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里拿來的柴木大小迥異,形狀更千奇百怪,不怪蒙流,就是尋常大人也拿捏不好一斧頭劈下的分寸
因為長時間的劈柴,蒙流即使有一氣上提斧子,也沒了下一氣穩(wěn)住斧子的方向,柴火不是被削下小小一塊,就是整根柴火直接倒飛出去。
“流兒,莫要逞能了,沒力氣便沒力氣了,不考慮考慮你自己,也心疼心疼這柴火,早食已經(jīng)熬好了,快來吃些?!睆堉倜陨曰它c心思準(zhǔn)備食材,悶上鍋后,才來看蒙流。
張仲茂這人本自瀟灑放浪,滿院瘡痍,心中也難有波動,小孩子學(xué)東西嘛,往前走就是了,管那么多干什么,還是吃飯重要,吃飯重要。
剛剛劈飛一柴的蒙流,聽見師傅叫自己吃飯,下意識就想把嵌入樁子的斧子拔出,放旁邊去。可誰知,這斧頭剛剛離開樁子,就自己一頭栽在地上。蒙流有些驚異地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怎么使不上力氣了?
這一切,張仲茂看在眼里,瞇了瞇眼,咧嘴一笑,“來吧,那些放著就行,你再這樣劈下去,當(dāng)心鄰居以后都不要你劈他們的好柴了。”張仲茂指了指那些千奇百怪的柴火,“孩子,這才第一天,欲速則不達,你吃些飯食,為師還要去授課呢,別愣著了,快快快?!闭f著就自顧掉頭去灶臺。
蒙流也是環(huán)視自己劈了許久的木柴,他一共劈了百八十根,可真正好使的木頭恐怕不過四五十根,師傅說的沒錯,這些給鄰居的柴火若是就這,怕以后都沒柴火送來給自己劈了。
蒙流剛想去追張仲茂,前腳剛跨出,后腳就硬生生摔了一個狗吃屎。
劈柴的動作幅度不大,加之長久的反復(fù),若一下子要跑,著實沒法馬上反應(yīng)?!鞍ミ??!泵闪饕宦暟Ш?,想要推手把自己撐起來,可是他壓根就無力控制自己臂膀。
無奈之下,蒙流只能如桑蠶一般,先撅屁股,再直腰板,跪著站起來。說著羞恥,站起來更羞恥,從上到下,沾滿塵土,正面著地的臉,烏壓壓的一片。
有了教訓(xùn)的蒙流,不敢跑了,老老實實一瘸一拐地走到灶臺。一進門,便看到兩碗白粥放在桌子上,師傅前擺著一碗,沒人的地方也擺著一碗,不過不一樣的是,那沒人的白粥邊上還挨著一塊看上去明顯剛剛打濕的布。
兩袖清風(fēng)的張仲茂坐在正南,一臉風(fēng)流寫意,似笑非笑的樣子,若非屋居茅草,還真教人以為這中年書生是什么大儒士,大門第。
“楞著干嘛,擦擦,坐下,總不會還要為師來幫你擦吧,一會兒還要為師喂你不成?!睆堉倜伺欤质且惠p笑。
好哇,怕是師傅早就知道我會出糗,在這故意言語逗趣我呢。
“流兒不敢?!泵闪麟m然心里明白師傅在拿他取樂,卻不生氣,對于這個頑劣的中年書生,蒙流只覺親切,親切得.....就像父親一樣。
早在進屋前,蒙流就試圖抬動手臂,可這氣力傳到肩膀便傳不下去了,滿臉黑線的走到桌子邊,一猛子把頭扎進打濕的布頭,腦袋在里面一晃一晃。
張仲茂努力讓自己忍不住發(fā)聲音的嘴巴閉緊,心里默念,為人師表,為人師表啊。
蒙流也不管師傅子在旁邊緊繃著干啥,擦好嘴鼻,自顧自坐下,抬不起手,碗邊的筷子索性也就不拿了,俯下身子,牙齒磕在碗邊上,稍稍下壓,讓白粥可以流到自己嘴吧里,雖時無奈之舉,但在某人眼里,著實像一種動物。
盡管張仲茂對眼前這番趣味橫生的場面早有預(yù)料,可著實耐不住自己玩樂的性子,嘴巴也憋不住,干脆直接就拍著腿大笑起來,拍的還是蒙流的腿。
“有趣,有趣。”
為人師表,為人師表呢!?
蒙流被師傅一拍還差點嗆到自己,不過無礙,從小到大,自己什么時候喝過粥已經(jīng)快記不得了,窮人糟糠果腹,大白米是一個奢侈玩意兒,更加令蒙流專注于白粥的另一層原因是,這個白米粥似乎是帶著些葷的,有肉!一點一點下咽,果然那些被師傅可以埋藏在白粥下的肉漸漸露出。
蒙流盯著著肉,就這溜到自己嘴巴里,細細一咀嚼,更感覺不可思議,自己何曾吃過這肉食,一臉驚異地看向師傅。
張仲茂此刻早已恢復(fù)了兩袖清風(fēng)的狀態(tài),不言語,稍稍頷首。
加肉的白粥剛下肚,蒙流便感到一股從未有過的暖意從小腹上涌,這種奇妙的感覺,好舒服。
“師傅,這些粥我能不能帶些回去?我娘也沒吃過肉呀,我要給她打一些回去,讓她也嘗嘗?!?p> 蒙流滿懷期許地望著師傅,本在旁邊面露微笑的張仲茂頓時收攏了神色,緘口不語,搖了搖頭。
“為什么啊,師傅?娘一輩子都......”還未等蒙流說完,張仲茂便開口打斷了他的話,“流兒,不管以后發(fā)生了什么,你都要牢記這句話?!?p>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p> 在這個地方,有肉,有錢,卻沒有能力守住他們,這便是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