔而去。

  眾匪見此處已無利可圖,都跟東北虎道賀之后,便即散去。姜楓見金壽山不聲不響的便要獨自離去,忙追上去拉住他,在他耳邊輕聲的說了幾句話。金壽山一愣,隨即點頭道:“多謝了!”

  馬龍?zhí)兜难卜罓I中,拉來一營騎兵,在離臺安相距二十里的地方埋伏。姜楓怕金壽山撞進埋伏之中,要他繞開此地離去。安笑旻忙著指揮人手收拾殘局,好容易忙完了,卻不見姜楓。叫過安鵬程一問,說道:“虎爺說要去送送老占山大當家的,給您留了個字條放桌子上了。怎么,沒見著嗎?”

  安笑旻一呆,忙跑回房間一看,桌上果然放了一張字條,用漂亮的行楷寫著:“我去收拾那幫忘恩負義之徒,給你出氣!勿念!受累!”落款是:虎。安笑旻氣得跳腳,想撕了紙條,想起姜楓險些死在外面,不免對他這字也愛惜起來,舍不得了,在房里大罵東北虎是死貓崽子,混賬傻狍子。從他倆小時候,東北虎就沒少氣得安笑旻跳腳亂罵,安家眾人也習以為常,各自忙各自的,不來安笑旻這里觸霉頭。

  馬龍?zhí)兑炎叱鍪镩_外,見姜楓仍然沒有道別的意思,心里納悶。他雖然答應(yīng)姜楓暫時不動手收拾這幫土匪,特別是金壽山,皮永昌等人。但弟兄們都拉上來了,怎么可能空手而回?只是姜楓這剛剛上任的綠林盟主要是一直跟在身邊,卻是不方便動作。想到這里,馬龍?zhí)兜溃骸靶』⑿值埽途Ю?,終須一別。你當了盟主之后有什么打算?怎么著,你是要把老哥哥送回奉天不成?”

  姜楓正坐在馬背上想心思,聞言笑道:“馬大哥,你這威風遠勝老占山本人。若你真是綠林中人,這盟主非你莫屬,可輪不著我。我當年在安家這個二當家就是個掛名,基本也不過問安家大小事務(wù)。如果我留在安家堡,九叔要顧及我大當家的面子,做起事情來反而束手束腳。我打算挨個去找離開安家的那些個外門大掌柜,好好的把賬算一算。另外,都在傳我大哥是被人出賣,我始終想不出頭緒來。這件事也要好好的查。一旦被我查出真相,不管多艱難,我一定要為大哥報仇!”

  馬龍?zhí)饵c頭道:“我也有耳聞。當時你就在蒙匪軍中,一點端倪都沒有見到嗎?”

  “當時我被蒙匪關(guān)在帳篷中,與安大哥約好當晚會面。沒想到還沒來得及見面,大哥的身份卻不知道怎么被發(fā)現(xiàn)了。我只記得那夜,蒙匪中有人離營而去,不知道是見了什么人?;貋碇蠛芸齑蟾缇捅┞读恕K姷倪@個人應(yīng)該是關(guān)鍵。”

  馬龍?zhí)兜溃骸斑@件事查起來,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如今世道艱險,火器犀利。你萬不可仗著自己身手好,一味的逞強冒險,那可不是孤膽英雄,那是冒傻氣!你和你安大哥都是忠義之士,有什么老哥哥能幫忙的地方,盡管說!”

  姜楓心中感動,說道:“謝謝大哥,小弟記住了。”

  馬龍?zhí)秳傄绖e,之前被他遣走的隨從跑了回來,說道:“稟報統(tǒng)領(lǐng),那群日本人,走脫了三個人,其余全都被擊斃!”

  馬龍?zhí)栋櫭嫉溃骸霸趺磿幼呷齻€?”

  那隨從道:“是有人救走了他們。似乎是清源后山的雙彪侯!”

  馬龍?zhí)掇D(zhuǎn)向姜楓問道:“兄弟,你了解這個人嗎?”

  姜楓微微搖頭,“雙彪侯應(yīng)該是近兩年才新出來的綹子,我對他所知不多。清源山中,與安家關(guān)系較好的是馮大麻子。我向他打聽一下,有消息后送去奉天!”

  馬龍?zhí)兜溃骸岸嘀x!也不必來人,拍個電報即可。如此,也不耽擱你了,就此別過吧。保重!”

