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皇帝真跑了
院落老樹,落下葉子,聚在院中的眾人緊張而焦慮,王金秋抿了抿嘴,看著滿臉疲態(tài)的兒子,想要說:“干脆咱們回飛狐縣?!北惚还⒗蠞h扯了扯衣角,她這才沒有說出口。
洛陽城破的消息已經(jīng)不算秘密了,城中到處流言紛亂,能走的人家,早已收拾家當(dāng)躲避戰(zhàn)亂去了。
永安坊也有十多戶人,在昨日就拖家?guī)Э诘某龀峭侗寄戏降挠H戚,還留下來的,只是一些小門小戶,難以遠(yuǎn)行。
耿青聽著他們的話語,接過巧娘遞來的茶水,就那么坐在院子里,看著眾人。
“潼關(guān)那邊可能還在激戰(zhàn),勝負(fù)如何,守不守得住,我也不清楚,確切的消息還沒過來。”輕聲的話語開了口,耿青灌了一口茶水,放去少女手中,“洛陽陷落,乃事出有因,眼下潼關(guān)有十萬兵馬,就算打不了,關(guān)上城門,守好險要拖到入冬都不會是問題?!?p> 耿青在駙馬府做事,眾人是知道的,入手的自然是第一手消息,說出這番話來,眾人心里才有些稍安。
“叔叔,朝廷那邊可有解決之法?”白蕓香捏著香帕神色有些擔(dān)憂,自從洛陽陷落之后,城中許多商鋪都已關(guān)門,有錢的帶著細(xì)軟糧食,趕著牛馬車,或乘船離開,雖說自家店鋪還未關(guān)門,這幾日她也未去鋪里打點生意,有時出門也是帶了銀兩去收購鋪子。
要說離開長安回飛狐縣,白蕓香自然是不愿意的。
那邊,耿青疲憊,倒也沒有眾人那般緊張的神色,笑著擺了擺手,“其實沒有你們想的那般嚴(yán)重,不管城破不破,這家,這家里的人,我是都要保下來的,誰也不能少?!?p> 這話讓人心里暖和,本來有些微詞的幫眾見耿青談笑的神色,尤其將自己也當(dāng)做家人,藏心頭的埋怨,終究還是散了,二十幾人在院里齊齊抱拳。
“倒是先生需要差遣,盡管吩咐我等去做!”
“還有我!”大春站起來,拍了下胸口。
“那大柱,你有什么想法?”耿老漢不能行走,身子也弱了,但想的卻比以往多,知道兒子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可心里壓不住好奇,還是想問問,才安心。耿青揮手讓眾人散了去做自己的事,便過去推著父親在院里慢慢走動。
“不是很光彩,但家我必須守住......就像耿家村時,你對娘說的,我可是家里的頂梁柱,先保家?!?p> 耿老漢點點頭,看著那邊搖曳的老樹,嘆了口氣:“讓你受委屈了?!?p> “這是擔(dān)子......”耿青笑笑,看著滿頭白發(fā)的老人,過去將他蒼老枯瘦的手握住,“再重也得挑起來。”
“爹永遠(yuǎn)站在你這邊!”
“不用,兒子可是天下無敵的?!?p> 父子倆就在院里輕聲說著話,說起其他,不免笑出兩聲。
然而,與令人心安的院落相比,皇城之中,李儇來回走動,焦急的望去外面,直到宦官來報說田樞密回宮,他才站定,將人召來書房,目光嚴(yán)肅的望著風(fēng)塵仆仆進(jìn)來的田令孜。
“.......朕在宮中反復(fù)思量,與其坐以待斃,就憑張承范那些兵,想要擋住反賊頗有困難,朕思量,先讓那黃巢小人得志一番,待南巡蜀地,整合兵馬,再聯(lián)合諸鎮(zhèn)節(jié)度使將那黃巢圍困長安,一舉剿滅?!?p> “陛下,奴婢也是這么想的?!碧锪钭翁洳亮瞬梁?jié)n,“那些個文武,哪里會體恤陛下,他們只會架著陛下做些危險的事,若是潼關(guān)破,賊人攻打長安,這不是拿陛下安危做兒戲?!?p> “嗯?!?p> 李儇贊同的點了點頭,“大伴懂朕,想起早前安排坐鎮(zhèn)三川的節(jié)度使,朕這才明白大伴的用意........”
他的話未說完,外面有侍衛(wèi)急匆匆過來,在殿外拱手道:“啟稟陛下,駙馬府有消息傳來?!?p> “給朕看看!”
皇帝過去,將密封的信函打開,看了一眼,忽地笑起來,“大伴,看來朕不用南巡了,長安附近各鎮(zhèn)節(jié)度使已經(jīng)回信,言兵馬已在途中,正朝潼關(guān)趕去?!?p> 之前大量的流言充斥長安,也有不少流到宮中,令人不安,然而眼下,終于有一條令李儇感到興奮的喜訊,負(fù)著雙手來回走出兩步。
“剛才之言,朕說的有些莽撞,南巡蜀地,遠(yuǎn)避賊人鋒芒,有失君主威儀,幸好并未離行,否則讓百官看朕笑話了?!?p> “是奴婢莽撞,不該勸說陛下去往蜀地。”田令孜輕聲說了句,便將皇帝南巡蜀地的事攬到了身上,低眉順目的跪了下去:“還請陛下責(zé)罰。”
呵呵。
李儇擺了擺手,大度的將田令孜攙扶起來,“哎,大伴怎的如此說,朕豈會是那種心胸狹隘之君?”
