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我和老火昏迷了足足有三天,聽師父說幸虧他趕來的及時,要不然我倆把整只雞都吃下去,就算還能醒過來恐怕也變成傻子了。
我就問師父是怎么回事,那個老頭又是做什么的。師父說估計是那個小鐵盒子把對方給招來的,在早年間有種叫馭靈術的邪門功夫,可以隨意控制、驅使動物,按照我的描述,那老頭應該是通過兔子看到了我拿著的鐵盒,然后又以兔子為誘餌把我倆引了過去,再騙我們吃下加了秘藥的烤雞。要不是師父放心不下出來尋找,我倆暈倒后鐵盒就被偷走了。
我有些不解的問道:“既然他這么有本事,直接搶不就得了,還弄烤雞這么費勁干什么?!?p> 師父說道:“你不懂,馭靈術學習時往往要殘害大量禽畜,有違天和,再加上難免有猛獸反噬,因此修習者大都身體殘疾,力氣遠不如普通人,他估計是覺得明搶沒有把握才想辦法騙你們的?!?p> 我想了想又問道:“那這個小鐵盒子有什么好的,值得他費這么大力氣來偷。”
這次師父卻搖搖頭不肯說了,最后被我問的緊了,他才含糊其辭說道這是你師爺留下來的東西,當年你師爺就是因為這件東西遭遇了人生的重大變故,才會拜祖師爺為師,也才有了咱爺倆的今天。至于這東西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師爺沒有說,師父也不太清楚,總之當做師爺?shù)倪z物保管好就是了。
我知道師父的脾氣,他不肯說、不肯做的事情,別人怎么勸都沒有用,所以我也就不再費力氣打聽了。只是從那時候起我就對這個小鐵盒留上了心,后來的許多年不論到哪我都會帶在身上,當然這是后話了。
不過從這件事之后,師父對我的教育策略卻發(fā)生了變化。原來他是死活不愿意教我拳腳,可這次我身體剛恢復好,師父就把我叫到跟前,問我還愿不愿意學功夫。我自然是求之不得,那天師父擊退烤雞老頭的凜凜神威我還記憶猶新,學會功夫就能像師父這樣懲惡揚善了,這可是每個男孩子的夢想。
不過我有些奇怪,就問他道:“師父,你不是說我學了功夫反而會吃虧么,怎么現(xiàn)在又肯教我了?!?p> 師父摸了摸我的頭,說道:“我本來以為當年那些能人異士死的死、老的老,都應該消停了,沒想到社會上竟然還有會馭靈術的人在活動。咱們家情況特殊,你師爺和我都曾在江湖上走動過,當年也結下了些仇家,我讓你學武就是為了以防萬一,再碰到這類情況也就不至于坐著等死了?!?p> 我這才明白原來還是沾了烤雞老頭的光,看來這一場罪也算沒白受。
總之從那時起師父就開始教我功夫,有時候老火沒事了也會跟著一起學。學武之前很向往,開始學了才知道這可真是個苦差事,每天天不亮就會被喊起來扎馬步,平常還要綁著沙袋跑步、干活,當真是冬練三九、夏練三伏,過得簡直比牲口還累??墒菐煾冈诮涛夜Ψ蚝笠环雌饺绽锏拇认閼B(tài)度,變得極其嚴厲,我稍有懶惰就會吃“竹筍炒肉”(用竹板打屁股),一度弄得我叫苦連天,后悔腦子進水才會上了這條賊船。
休息間隙師父也順帶教我些周易、陰陽一類的知識,說是對我后面練武有幫助。我雖然不愿意學,可一看到師父那么大年紀了還要拿著個竹板陪我熬夜,出于孝道也只好勉為其難的學了下去。
就這么過了幾年,時間來到了80年代后半期,當時離鄧大人第一次南巡已經(jīng)兩年,南方經(jīng)濟發(fā)展的一派火熱,相比較來說我們這邊就顯得沉寂很多,尤其農村仍然過著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耕生活。這讓一些有頭腦的人不安分起來,紛紛離家去深圳、廣州等地打工,有些直接把老婆孩子都接了過去。而老火的父親就是這么一個人,在我們初中畢業(yè)前一年,已經(jīng)在深圳打下點基業(yè)的老火父親把老火母子三人都接了過去,從此我們哼哈二將就一南一北天涯兩隔了。
我還記得老火臨走時找到我,一開始還在炫耀,后來意識到可能再也見不到我了,就由喜轉悲哭了起來,到最后哭的兩眼紅腫鼻涕冒泡,被他娘揪著耳朵給拽了回去,一邊走還一邊罵他是個沒出息的東西。
我雖然不至于像老火這樣沒出息,可心情也很不好受,這也導致我學習成績直線下降,由倒數(shù)第二跌倒了倒數(shù)第一的位置,跌幅竟然達到100%---當然這主要還是因為前倒數(shù)第一老火同學不在了。
鑒于這種情況,我初中畢業(yè)就毅然決然的終止了學業(yè),開始跟著別人四處打工賺錢,走上了打工人的道路。當然那時候的人大部分都沒有機會上大學,初中學歷已經(jīng)達到平均水平了。師父看我確實不是那塊料,再加上他年紀漸老,供我讀書也越來越吃力,就只好默認了這個事實,放棄了讓我通過讀書出人頭地的想法。
又過了五年,師父患病去世,臨死前他讓我從枕頭底下拿出張小小的黑白照片,邊看邊流淚,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這張照片上是個杏眼彎眉的年輕女子,即便放到現(xiàn)在來看也是個標準的美人胚子。我知道這是師父的第二個老婆,也就是跟著表哥跑到臺灣去的那個女人,師父嘴上不提,可是這一輩子都把她刻在了心里。
師父把照片遞到我手里,費力的抬頭看著我,我明白他這半生的心思,拿著照片點頭道:“師父你放心,我一定想辦法去趟臺灣找到她,告訴她你一直想著她,也從來沒怨過她。要是有可能,我就要她幾件貼身的東西回來跟你合葬?!睅煾嘎犖疫@么說,才長長的出了口氣,然后心滿意足的閉上眼睛,溘然長逝了。
其實我說這話也只是出于安慰,能讓師父走的順心一些。畢竟除了這張照片,我知道的所有信息就是這個女人叫翠憐,甚至連她姓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據(jù)我分析,翠憐這個名字也只是她在青樓里用的假名,人家見到表哥肯定要改回本名相處,我要按翠憐這個名字找人,恐怕找到人類移民火星都沒戲。
送走了師父,我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我們爺倆這些年的財產(chǎn)只有三間土屋外加一輛大金鹿自行車,唯一的家用電器是個15瓦的電燈泡,除此之外就只有我這條光棍跟燈泡交相輝映了。至于親人方面,師父是被師爺在路上撿回來的,自然沒什么親人,我這邊雖說還有個親娘舅世,可這些年來我跟他們家也沒有過走動,情分早就淡了。而且俗話有云,無錢休入眾、遭難莫尋親,現(xiàn)在我這個境況還是不要去自討沒趣的好。
前思后想了一圈,我干脆把大金鹿賣給了村頭修自行車的瘸老六,然后把門一鎖,帶著僅有的620塊錢踏上了南下打工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