  姜楓鄭重施了一禮,道過保重,這才拍馬跑遠了。

  東北虎重現(xiàn)江湖,追魂雙槍一句斷魂殺一人的絕技很快的傳遍了關(guān)東。安笑旻派去給駱北江報信的人卻撲了個空。張作霖第四次打退了企圖回竄索倫山的陶克陶胡,咬住其不放。只不過冬天一到,天寒地凍雪又大,不便再向前追。駱北江從他口中得知,當時情況緊急,蒙匪已經(jīng)打算和俄人結(jié)盟北撤,安遇吾恐怕是故意自我暴露,并將地圖藏在傷口之中,才有機會將情報了送了出來。至于那個什么費揚塔渾,多半是不實的傳言。駱北江不肯信,死纏爛打的問張作霖要出一個據(jù)說是見過費揚塔渾的小蒙匪,年紀不過十七八歲。

  安遇吾自己為人仗義,他這些兄弟們對他也是一個兩個毫不惜命。前有東北虎直接跟去蒙匪老巢,到現(xiàn)在生死不知;后有這個駱北江扔放著安家馬場草原生意不做,一門心思要找一個憑空蹦出來的費揚塔渾報仇。張作霖也沒多勸,隨他去了。順帶派了些人手去幫著照看被駱北江扔在一邊的生意。

  駱北江聽那小蒙匪說費揚塔渾當時被陶克陶胡的軍師,也是薩滿教博額,叫做嘎日扎帶走了。想必這個時候就在陶克陶胡軍中。駱北江心中暗想,這陶克陶胡神出鬼沒,張作霖雖然連占上風,但九營兵馬也打了這么久。而自己手下這些安家的兄弟,不過百來人,要想找他們報仇,難比登天。索性冬天天氣惡劣,沒法在野外游擊,這幫子蒙匪也不可能在外流竄。最有可能的就是躲在老毛子的兵站之中。張統(tǒng)領(lǐng)想要的是全部剿殺永絕后患,自然不容易。而我們只要報仇,找?guī)资畟€高手去找到那人所在,偷偷殺了,再叫齊數(shù)百個兄弟在外接應(yīng),阻擋追兵,最后兩下合兵一處遠遠逃離,到未必不能成事。

  安家明面之上除了些護院,無人無槍,是個普通富戶。實則在兩處礦山上,訓練有兩支保安團。然而夾皮溝金礦的韓家軍因早年打俄匪戰(zhàn)績卓著,已經(jīng)被吉林將軍收編了,此刻是正牌官軍,不好動用。另一只規(guī)模略小,在通化鐵礦及木材廠,安家另一位內(nèi)院大掌柜錢四喜手下,外號叫錢大串子。只是這錢四喜,雖然能干,但見錢眼開,膽子又小。安遇吾在世之時,老老實實,最能逢迎拍馬。而這幾個月安家處境艱難,他不敢公然脫離安家,背地里卻沒少搞小動作。給安家上繳的礦山木材利潤也少了一半。派人出來報仇這事沒有任何好處,還有極大的風險。這種時刻,只怕他未必肯做。哼,他肯就算了,駱北江暗想,不肯我便帶著兄弟們把他捆了送到臺安,讓老韓取而代之。想定了一切,駱北江便派人召集手下兄弟,帶齊家伙什,往通化去了。還沒忘把那小蒙匪也帶在身邊。就這樣錯過了安笑旻派來報訊的人。

  姜楓與駱北江想到一處去了。安家內(nèi)院四位大掌柜,分別是韓登舉,駱北江,齊敬軒和錢四喜。韓登舉分管金礦,與安遇吾是過命的交情。駱北江分管草原生意,也是二話不說能為安家去死的好兄弟。這齊敬軒在道上毫無名氣,其實卻是姜楓六年之前從土匪手中救下的一個小少年,被姜母收養(yǎng)后,多年來經(jīng)營姜家的生意,待姜楓比親兄長還要親。姜記車馬行生意做得很大,掛在安家名下,是為了在道上行走多個庇護,一般都不參與安家的事務(wù),生意也相對獨立。唯有錢四喜,在通化分管一處鐵礦和木材生意。做買賣是一把好手,但為人油滑得厲害。是內(nèi)院大掌柜中唯一一個在安家出事之后態(tài)度曖昧難明的家伙。姜楓決定就拿他開刀!

