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夭夭講的故事讓赤那堅信用她來要挾玉郎是辦對了。
玉郎若對陶夭夭沒情,老夫人根本沒必要棒打鴛鴦。
赤那認為,老夫人不同意玉郎喜歡陶夭夭,約莫因為此女的出生。
赤那興沖沖吩咐道:“阿克丹,你去把筆和紙找來。給這位小公子寫信。”
嘿,赤那內(nèi)心開了花,原不過以為陶夭夭和玉郎有些關(guān)系,卻不想關(guān)系非比尋常。
陶夭夭真是想死的心都有:“大哥,寫寫…….寫什么???”
赤那道:“也不用你寫什么。主要我寫,讓他一個人來此,若敢?guī)б粋€人,就先殺了你。你只需要寫幾句讓他確認你在我們手里就行?!?p> 陶夭夭沒了力氣,突然覺得虛弱不堪,哪哪都疼了。
她氣若游絲道:“他不會為了我來的,誰會為了一個下人冒生命危險?!?p> “你不試試怎么知道?再說,你不是說她信任你,喜歡你、離不開你嗎?”赤那半真半假地笑道。
陶夭夭臉皮發(fā)臊,尷尬道:“…….那也許只是我的錯覺。”
赤那道:“試試也無妨,他來了呢,必然會死在這里。我們帶你走?!?p> “他要是不來呢?”陶夭夭小心翼翼問。
赤那道:“不來的話,我們送你回去,繼續(xù)你的慢性毒藥計劃,只是你現(xiàn)在不住侯府,還能繼續(xù)下毒?”
“這有什么問題,不喜歡我的是老夫人,又不是玉郎,我在妙香樓做好了吃食也是可以讓隨從送給他的,只要不見面,老夫人也不會對我怎樣,畢竟我也是她一手一腳帶大的,多少是有些感情?!?p> 赤那點點頭:“如此甚好?!?p> 陶夭夭卻整個人都不好了。
赤那此言,意思是說殺了玉郎,會把自己帶走,應(yīng)該是帶回他那蠻夷之地去。
去干什么,簡直不用想!
若玉郎不來,他才有機會回到妙香樓。
可是玉郎會來嗎?她怕的是他來,怕得心肝打顫!
她不知道這些人在外面設(shè)了什么天羅地網(wǎng)等著他。
她并不是怕去蠻夷之地,而是怕玉郎真的身死,若這個世界沒了他,她只這么想了一下,就萬念俱灰。
她緊張地思索著自己怎樣在赤那的眼皮下,暗示玉郎不要中計。
赤那寫好他那一部分內(nèi)容,拿過來給陶夭夭過目。
果然言簡意賅,說玉夭在他們手中,令玉郎孤身一人來此換人,若帶人來,先殺玉夭;若不來,還是殺玉夭。
陶夭夭:“……”
赤那把紙筆塞到陶夭夭手上,讓一人俯身弓背做了桌子。
陶夭夭握筆那手重如千鈞。
哆嗦半天,她一個字也沒寫出來。
漿糊一樣的腦里怎樣都想不出一句像樣的話。
所謂像樣的話,至少應(yīng)該是不引起赤那懷疑,符合他要求的語言,但又是讓玉郎千萬別來的意思。
赤那:“快寫!磨蹭什么?難道你希望我們砍你的手帶過去?!”
陶夭夭:“不砍手,他不認識我的手。”
赤那:“那還不快寫!”
陶夭夭:“他他……他認識我的頭?!?p> 陶夭夭突然想豁出去,自己和玉郎的命,孰輕孰重,這簡直不需要掂量。
她活著莫非浪費糧食,但玉郎不同,他有他的使命。
赤那:“你想死?原來你也對他有情!有意思!”
他雙目精光四射,桀驁陰狠地盯著陶夭夭的臉片刻,哈哈大笑道:“你不報家仇了?”
陶夭夭鎮(zhèn)定心神,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赤那玩味著她的臉色,放低聲音道:“那就隨便寫幾個字?!?p> “我最怕寫字。字丑?!?p> “丑也寫,是不是誰的字都沒有你的丑?”
“是吧……..驅(qū)邪鎮(zhèn)鬼那種?!?p> “那寫個字來看看。如果你的字丑得獨特,本身就是個信物?!?p> 于是陶夭夭用了畢生最潦草放縱的筆法,配合最認真的表情費力地小心翼翼寫了一個字。
那個字黑漆漆大而愚蠢兼怪異,赤那認了半天硬是沒認出是啥東西,關(guān)鍵還把那張紙都占完了,連個落款的地方都沒有。
赤那:“這是個啥字?”
陶夭夭:“救命的救啊?!?p> 赤那左右端詳,看得抓耳撓腮,一腦門官司盯著陶夭夭的眼睛,那眼神可以翻譯為:你耍猴呢。
赤那不耐煩地吼:“阿克丹,換紙!”
這次,赤那警告陶夭夭認真寫,再這樣浪費時間,他有的是辦法讓她生不如死。
這句話一瞬震懾了陶夭夭。
她其實不怕死,心想還省了自己去自殺。
自己這沒用的廢物早死早超生,死了一了百了,也不用再頭疼怎么回去養(yǎng)活那“一家子”了。
但“有的是辦法”卻讓她不敢造次了,別的不說,單就是赤那撕了她的衣服,讓這群蠻人知道她是個女人后果就很可怕。
她不怕死,但怕屈辱地死。
于是她開始認真書寫,用盡了自己全部領(lǐng)悟的書法訣竅,寫了一首詩:
花褪殘紅春杏小
燕飛堂前綠水繞
枝上柳綿吹又少
天涯何處無芳草
這四句寫得極其工整,她是用了對待遺書的規(guī)格,高標(biāo)準,嚴要求地完成。
她想,自己若身死此地,這也就是自己最后的墨寶了。
字很工整,丑得工整,肅穆。
赤那已經(jīng)看出陶夭夭是用了吃奶的力氣認真對待了,便示意她落款。
陶夭夭看赤那沒有吐槽字和內(nèi)容,于是莊重地落下了自己的大名。
赤那和那群人圍著紙張琢磨了半天,字每個都認識,連起來又不知道啥意思了。
為了防止有詐,赤那叫陶夭夭逐字逐句解釋了一遍。
陶夭夭照著字面注譯成了傷春惜春。
赤那納悶:“你為何要寫這首?”
陶夭夭道:“因為僅這首詩能代表我的身份?!?p> 她又開始新一輪忽悠,說這首詩為她啟蒙時原創(chuàng),是玉郎看著她憋出的,沒有第二人知道這首詩。還說如果你們不信,可以把詩拿出去問任何一個奉賢人,絕對不會有人知道作者是誰。
她說的誠懇,而且極其自信。
當(dāng)然自信,她陶夭夭雜糅的詩都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在奉賢絕無穿幫的可能。
至于為何要雜糅這樣一首詩,這是她那漿糊腦里拼湊出的最后希望。
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
死了我一個,還有后來人…….
這是對玉郎的規(guī)勸了,意思讓他少作死,由她自生自滅好了。
赤那把信折好,揮手叫來熬登,說他穿戴最整齊,讓他連夜下山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