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幾年,我干過工地、當過保安、開過大車,還做過廚師,后來攢下些錢就買了輛貨車開始跑起運輸,算是成了個不大不小的車老板。
當時買的車是東風EQ153,外號“八平柴”,即8噸、平頭、柴油發(fā)動機。這輛車采用日產(chǎn)柴駕駛室、康明斯發(fā)動機,駕駛室寬敞明亮、風阻小,發(fā)動機動力也足,算是那個年代國內(nèi)最受歡迎的長途運輸車。當年有個口號,叫“開上八平柴、財源滾滾來”,足見人們對它的喜愛。
不過東西好了價錢自然就貴,我拿出全部積蓄,又東拼西湊一共準備了20多萬才把車開回來。那時的20萬可是筆巨款,我坐在高高的駕駛室里并沒有太多提車的興奮,反而覺得壓力倍增。
我選擇的運輸線路是青藏線,也就是青海西寧到XZLS的線路。相較于其它幾條進藏線路,川藏線高山峽谷地貌,極易發(fā)生泥石流和塌方;新藏線在沿途需要翻越5000米以上大山5座、山口16個、冰河44條,十分考驗體力與車技;滇藏線則建設滯后,也不是最佳選擇,只有青藏線相對來講還要平順、好跑一些。因此青藏線也是進藏最繁忙的一條線路,那時候青藏鐵路格爾木到LS段還沒建成,青藏線幾乎承擔了85%以上的進藏物資運輸。
然而我選擇青藏線的最主要原因卻不是好跑,而是運費。說青藏線好跑只是相對于其他幾條進藏線路來看的,如果跟國內(nèi)別的省份比,青藏線無疑也屬于地獄模式。
青藏公路因為地處高原,道路建設環(huán)境格外復雜,有些路段甚至就建在了凍土層上,所以保養(yǎng)成本很高,也就間接導致了維護不到位,在青藏公路上行駛時經(jīng)常會看到各種大坑,嚴重的直接就能把車陷進去,因此沿途車輛都不敢開的太快,這也是為什么青藏線車輛不多卻經(jīng)常堵車的原因。再一個就是高原反應,比如最艱難的五道梁路段,過去之后還要翻越海拔5231米的唐古拉山口,這一地區(qū)是凍土路段,土壤含貢量高,植被很少,空氣中含氧量更低,許多司機趕夜路到這里缺氧高反,第二天被發(fā)現(xiàn)時往往已經(jīng)死亡了,甚至有些夫妻車兩口子都把命丟在了路上。
在這種狀況下,青藏線讓很多卡車司機望而卻步,也使得運價水漲船高,相同的里程,青藏線運價往往比其他省份線路要高出20%以上。我經(jīng)過計算,要是活湊手的話,一兩年時間就能把車錢掙出來,之后再干上幾年,就可以乘風破浪奔小康了。
我當時主要運輸建材和糧食,有時也會拉服裝被褥一類的生活物資。這年6月中旬我運了一車鋼材進藏,回來時又配了一車羊毛到格爾木裝火車。把羊毛卸車交接完畢后,我看天色已經(jīng)不早,就趕去常住的旅店吃飯休息。
說是旅店,其實叫大車店更合適,一圈平房圍成個院子,前面炒菜吃飯,后面住宿,條件雖然簡陋了一些,但勝在價格實惠,因此吸引了很多出門在外的生意人和貨車司機。我把車停到旅店的停車場后,先登記定下個床位,然后又要了兩個小炒、一瓶二鍋頭,在飯廳大堂找了張桌子自斟自飲,享受著難得的休閑時光。
靠墻位置的兩桌客人已經(jīng)吃完,正在那抽著煙互相聊天,看打扮估計也是貨車司機居多。一個穿紅秋衣、綠軍褲的黑胖子嗓門特大,叼著煙說道:“前兩天我去德令哈送貨,還真聽說個怪事?!?p> 青藏高原地廣人稀,這人一少了怪事就多,再加上我們這些人走南闖北接觸的信息也多一點,因此經(jīng)常會有些或有趣或詭異的小故事在貨車司機之間流傳,我平常也愛聽同行們講點這類事,權當辛苦工作中的調(diào)劑了。