  東北虎重現(xiàn)江湖的消息同樣也飛到了錢四喜的耳中??诳谙鄠鞑幻饪浯罅嗽S多,將東北虎七槍廢七人的故事傳的神乎其神。錢四喜負責的木材生意,這些年國內(nèi)銷路只占兩成,倒有八成是賣給了日本人。一來二去的就搭上了線。這次眼見著安家敗落,與日本人的暗中往來直接擺上了明面。東北虎的突然歸來,嚇得錢四喜幾日沒睡好覺,暗中嘆氣。安家誰不知道這個小虎爺一向?qū)θ毡旧類和唇^。從他十三歲起頂了安家二當家這個名號,誰敢暗中與日本不清不楚,便要誰好看。偏偏大當家安遇吾對他寵的沒了邊兒,事事順著他。這要被他知道,還不得砍了自個。但是日本人也不好惹,自己大金條子都收了,那個日本頭子是個浪人,也是瞪眼便要砍人的主。這可怎么滴好?錢四喜愁的頭發(fā)都白了幾根。

  姜楓還沒到,駱北江派來打前站的韓云海先到了。韓云海是駱北江的副手,為人沉穩(wěn)干練,和性格焊狠的駱北江正好互補。日本人已經(jīng)派了兩小隊勘察人員進駐礦山,錢四喜見是韓云海,小心翼翼的帶著他避開日本人的住處,帶回自己屋中。韓云海倒沒多想,說明來意,說老駱隨后就到,要錢四喜提前準備,集齊人手去草原。

  錢四喜聽他一句沒提東北虎,倒楞了楞,問道:“是老駱讓你來的?不是其他人?”

  韓云海點頭道:“對。我們從張作霖那一問到消息,立刻就帶人朝通化這邊趕。錢大串子,你最近,可沒少搞小動作,怎么著?肯去不肯,給句痛快話?”

  錢四喜忙笑道:“云海兄弟,說什么呢。哥哥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一呆這么多年,可沒少給安家賺銀子。每日價和官府日本人俄國人周旋,還不都是為了安家?怎么能叫搞小動作。這給大當家報仇的事兒,我老錢,要不是這身手太差,真是恨不得親自上去干掉那狗娘養(yǎng)的……”

  韓云海打斷他道:“好了好了,你肯去就趕緊準備吧。過幾日我們來點人。我先回去給老駱報個信。最近亂,盯上安家的不少,你自己也小心些。”

  “哎!”錢四喜忙答應(yīng)著,送走韓云海。好在沒跟日本人撞在一起,不由得擦了擦腦門上的汗。心里不由得天人交戰(zhàn)。這東北虎一回來就整出這么大的動靜來,看樣子,不比當年安大當家在世的時候弱。自己畢竟在安家這么多年,好處也沒少拿,繼續(xù)做總比落個背主賣國的名頭強??扇毡救四沁呍趺崔k?難道把這兩個勘察組趕回去?不行不行,這邊也惹不起。要不就先哄著,還是像從前一樣,偷偷賣鐵礦木材給他們。可要集結(jié)保安團,這么大動作,怎么能瞞得過日本人?要不就說……就說遇到了來收好處費的土匪,自保的。對!只能如此了。錢四喜想到這里,忙叫了幾個親信出來,暗中安排。盡管如此,仍然覺得心跳如鼓,無法安眠。

  這日一早錢四喜還未起床,一睜眼,見到房內(nèi)坐著個人,正拿著房內(nèi)茶壺自顧自的斟茶喝,驚得一跳,定睛一看,怕什么來什么,那笑嘻嘻的模樣,不是東北虎又是哪個?

  姜楓見錢四喜一副大清早見鬼的模樣,心中好笑,說道:“錢大掌柜,別來無恙!”

  錢四喜連滾帶爬的翻坐起來,披上老棉襖下地便拜,口中哆哆嗦嗦的說道:“二、二、不不不,大當家的,一向可好。小人……小人……見過您老人家?!?p>  姜楓一把扶住他,暗想,這錢四喜出了名的膽小,但這也太不禁嚇了吧。自己什么都還沒說呢,就嚇成這樣,可見背地里定是做了對不起安家的事情。想到這里,和顏悅色的道:“錢叔叔,你也算是看著我長大的。你可知道,我東北虎,最恨什么?”

