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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寒

第十五章 暗月魅影

月明寒 力爭上游的魚 14137 2024-06-03 20:23:04

  夜深人靜,寒冰躺在山谷的一處草坪上,嘴中輕咬草莖,若有所思的望著星空,天穹靜謐,皓月當空,群星滿天,可自己的心情卻糟糕透了,那蒙面人的眼睛似乎在哪見過,胸口似有一塊大石頭堵著,上不來,下不去,自從進了蔣府,寒冰便失去了自信,可這遠遠不夠,第一次,寒冰心頭怒火沖天,拳頭緊握。

  “咕嚕,咕嚕”,寒冰揉揉肚子,晚飯還沒吃呢,哎呀,光生氣有什么用呢,還是找點食吧,想著,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露水,這大半夜的,最好抓只野豬什么的烤一烤。

  黑暗中隱約傳來一聲慘叫,寒冰下意識伸手想握緊殘陽,身邊空空如也,想起殘陽已被蔣明溪收走,心中一陣失落。

  谷底林深茂密,擋住了月光,伸手不見五指,寒冰慢慢的走著,不時有樹枝輕輕剮蹭衣服,遠處幾道幽暗的綠光,忽明忽暗,上下起伏,

  寒冰伸手輕撫樹干,光滑溫潤,是白楊,華北山勢平緩,種植的多為楊柳,樹林前方,是一大片墳地,黑暗之中,一座座墓碑分不清是什么朝代的,幾叢幽綠色的鬼火飄飄蕩蕩,宛若墳墓中游蕩的孤魂野鬼,寒冰默默的行走期間,身邊這一座座墳墓的主人,生前是什么樣的呢?能夠葬在這鐘秀之地,生前應該是顯赫之人吧,人生在世,無論風光還是落魄,死后歸于黃土一捧,荒墳一座,如此而已,自己也不例外,想到這,之前的憤怒、怨氣不知不覺間消散了,這世間,連生死都是小事,其他的,還算得了什么。

  周圍寂靜無聲,寒冰尋來尋去,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正打算離開之時,鼻尖一冷,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寒冰是屬狼鼻子的,方圓幾里的血味都能聞到,尋著味道,來到了一個小山坡前方,奇怪的是,這里是山區(qū),雖有大片墳丘,樹木雜亂,唯有這個山坡,面積很大,卻一棵樹也沒有,雜草從中,一灘血跡,黑暗之中,若不是聞得氣味,難以察覺,寒冰伸手摸了摸,沒有凝固,看來時間不久,那么剛才的聲音是這里發(fā)出的沒錯了,四下張望,不遠處,雜草掩映之中,藏著一個人,是一個年老的男人,兩鬢斑白,已經(jīng)斷氣,死人的姿勢很奇怪,手腳不正常的扭曲著,寒冰見多了冰冷、僵硬的死人,這人卻呈堆積蜷縮之狀,伸手探去,不禁倒吸一口冷氣,竟筋骨寸斷,連肋骨都已粉粹,怪不得像灘爛泥,如此厲害的內(nèi)力,寒冰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個久遠的人影,搖搖頭,不可能,自己想什么呢,那人早已葬身大海,尸骨無存了。

  不知為何,寒冰總覺眼前的男人讓人別扭,哪里別扭呢,又說不上,寒冰摸摸下巴,一拍大腿,這人沒有胡子,男人怎么能沒胡子呢?就算沒有胡子,也是應該有胡茬的呀,蔣明溪很白凈了,但也會天天讓自己幫他刮臉的,可是這人下巴光溜溜的,連根毛也沒有,寒冰摸摸那人的脖子,是有喉結(jié)的,確是男人,難道,難道,寒冰往下看,實在不好意思摸一下,“太監(jiān)”這個人群,聽過,卻沒見過。

  死尸不遠處,有泥土翻動的痕跡,剝?nèi)ルs草,果然露出一處深坑,坑口很狹窄,僅能一人通過,絲絲陰濕之氣緩緩飄出。

  微弱的火折子,映得壁畫上的人物忽明忽暗,一名宮裝仕女秀美的臉若隱若現(xiàn),這地下竟別有洞天,寬敞的甬道上刻滿壁畫,黑暗之中,沒有盡頭,寒冰踏著潺潺的地下水,小心的走著,發(fā)霉的味道,撲面而來,遠處傳來打斗之聲,寒冰加快腳步,甬道四通八達,若不是聲音尋引,寒冰真會迷路。

  一間寬敞的石室的正中,擺著一口漆黑的棺材,棺材的前方跪著兩個人甬,人甬惟妙惟肖,頭頂上燃著長明燈,石室之中飛沙走石,兩個男人在棺材之上打斗,這兩人的內(nèi)力都很了得,肉掌相博,巖壁崩裂,塵土飛揚,其中一人不正是白天給女眷們算命的老道嗎?

