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洞房上
風(fēng)嬌日暖,云卷云舒。
幽靜的后巷,一輛馬車靜靜地佇立在墻邊。趕車的馬夫等得不耐煩,半張臉被斗笠遮住,斜靠著打瞌睡。
一支長箭打破了難得的靜謐。
“咻——!”
箭羽失了準頭,一聲悶響后,釘在了馬車廂的木板上,力道尚可,箭羽沒入三寸,堅硬的木頭出現(xiàn)了裂痕。
車夫在聽見響動的一瞬間,就已經(jīng)掀了斗笠翻身躲入車底。
十多名蒙面黑衣人突然現(xiàn)身,持劍狂奔,瞬間來到馬車前,舉起兵刃不約而同地刺向車簾。
馬車里若是有人,只怕已經(jīng)被捅成了篩子。
劍尖落下的一瞬,他們察覺出不妥,震驚地互望一眼,想起那個動作快得詭異的馬車夫,揮劍刺向車底。
同一時間,巷口涌進清一色深衣、手持長槍的護衛(wèi),粗略一看,足比黑衣人多了三、四倍,且都是個中好手。
為首的人一邊奔跑,一邊大喝:“大膽賊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下行兇!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黑衣人嘴里大罵一聲娘,喊道:“中計了!”
再顧不上那車夫,欲攀墻爬壁逃走,誰知墻上早有人等候多時,祁進一身勁裝,手持長劍,威風(fēng)凜凜立于墻頭:“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敢在光天化日襲擊祁府的馬車?!?p> 蜷縮多時做烏龜狀的車夫突然發(fā)難,鉆出車底后襲擊背對著自己的黑衣人,匕首入喉,血濺三尺,黑衣人悶聲倒地。
車夫正是那被迫吃人豆腐的徐順,他提著昏迷的婦人,匆匆找到將軍,按照將軍的部署行事,至于師爺和他的外室,已經(jīng)安置在城中的民宅里。
混戰(zhàn)一觸即發(fā),慘痛的低吼夾雜在兵器相接的鏘鏘聲中。
激戰(zhàn)數(shù)回合,黑衣人已知不妙,對方不是官府的烏合之眾,出手干凈利落,一招一式行云流水。別說如今對方人數(shù)比自己多上幾倍,就是人數(shù)相當,他們也未必能討得了好。
更何況,還有祁進這么一位武功高強的將軍在,落敗是意料之中的事。
黑衣人被逼退至死角,對方把他們包圍得滴水不漏,再無逃脫可能,雙雙互望一眼,唇齒狠狠一咬。
不好!
祁進看出他們的意圖,提劍沖上前,大手掐上其中一名黑衣人的下頜,但是已經(jīng)遲了,黑衣人嘴角有鮮血滲出,軟軟癱倒在地。
徐順上前,盯著橫七豎八的尸體,蹲下身子逐一揭開黑色面罩,又在尸體上一陣摸索,自是什么發(fā)現(xiàn)也沒有。
隨后站直了身子,對著祁進緩緩搖頭:“他們牙里藏著毒呢。都是生面孔,身上沒有搜出能驗明正身的東西?!?p> 祁進不意外,吩咐道:“看好宅子里那兩個人?!?p> 尸體橫陳,長街染血。
無需將軍吩咐,護衛(wèi)們迅速地動作起來,將駭人的血跡尸體清理干凈,短短一刻鐘,巷子里又恢復(fù)了最初的靜謐,一場惡戰(zhàn)仿佛并不發(fā)生過。
……
左新榮走后,容宛舒仍舊跪在蒲團上,面對著佛祖許久,直到雙腿都麻了,才慢慢起身往回走。
她達成了目的,心里緊張又興奮,只要信交到家里,他們一定能看懂自己的意思,到時候會想法設(shè)法地與自己聯(lián)系。
夏婧在廟門外反復(fù)徘徊,容宛舒走近了都沒有發(fā)現(xiàn)。
“看來,是剛剛抽到的姻緣簽很合心意啊?!比萃鹗嬗^她面色泛紅,嬉笑著揶揄。
夏婧臉頰的顏色悄悄蔓延到了耳根,嘴上卻不承認:“……沒、沒有的事。”
容宛舒笑而不語。
主仆二人下了山,馬車原路返回,趕在日落前回到祁府。
用過晚飯,容宛舒沐浴更衣,對鏡梳妝,最后在丫鬟的簇擁下,裊裊起身,邁著蓮步來到祁進的寢室。
因是五少爺?shù)牡谝粋€妾室,老夫人重視,屋里還稍微布置了一番。
龍鳳雙燭熠熠發(fā)光,紅羅帳鴛鴦?wù)?,福餅福果整整齊齊地擺放在長案上。
容宛舒一個下午的好心情全沒了。
她端坐在床榻上,垂眉低頭,眼神陰郁地盯著粉色的衣裙,有一瞬間的疑惑,為什么不是大紅的顏色?