  錢四喜聞言大驚失色,難道、難道已經(jīng)被他知道了自己和日本人的事情?大冷天后背居然被冷汗浸透,說道:“最、最、最……”

  姜楓見他哆嗦得厲害,半天沒最出個所以然來,伸手將他按在凳子上,說道:“你莫怕。我東北虎最講道理,我最恨背信棄義之人。安大當家出了意外,不少人都心思活絡(luò),改拜了他人門下。至于你……”

  錢四喜聽他說背信棄義,暗中松了口氣,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坐在凳子上。只聽姜楓接著道:“總算你還不敢明著脫離安家。也算不容易。我今日來,就是要聽你說句實話。今后……”

  錢四喜忙接過來道:“小人那是豬油蒙了心,貪圖錢財,安家勢敗之后,上我這打秋風的人也不少。你也知道,小人、小人一向膽小,不免就……就做了些糊涂事?;斎缃窕貋恚商昧?!小人這腰桿子也硬了!虎爺放百二十個心,這里有小人看著,保證、保證不出亂子?!?p>  姜楓微微一笑,道:“好,我信你。您也是安家的老掌柜了,辦事一向沒有出錯??梢俦晃衣犚娛裁床恢新牭摹苯獥鞒冻鲭p槍向桌面一戳,雙槍破桌而過,“我就得看看你有沒有這桌子硬了。”

  “沒有沒有沒有,”錢四喜唬得連聲叫喚,“小人不敢小人不敢?!?p>  姜楓見咋呼的差不多了,把雙槍收起,道:“錢大掌柜,東北虎告辭了,你保重!”

  “虎爺,您這就要走?不留著歇一歇,吃頓飯?”錢四喜小心翼翼的問。

  “混賬太多,還得去挨個收拾,就不留了。給我五根條子?!?p>  “好嘞,您等下?!卞X四喜立馬從床底下扯出個小箱子,拿了五根金條遞給姜楓。姜楓失笑,以前這錢四喜因為膽小,就常常在床下放個箱子,裝些金銀錢財,打算情況不對就拿了箱子逃跑。這么多年過去了,他這習慣居然還是沒變。只不過這箱子明顯比以前重了許多。姜楓伸手拍了拍他,說道,“多謝,回見!”

  錢四喜躬腰低頭連稱不敢,好久了聽到?jīng)]有動靜,抬了一只眼一看,姜楓已經(jīng)不在屋里,這才長出一口氣,一跤坐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喘粗氣。也不知道這人是怎么進來的。

  錢四喜叫人擺了早飯,剛要吃,有人來報,“駱爺來了!”

  媽耶,這是要我的命啊,剛走了個閻王,又來了個夜叉!錢四喜頭大如斗,哪還有心思吃飯,趕緊讓人把駱北江讓了進來。又暗中叫了一個心腹,把日本那兩個勘察組遠遠帶走。

  駱北江已得到韓云海的消息,不過恐怕有詐,將帶來之人部分藏在在山下,又沿途布置哨卡。自己帶了幾十人進了山上。進來之后見錢四喜滿頭大汗,點頭哈腰的態(tài)度甚是恭敬,警惕之心放下少許。問起保安團的事情,那錢四喜道:“老駱啊,不是我不想快點集合人馬,跟你們?nèi)蟪?。實在是這些人里,一半其實是礦場里的工人,疏于訓練。另一半是礦場和林場的護院。這要一下子都給你帶走,這里無人護持,我怕出事啊。而且,準備槍支彈藥也需要時間。你再給我?guī)兹?,五日后你再來,必定,必定連人帶槍一起給你!”

  駱北江聽他說的倒也是實情,便點了點頭,“五日就五日,只是不可再拖了。你若有什么壞心思,我老駱手下的人可管子直!”

  “不會不會不會。你讓兄弟們先進來,我安排大家伙先住下,休息休息,吃點好的,養(yǎng)一養(yǎng),也有力氣去打那蒙匪不是?”

  駱北江剛要答應(yīng),韓云海道:“那也不必了。兄弟們跟著老駱,一向吃香的喝辣的,一個個壯實的很。”

  忽然一個人跑進來,俯在駱北江和韓云海耳邊說道,“駱哥,云海哥!有兄弟遠遠的望見了小虎爺!”

  駱北江喜道:“他在哪?來時路上剛剛聽說他把那伙子見利忘義的都收拾了,哈哈哈哈哈!”

  這人面露難色,輕聲在他二人耳邊道:“是我們最遠的那個哨卡,藏小蒙匪的那個。他一見虎爺就說,就說……小虎爺就是費揚塔渾!”