  白天那老道閉著眼睛,邋里邋遢,搖頭晃腦的,晚上就這么厲害了,想起自己要砸他的掛攤,寒冰吐了吐舌頭,心想趕緊閃吧,別一會撞破了什么人的什么好事,被一塊算賬了。

  就在寒冰準備后撤之時,瞥了一眼另一個人,這一眼,讓她的心如墜冰窖,多年前那個噩夢般的身影竟然就在眼前,寒冰有點腿軟,躲在墻后,慢慢蹲下,拜月教主竟然沒死,他還活著,近在咫尺。

  “不能吧,怎么這么巧,他還沒死?自己今天是個什么狗屎運?。 ?p>  寒冰定了定神,伸出頭去,偷偷觀望,拜月教主還是那副白發(fā)飄飄,道風仙骨的樣子,他當年已是神功大成,世間罕逢敵手,如今內(nèi)力更進一步,那個算命的老道也是個內(nèi)家高手,可誰能是拜月教主的敵手呢,寒冰已經(jīng)看出那老道已落下風,苦苦支撐。

  “魏千峰,你還是這么冥頑不靈啊,一輩子這么反反復復的,有意思嗎?”拜月教主尖銳的聲音響起,寒冰閉上眼睛,這如蛆附體般聲音,是自己的少年時代的噩夢。

  “龍圖海,你身為漢人,卻甘心為滿洲韃子賣命,你對得起祖宗嗎?你對得起師傅嗎?”

  “祖宗?師傅?”,龍圖海陰笑道:“朝廷腐敗透頂,放眼天下,群雄逐鹿,漢人氣數(shù)已盡,這江山也該換著坐了。你和師傅那老頑固一樣,盡守著些沒用的”。

  原來拜月教主名叫龍圖海啊,寒冰入拜月教十余年,竟才知道。

  老道士罵道:“你出自明宮,也算受過皇恩,又是師傅的關(guān)門弟子,怎么能如此忘恩負義,竟想引韃子入關(guān),你這個漢奸敗類”。

  “恩?義?”龍圖海輕蔑一笑,“韃子怎么了,如今的滿清上下一心,劍指中原,漢人自作孽,敗盡了江山,想嘗嘗被蠻夷統(tǒng)治的滋味嗎?快了,別急”。

  “你,你”魏千峰氣息急促,“師傅的衣缽怎么傳給了你這個畜生”。

  寒冰微皺眉頭,此人快撐不住了,已然是性命相博。

  龍圖海厲聲道:“想對得起師傅,好極了,把東西交出來,我馬上送你去見他”。

  寒冰聞聲,慢慢向后退去,心中清楚,若被發(fā)現(xiàn),今日便是自己的死期,想當年,別說背叛他了,就算是任務失敗的死士,也只有死路一條。

  后退中,因為聽魏千峰“桀桀”的笑聲,他要死了,怎么笑了呢?寒冰心中奇怪,慢下腳步,側(cè)耳傾聽,隱約聽到魏千峰尖著嗓子說道:“一朝入月門,終生為月監(jiān),天涯海角,至死方休,龍圖海,你當年拜過祖師爺,發(fā)過毒誓的,都忘了嗎?你忘了不要緊,師兄幫你想起來,來,我?guī)闳ヒ妿煾怠薄?p>  只聽“嘣”的一聲,一股巨大氣浪襲來,寒冰撲倒在地,滾落墻邊,耳邊嗡嗡作響,遠處飄來話語聲,這是什么聲音,是有人在念經(jīng)嗎?寒冰頭痛欲裂,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fā)出聲音,手腕處傳來一片冰涼,腦中漸漸平靜,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是噩夢醒來,寒冰輕舒一口氣,掐了掐自己的臉,確定自己沒有做夢,一股溫和冰涼的感覺從手腕傳來,寒冰抬起手腕,凝視著那一粒閃耀著,比黑暗還要漆黑的光芒的冰晶,心中茫然,冥冰,你又救了我一次嗎?你到底是什么。

