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的一段時間,徐瑜明變得有點忙,平平好多次去找他都不在,宿舍里的人也說不清楚他去了哪里,好像是有人找他,都以為是張平平。宿舍里的弟兄們還逗張平平:“你們小夫妻不是形影不離嗎?”
這一日,難得他主動來找張平平,倆人閑扯著溜達到校園最西南的角落,這有幾幢陳舊的實驗室和教學實踐車間,是倒閉的小工廠被合并到學校里,平時沒什么人過來,十分清靜,但是沒什么地方可以坐。倆人繼續(xù)走一會兒,爬到一棟三層樓的外掛鐵樓梯上坐著。
平平感覺到徐瑜明跟她說話有點心不在焉,不過,她沒計較,仍毫不遮掩地對這個男人傾倒著自己的想法。她從高處眺望著遠方說:“我將來必須得有錢,只有我能解決家里的問題,這是我人生最大的目標和壓力?!睆埰狡洁┼┎恍莸陌褜彝サ姆此迹瑢ρ矍熬秤龅姆治?,未來的規(guī)劃講給跟前的這位聽眾。甚至追溯到六十多年前的那場家族遷徙,以及一個大家族幾十年的變故,一說就是幾個小時。她可真能說啊,自己也意識到了,可看著徐瑜明并不反對,就繼續(xù)喋喋不休。
瑜明一向喜歡她的直截了當,從她的直接中,他能獲得自己需要的內容,放在心中細細品味。張平平一口氣設想出未來五年,十年,甚至更長時間的事情,還幻想出他們二人組成的家庭和子女,要幾個孩子最好。越講越興奮,一股越來越暖的融融熱流從腳底延伸到少女張平平的全身?!澳阏f,人生是什么呢?到底應該先有愛情還是先有事業(yè)呢?我二舅跟我說,他在十幾歲的時候就開始自我認知,但他的一生都沒實現(xiàn)滿意的自我。我們會有怎樣的人生呢?我們應該比他們那代人成功吧?我覺得是!”她夸夸而談的樣子,還真像年輕時的蔡珖玉。
最后,她停頓一下,滿臉幸福地笑著對瑜明說:“咱們畢業(yè)就結婚吧!”
瑜明面無表情,把頭往下低。
“怎么,我剛才說的那些你不期待嗎?”
瑜明變得張口結舌地,只輕輕喊出兩聲:
“平平,呃,平平......”
“也不著急馬上就結婚,等等也行!”她笑瑜明真老實,被自己嚇到。
從徐瑜明欲言又止的支吾中,張平平看出些異樣,他好像也在等著她發(fā)現(xiàn)。
“你的,意思是?壓根就沒想過結婚的事兒是嗎?”她聲音忽然升高一個調,情緒也變激動,徐瑜明很了解她,知道她馬上要爆發(fā)。
出乎瑜明意料的是,張平平竟然壓制住自己,把沖動咽了下去。
倆人就這么靜止著,像剛剛被塑好的一對石人兒,偏僻的校園角落同樣安靜的連一絲風聲都聽不到,太陽在頭頂“滋滋”燃燒著,烤的皮膚發(fā)燙。
“你為什么不說話?你應該有話說吧。說??!”
被她一震,徐瑜明不得不開口了,他怕她的聲音再大會傳到遠處。
“咱倆結婚......壓力會很大.....咱們學校前幾屆畢業(yè)的人,工作后也就掙五六百塊,我的家里還行,但是也幫不上我太多,最多能拿出十萬塊幫我們買個小房子。你家里可能負擔要大一些,兩人加起來一千塊錢,咱們照顧不了別人.......我父母的意思是……”他終于把該說的話說出來。
張平平的心一點點顫抖起來,帶著身體也在抖動,淌不出淚水,徐瑜明嘴里的“房子、負擔”她壓根沒想過,更沒想到,他是這樣考慮他們的未來的。
“你真是個細致的人!”張平平大力踩著鐵樓梯的踏步下去,頭也不回地走掉,把徐瑜明一個人留在大日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