  “什么?”駱北江猛地站起身來,只覺得耳邊嗡嗡直響,一把扯過來人的領(lǐng)子:“你再說一遍,小虎爺是誰?”

  “費揚塔渾!”

  駱北江就覺得腦子炸了。不錯,追著安大當家到蒙匪老巢的,只有東北虎一人。只有他知道大當家的身份。大當家一死,他便名正言順的做了大當家的位置,還做了關(guān)東的綠林盟主!不錯,之前怎么沒想到!

  韓云海處事冷靜,覺得這其中一定有蹊蹺。但見駱北江的神情可怕,忙道:“老駱,冷靜點,也許有什么我們不知道的。我們應(yīng)該去找小虎爺問個清楚!”

  駱北江罵了一聲,喝道:“跟我走!”韓云海怕他沖動,忙緊跟而去。同來的三十來人呼啦啦得走了個干凈。錢四喜沒反應(yīng)過來出了什么事,傻在當場,好半晌,才問身邊人:“他們,走了?”

  “走了,四爺。”

  “真走了?”

  “真走了。而且看駱爺這架勢,估計也不會再回來了?!?p>  錢四喜一聽不回來了,喜道:“不回來好,不回來好。趕緊得,重新擺飯,餓死我了。”伙計們忙重新端了碗熱餛飩,幾個小菜,兩碟子小點心出來。錢四喜吃了沒幾口,遠處傳來幾聲悶響,槍聲大作,嚇得他手一抖,差點被餛飩噎死。不一會有人上氣不接下氣的跑了進來哭喊道:“不得了了,四爺!死人了!”

  錢四喜罵道:“又怎么了?那倆瘟神都走了,遇事就不能慢著點。礦上哪天不死人?外面那槍響怎么回事兒?”

  “不是礦上!駱爺帶人沖出去的時候,中了日本人的埋伏,死傷慘重!”

  錢四喜驚得一跳,“什么?日本人怎么……怎么來了?”

  話未說完,青田雄彥帶人走了進來,皮笑肉不笑的說道:“錢君,你前兩天說,為了防備,土匪的威脅,需要集結(jié)人手。這次,你可以放心了。我已經(jīng)借來了軍隊,把那些威脅你的土匪,都殺掉了!”

  錢四喜只覺得手心冰涼,唯有苦笑,虛弱的說道:“多謝青田君!”

  青田雄彥道:“錢君!這些土匪,認識你。你,戴罪立功,舉報他們,賞金大大的?!?p>  錢四喜這一日數(shù)次大起大落,胸口悶痛,心中想道,這駱北江在我這里被日本人端掉了,若是傳出消息去,安家我是鐵定回不去了,現(xiàn)如今,也只有日本人可以依靠。也罷,報給官府也好,借刀殺人以絕后患。遂點頭答應(yīng),將自己記得的駱北江手下人名密密麻麻的寫滿了數(shù)張紙,遞交到縣知事手中報匪。那縣知事平日里安家的好處沒少拿,別人不認得,見到駱北江三個大字,卻知道這是安家赫赫有名的四位內(nèi)門大掌柜之一,怎么會投了匪?

  青田雄彥隨即帶了不少“人證”,力證駱北江已經(jīng)投匪,帶了大伙人馬打劫礦山,還誤傷了不少日本國前來做“科學考察”的僑民。那縣知事心下雪亮,這恐怕是安家與日本人有利益沖突,兩虎相爭,如今安家敗者為寇。雖然心中同情安家,但通化位置偏遠,中日關(guān)系敏感,知事不想因為幾個不知生死的莽漢得罪日本人,默默的收了錢四喜的揭發(fā)信,并通告出去。

  韓云海幾人拼死護著中彈的駱北江沖了出去,看著身邊弟兄們一個個倒下,滿眼都是血紅色。老七安紹華為掩護他們離開,獨自帶了幾個兄弟將日本人引開,被打成了篩子。有個年紀不大的小兄弟受傷落馬,被追上的日本人用刺刀一刀刀活活挑死,怕兄弟們發(fā)覺回來救自己,咬緊牙根,至死一聲未出,口內(nèi)皆是鮮血。駱北江沿途步下的哨卡有十數(shù)個,并不都在埋伏圈內(nèi)。無一人逃走,全部在原地等著接應(yīng)退下來的兄弟們之后才一并撤走。有不少選擇自爆阻敵。至殺出之時,駱北江連同手下103位兄弟,只逃出一十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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