  寒冰冰神凝氣,悄悄的聽著,里面毫無動靜,爆炸的威力并不巨大,可腦袋怎么暈暈沉沉的呢?里面的兩個人怎樣了,那念經(jīng)聲又是怎么回事。

  寒冰太害怕拜月教主了,只想盡快離開,小心意義爬起來,往外走,忽的,腦后冷風乍起,寒冰回首一拳,正好對上了一雙粗糙、冰冷的手掌,對方“咦”的一聲,聲音尖銳、疲憊。

  寒冰一顫,對面竟是拜月教主,寒冰顧不得那么多,心下一橫,低著頭,猛掃下盤,拜月教主回了兩掌,輕輕一點,飄向洞口,似乎不愿戀戰(zhàn)。

  寒冰猶豫不決,不敢去追,鼻尖彌漫著濃濃的血腥味,難道他流血了,這世界上還有人能傷他嗎?忽聽“轟隆”一聲,心知不好,趕到時,洞口已被巨石牢牢封死,密不透風,寒冰心中叫苦不迭,卻無計可施。

  火折子仍舊忽明忽暗,映襯得畫壁之上的人物詭秘靈動,一名身著明黃色朝服男子,頭戴官帽,雙手跨在腰前,眼睛望了過來,似看穿了自己。

  寒冰來來回回轉(zhuǎn)了不知多長時間,又回到那口黑色棺材停放的洞口,不敢進去,可又好奇,是什么武器能夠傷了拜月教主呢?那爆炸聲也不大啊。

  那是誰的棺材呢?是什么人這么大手筆,修建了這地下甬道,只是為停放一口棺材嗎?其他的地方都找遍了,沒有出路,只剩下這里。

  洞內(nèi)死靜濃黑,寒冰舉著火折子,小心翼翼的踩著碎石,兩耳又嗡嗡作響,只不過沒有之前劇烈了,厚重漆黑的棺材已經(jīng)倒翻,蓋子露出一條縫,里面是什么人呢?能住在這里,生前應該也不太差,當官的嗎?寒冰好奇的將火折子靠近縫隙,想看看里面什么樣,忽然,一陣“桀桀”聲響了起來,寒冰嚇得手一抖,火折子掉到地上,摔滅了。

  四周陷入無盡的黑暗之中,過了一會,“桀桀”聲又變成“嗚嗚”聲,似乎有人在哭,邊哭邊說著“我死的好慘那”,再一會,又“桀桀”的笑著,寒冰仔細傾聽,聲音似乎來自棺材,一會哭,一會笑,好不瘆人,難道詐尸了?

  聲音時斷時續(xù),久久不停,似乎在等待什么,當聲音徹底停下時,山洞便進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中發(fā)出“哎呦”一聲,緊接著“啊”,“哎呀”聲。

  火折子再次亮起,“是你?”,寒冰驚訝道。

  一個老道躺在棺材后面的祭壇后,渾身是血,寒冰的匕首已在他的身上扎了幾個血窟窿,冒著鮮血。

  “怎么是你這個煞星啊”,老道看到寒冰,有些吃驚,吃力的說道,他滿臉滿身的血,眼見是活不成了。

  寒冰一腳踢在傷口上,道:“你這個假老道凈會裝神弄鬼,挺會哭啊,嚇唬誰呢?”。

  老道士悶哼一聲:“你果然是個煞星,不過,也好,老道我,死了能拉上兩個煞星陪葬,也是值了”。

  “兩個?”別臭美了,“拜月教主已經(jīng)走了”寒冰撇撇嘴道。

  老道士一驚,坐了起來,張著滿是鮮血的嘴,問道:“他沒死?”

  寒冰退了兩步,道:“他沒死,真的走了”,于是把之前遇到拜月教主的事情和他說了。

  老道士面如死灰,慢慢倒下,喃喃說道:“他的功夫真已達到如此地步,連死穴都已沖開了嗎?”