替田令孜擺了下手袍擺上灰塵,又道:“朕今日就住書房,批閱奏折,就在這長安城里等各鎮(zhèn)援兵過來,看他們是如何將那黃巢殺......”
他話又未說完,殿外又有侍衛(wèi)匆匆趕來。
“陛下,這是潼關(guān)那邊加急送來的消息,信使半個時辰前入得城?!?p> 李儇放下毛筆,看向一旁的田令孜,后者躬了躬身,過去將加急信函呈去御桌,皇帝展開看了看,臉色由紅到白,變得極為難堪。
田令孜湊過去看了一眼,臉色也頗為尷尬。
.......
天光傾斜,云隙的陽光照在院落,耿青熬了一夜,正在房中補(bǔ)覺,外面有公人打扮的身影進(jìn)來院里。
不久,耿青被叫醒過來,聽完那人話語,再次收拾一番,乘車趕往駙馬府,一路進(jìn)了前院書房,那邊已有幾位朝中大人物正在商議。
隔著一條長廊,也能聽到有人將桌子拍響,聲音措詞嚴(yán)厲。
“十萬人......那張承范有臉回來?!就算用十萬頭豬樣守城,也能拖延幾月!”
“趙中丞,先不要提此人,我們之前也推算過,潼關(guān)幾乎難以守住,眼下當(dāng)務(wù)之急,如何將反賊黃巢的賊軍拖延一月,讓各鎮(zhèn)兵馬如約趕到長安?!?p> 駙馬于琮請了御史中丞趙蒙喝茶潤喉,見耿青過來,伸手讓他進(jìn)來到書房眾人后面尋個位子坐下,隨后看向朝中有些情誼的同僚。
“為一國政者,不可因一事而頹心喪氣,事情尚未到絕路,我等做為臣子,當(dāng)盡力而為,而后才是聽天命,戰(zhàn)陣之上,我等不懂,但城中政務(wù),還需讓每一個兵將無后顧之憂作戰(zhàn)?!?p> “我們盡人事,城中這些神策軍未必能盡到人事!”說話的是工部侍郎裴澈,修繕加固城墻之事壓到他頭上,然而府庫空虛,幾乎強(qiáng)他所難,說出這番話難免沒有怒氣。
耿青就坐在書房,聽著這些大臣你一言我一語,言辭激烈,伸手要這要那,百般推脫,好不容易定下一件事,又因另外的事吵了起來。
‘此事關(guān)頭,這些大臣里,沒有一個手腕強(qiáng)硬之人領(lǐng)頭,想要成事簡直癡人說夢?!?p> 夜色漸沉,書房亮起了燭火,眾人正理出拖延賊軍,加固長安的一些眉目,府中老管事領(lǐng)著一人匆匆過來,耿青偏頭看去,眼皮跳了一下,是宮里顧問福身邊的那個青年宦官。
眾人見他宦官打扮,心里多少有些不安,駙馬于琮連忙招他進(jìn)來問話。
“可是宮中出了事?”
九玉點點頭,湊近低聲說了句什么,老人額上青筋暴起,身形搖晃,一把扶住桌角,眾人連忙起身過來去攙扶,被老人一把推開,跌跌撞撞的后仰坐到椅子上,雙腿大喇喇的伸直,眼眶瞪圓的看著桌上燈火。
駙馬擠出一絲苦笑,陡然‘啊’的一聲起身將那燈盞奪過來,砸在地上。
房里頓時黑了下來。
一片安靜里,就聽老人沙啞的輕笑出聲:“臣等費(fèi)盡心力保李家江山......陛下何故先逃.......?。 ?p> 于琮捂住心口,噴出一口鮮血濺在了御史中丞臉上,直直倒了下去。
片刻,整個府邸混亂了起來。
.......
夜色深邃,長街泛起了薄薄水霧,高掛燈籠的府邸,耿青面無表情的走出駙馬府,老人的命保住了,可舊傷復(fù)發(fā),已經(jīng)不能下榻理事。
‘該是看我了.......’
耿青站在外面深吸了一口涼氣,大春在馬車那邊喚他上車也未理會,只是沿著百官府舍的街道一個人慢慢走著,目光有著復(fù)雜的神色。
不久,他腳步停在左金吾衛(wèi)府,上前敲開了府門,聽到通報的張懷義急急忙忙出來,兩人輕聲交談兩句。
張懷義隨后探頭看了看外面,轉(zhuǎn)身領(lǐng)了耿青走進(jìn)府邸,引見給了父親,左金吾衛(wèi)大將軍張直方。
一語破春風(fēng)
二更,雖然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