鄰桌的一個中年人顯然跟我有同樣的愛好,聽黑胖子這么說,就接茬道:“什么怪事,講出來聽聽?!?p> 黑胖子便掐滅手里的煙屁股,講出了一個故事。原來這黑胖子是河北人,他有一個姓趙的老鄉(xiāng)也在這邊跑運輸,大概半個月前這位老趙接了個活,是從德令哈拉一車水泥到南邊的鄉(xiāng)鎮(zhèn)。老趙當時也是剛到德令哈送完貨,本來是不準備接這個跑鄉(xiāng)下的活的,可那天恰巧不好找車,貨主給的運費就比平常高了不少,老趙看在錢的份上才勉強接下這單業(yè)務。
收貨地說近不近說遠不遠,要是中途不出岔子天黑前就能趕回德令哈,老趙不想在鄉(xiāng)下過夜,就緊著趕路,終于在中午之前把貨送到了,然后隨便找地方吃了口飯就又連忙往回返。
可能是中午吃的太急,也可能是東西不新鮮,老趙行駛到巴音河附近時就覺得肚子一陣陣絞痛。俗話說人有三急,雖然這個地方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更不可能有公共廁所給他用,可老趙實在是憋不住了,便停車跑到河邊一個土坡后面就地解決起來。
一陣稀里嘩啦痛快完,老趙才發(fā)現(xiàn)剛才出來的太急,手紙忘記帶了。要說在農(nóng)村碰到這種情況,隨便用個土坷垃也就湊合了,可老趙是個潔凈人,就四下打量想找個干凈點的東西來用。這一看就看到旁邊有叢灌木,葉子又圓又大,簡直就是為他量身定做的。老趙便提著腰帶邁著小碎步跑了過去,隨手薅下幾片樹葉擦了擦。
剛擦完老趙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后面火辣辣的疼,老趙以為是自己動作太猛的緣故,也就沒放在心上,穿好褲子準備往車上走??蓻]走兩步就感覺疼的越來越厲害,過了不到十幾秒鐘痛感達到頂點,用老趙的話說簡直就像幾百根帶刺的鋼針同時往里扎,一邊扎還一邊攪的那種感覺。老趙一個七尺漢子頓時疼的連哭帶嚎,在地上來回翻滾,連死的心都有了。
幸好這時有輛軍車路過,聽到喊叫聲就派人下來查看,見狀趕緊把老趙架上車送到了德令哈的醫(yī)院??舍t(yī)院里的醫(yī)生也沒見過這種情況,老趙當時又表達不清他用的到底是種什么植物,沒辦法醫(yī)院只好給他打了支鎮(zhèn)定劑,連夜轉到了西寧的大醫(yī)院去。
可是鎮(zhèn)定劑似乎都緩解不了老趙的疼痛,他在救護車上依舊不??藓?,甚至幾次想跳車自殺。隨行的醫(yī)生護士只能用繩子把他綁在了移動病床上,勉強撐到西寧的醫(yī)院。
在西寧治療了三天老趙才逐漸緩解過勁來,期間他又數(shù)度尋死,多虧德令哈的醫(yī)生提前跟這邊說明了情況,醫(yī)院派人倒班看護才沒讓他死成。
老趙出院后回德令哈開車,碰到黑胖子老鄉(xiāng)就把這段經(jīng)歷講了出來,講述中老趙仍然心有余悸,說道:“這可能是我這輩子拉的最難忘的一泡屎了?!睋?jù)說德令哈和西寧醫(yī)院的醫(yī)生,以及當時救了老趙的部隊都曾派人來找過這株植物,可來來回回找了好幾圈都沒見到,不知道究竟是老趙撒謊,還是被什么東西給破壞了,總之就如同它莫名其妙的出現(xiàn)一樣,又莫名其妙的失蹤了。
我聽了這個故事又好笑又后怕,我有好幾次也碰到過類似的情況,都是隨手拿個東西解決了,看來以后衛(wèi)生意識還真得提高,要是讓我來這么一遭,就算沒被疼死也丟臉丟死了,哪里還好意思跟別人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