  “你剛才用的是什么呀,竟然能傷的了拜月教主,太厲害了,我從小就見他的蓋世神功,以為他是天下無敵呢,真沒想到今天竟見他受了傷,真是痛快”寒冰說道。

  “你到底是那一邊的”老道士將頭慢慢轉(zhuǎn)向寒冰,“你是他的人,怎么見他受傷還高興呢?”

  “你還是他的師兄呢,怎么還要殺他呢”寒冰不答,反問道。

  老道沒有回答,閉上眼睛,流出了淚水,喃喃道:“師傅,徒兒辜負你所托,到了地下,也無顏見你”。

  寒冰聽著,心中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怎么今晚的男人說話,嗓音都尖尖的呢?蔣明溪的聲音就不是這樣的,就算溫柔的時候,也是很低沉,很低沉的,可這幾個男人。

  心中一動,快速伸手拽住老道的胡子,老道身影一動,寒冰一掌把他拍下,果然,胡須整個脫落,下巴干干凈凈的,一個胡茬也沒有,寒冰磕磕巴巴問道:“難道你們都是太監(jiān),那、那拜月教主也是太監(jiān)?”

  老道士被寒冰一掌拍的,吐了一大口血,本就只剩半條命,現(xiàn)在是氣若游絲了,痛苦的哀嘆道:“老天不公,這一生一敗涂地,臨了,臨了,還得死于小人之手啊,唉!”。

  寒冰拍拍他,安慰道:“你這么想不對,我不是來殺你的,是來就你的,真的,我不是拜月教主的人,我是拜月教的叛徒,遇上他,我比你跑得都快。

  本來離開拜月教都快十年了,今天怎么這么倒霉呢,又讓我遇上了呢?你覺得死得遺憾,可至少明白啊,恩恩怨怨都說得明明白白的,誰讓你技不如人,死了拉倒。

  可我呢,稀里糊涂的就要陪你這個老太監(jiān)死在地底下,我做什么了我,我憋不憋屈??!,我和你無冤無仇,你就可憐可憐我吧,這有沒有別的出口?我要出去了,真的會救你出去的”。

  寒冰的一生,信奉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老道雙眼緊閉,氣若游絲,寒冰有些焦急,他要死了,自己能出去嗎?伸手入懷,掏出一個小瓷瓶,倒處一粒清香的藥丸,喂他吃下去。

  過了半天,老道悠悠轉(zhuǎn)醒,見到寒冰蹲在身邊,“哼”了一聲,將頭轉(zhuǎn)過去,不再看她。

  “我真的不是他的人,我要是他的人怎會被封死在這呢?”不管他聽不聽,寒冰反復解釋著。

  忽然,老道睜開眼睛,瞪著寒冰,問道:“你說他把洞口封死了?”

  寒冰罵道:“不封死,我在這陪你玩啊”。

  老道沉默了半響,說道:“這座地下行宮,當年在修建時,設立了不止一個出口,進來的那個,是乾門”。

  “地下行宮?”,寒冰奇道:“行宮不是在地上嗎?怎么會修在地下,難道還會來地下住嗎?”

  老道士不悅道:“地上行宮是給人住的,地下行宮”看來一眼寒冰,道:“是給鬼住的”。

  寒冰白了他一眼,那不還是墳墓。

  老道士接著道:“這座行宮是按京城的地理方向所建造,通向京畿的各個方向,當年,建造的人的用意是以防萬一,可以從這逃離京城,沒想到,沒想到”。

  “沒想到竟成了自己的墳墓”寒冰接話道。

  老道士有些傷感,喃喃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天意啊”。長嘆一口氣,不再言語了。

  寒冰等了半天,老道看也不看她。

  寒冰曾經(jīng)不止一次進入地下,可這里與以往的那些山洞都不一樣,這個地下行宮有很多的人,石壁上層層疊疊的畫著侍女、歌姬、大臣、將軍、駿馬、弓箭等等,兩側(cè)的走廊上滿是各式宮燈,有的里面甚至還有蠟油,寒冰用火折子輕輕一點,竟然著了,棺材的四周跪著無數(shù)的人甬,石刻的,陶制的,栩栩如生,連眉毛都一根一根的豎著。

  寒冰來來回回的將這地宮走了不知多少遍,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仍回到這個黑色棺材旁,一屁股坐下,燭火搖搖曳曳,映襯著周圍人影攢動,寒冰有些氣悶,難道真要留在這里陪這些鬼嗎?