隨即又想起來,那是正室才有的待遇。
她總歸是要離開的,不想再與祁進發(fā)生上輩子那樣的糾葛。
她的視線不知不覺中移向屏風(fēng),怔怔地想,他很快就回來了吧,要是看出自己不情愿,以他正人君子的做派,定也不會為難。
這么想著,容宛舒臉上的神情松快了些。
她等了許久,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再次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祁進還沒回來,屋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說話聲。
“你說,這事會不會是老夫人剃頭擔(dān)子一頭熱,其實五少爺也不喜歡,不然怎么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呢。”
“你別胡說,喜不喜歡那也是主子們的事?!?p> “她算哪門子主子?哼?!?p> 那聲音容宛舒聽著熟悉,尚處在混沌狀態(tài)的腦子一時又想不起來是誰。
“噓,別說了。夏婧姐姐回來了?!?p> 夏婧擔(dān)心容宛舒等久了肚子餓,到廚房里給她端來了幾樣小點心,遠遠走來就聽見新進門的丫鬟咬耳朵的話,火氣蹭蹭地往外冒,但容姑娘提醒過,這兩人是二夫人撥來的,能忍則忍。
她捧著點心走到房門前停下,目光掃過看似恭敬的二人,出言不遜的那一位叫云芍,另一位勸解的叫云檀。
云芍長得嬌俏,從前又是二夫人眼前伺候的,根本不把夏婧放在眼前,抬頭挺胸任她打量。
云檀則被這審視的目光看得心里發(fā)怵,面上擠出一絲笑意:“夏婧姐姐,怎么了?”
夏婧面無表情地收回目光,淡淡扔下一句“沒事”,便推門而入。
入了房,她揚起唇角,笑容滿面地往內(nèi)室走。當看見床榻上正襟危坐著的容宛舒,還是忍不住深吸一口涼氣。
幽幽燭光下,美人淡掃蛾眉,香腮勝雪,一雙水瞳顧盼流轉(zhuǎn),粉色的喜服在她身上一點不見俗氣,反而襯得嬌艷魅惑。
想起云芍自以為是的話,夏婧真想端盆水來好好給她洗洗眼睛,讓她看看清楚,自己與容姑娘的云泥之別。
容姑娘就是天上皎月,將軍怎么可能不喜歡。
容宛舒只當沒聽見屋外的閑言碎語,慢悠悠下了榻,對著雙眼發(fā)光的夏婧道:“我肚子餓了,有吃的嗎?”
夏婧才發(fā)現(xiàn)自己像個采花賊似的盯著姑娘瞧,不自在地笑道:“我剛?cè)N房端了幾樣點心,您吃些點心墊墊肚子?!?p> 吃過點心,容宛舒喝了幾杯茶解膩,一臉滿足地讓夏婧回屋休息,不用在這伺候了。
夏婧遲疑道:“……將軍還沒回來呢。”
會不會真讓那個死丫頭說對了,這事是老夫人一頭熱,五少爺根本不想呢?
容宛舒心想,不回來才好呢,回來了反倒麻煩。
屋外有了動靜,是云芍云檀請安的聲音:“五少爺?!?p> 祁進在門前駐足片刻,揮手讓她們下去,不必守著了。
他剛回到府里,休息了一日的陸信便精神抖擻地迎上來,嘴里呼啦啦吐出一長串的吉祥話。這才明白,祖母竟擅自作主,給他納妾,對象還是容宛舒,有些哭笑不得。
房里的夏婧聽到動靜,喜滋滋地站起來收拾碗筷,給了容宛舒一個曖昧的神色,便打開門離開了。
祁進沒想到房門開得突然,還沒整理好思緒便與容宛舒四目相對,一個茫然,一個愕然,就是沒有應(yīng)景的歡喜,一時有些尷尬。
夏婧走后,祁進想起站在門邊也不是個辦法,于是走了進去,隨手把房門帶上。
容宛舒的心隨著他的舉動跳得厲害,腦子一片混亂,萬一、萬一他像昨晚一樣,借酒行兇怎么辦?自己是反抗還是不反抗。
祁進清咳一聲,在她身旁的椅子坐下來,目光在她身上逗留一瞬就已經(jīng)移開:“昨夜是我莽撞了,沒想到祖母會擅自作主?!?p> 他話音才落,目光不由自主地又重新落在她臉上,注意到她明顯松了一口,臉色也緩和過來,甚至嘴角微微上揚。
祁進眉頭緊蹙,她是什么意思?
按照上一世的軌跡,她不是應(yīng)該開心嗎?然后做出一副愛他愛得死去活來,沒他不行的樣子,怎么會是松一口氣?!
“不怪將軍,我明白的?!?p> 話說得漂亮,語氣也柔弱溫婉,與她前世低頭伏小的樣子如出一轍,但祁進心底的怒火有隱隱上升的趨勢,她明白什么?他都不明白!
在男人的注視下,容宛舒大大方方地起身,行禮后道:“將軍好好休息?!?p> 容宛舒的手剛碰上門栓,聽見身后的男人冷笑:“祁府什么時候這么沒規(guī)矩了,我還沒發(fā)話,新進門的姨娘就敢走?”
姨娘?
祁進還真把她當妾了嗎?
不過一瞬,容宛舒老老實實地轉(zhuǎn)身,低頭道:“還請將軍責(zé)罰?!?p> 祁進不知道自己抽的什么風(fēng),她離開本就是最好的選擇,卻在這一刻出聲阻止,嘴巴快過大腦,再懊惱也來不及了,冷著聲音吩咐她:“伺候我更衣沐浴!”
容宛舒:“……丫鬟您都打發(fā)下去了。”
“你不能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