  寒冰的眼神停留在壁畫中那個穿明黃色朝服的男人身上,別的人都是一堆一堆的相伴而行,只有他自己占了一面墻,他是誰?就一個人,不孤單嗎?寒冰覺得他很特別,站起身來,舉起燭火,慢慢靠近,仔細觀察。

  這個男人長得儀表堂堂,不怒自威,手上拿了一并弓箭,居高臨下的望著,似乎看盡了整個天下。

  “那是高祖陛下,本朝開國200多年,是他打下的天下,而這個地宮,也是他建的”老道這時突然開口說話了。

  “朱元璋?朱重八?”寒冰一驚,脫口道。

  “不得直呼高祖陛下名諱,咳,咳”老道怒道。

  “敬不敬的也沒人聽見了,你那么尊敬有什么用啊,能救你啊”寒冰無所謂的聳聳肩膀。

  “咳咳咳”老道氣的夠嗆,指著寒冰罵道:“你這沒規(guī)矩的豎子,活該不得好死!”。

  “你這閹貨,不但不得好死,還要斷子絕孫”寒冰頭也不回的說。

  “咳咳”老道士氣得夠嗆,轉(zhuǎn)過了臉,不再理他。

  “你說別人都有個伴,他卻是一個人,孤單嗎?”寒冰面對墻,似乎在問老道?

  隨后又自言自語道:“世人皆孤獨,何況是帝王,站的那么高,應該比任何人都更孤獨吧”。

  寒冰望著壁畫中人的眼睛,畫中人也望著她,“想你當年的風采,應是雄才大略,天下無二了”寒冰喃喃道。

  “哼,高祖皇帝當年橫掃天下,推翻元朝建立大明,文治武功誰人能及,豈是你一個黃口小兒能評論的”

  老道睜開眼睛,嗤之以鼻道。

  “可以早死了,沒用了”寒冰手臂落下,看向別處。

  “哼”老道氣的又閉了眼,過了半天,半睜眼睛,看著寒冰在地道中東摸摸,西摸摸,突然說道:“你為我做件事,或許我能想到出去的辦法”。

  寒冰斜了他一眼,慢慢道:“真的假的啊,剛才還豎子、不得好死的罵我呢?你能有那么好心?”

  老道看了看寒冰,慘然一笑,“我是沒那么好心,可是,我快要死了,而我主子的棺材還在那倒著,蓋子被人掀開,遺體外露,狼藉一片。

  我這沒用的奴才,想幫他整理一下都不行了”老道挪動了一下身子,猛地吐出了一大口血,喃喃道:“一會到了地下,怎么有臉去見師傅??!”

  寒冰看著老道快死的模樣,皺了皺眉頭,心想:“這老道忒會騙人,不過,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死者為大,舉手之勞而已,自己就代辦了吧”。于是走到棺材旁,放下火折子,使勁將棺材抬起來,棺材板入手冰冷、沉重,似乎不是木頭,而是銅鐵,寒冰將棺材蓋蓋上,里面隱約看到人的頭發(fā),寒冰覺得后脖子直發(fā)涼,心想趕緊把蓋子推上。

  “等一下”老道突然道:“棺材里那人身邊有方匣子,幫我拿出來”。

  寒冰哭喪著臉,道:“你有完沒完,剛才說好蓋上行了呀,我沒進過棺材呀,要進你自己進”。

  老道士臉色微動,似乎有些奇怪的望著寒冰,說道:“那個方匣事關(guān)重大,快拿出來”。

  寒冰捏著鼻子,說道:“整了半天是要我?guī)湍阃邓廊藮|西,那是損陰德的,你都要死了,要它有什么用了”。

  老道士沉默半響,說道:“你真不拿嗎?”

  寒冰想了想,說道:“算了,就幫你拿了,不就摸個棺材嗎?”,使勁一推,“嗖”的一道白光從棺內(nèi)射出,寒冰悶哼一聲,人倒了下去,火折子也隨之滅了。

  “你怎么了”老道士大聲喊道,問了幾聲,卻沒有回聲,老道士側(cè)耳傾聽,過了許久,一點動靜也沒有。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山洞中死一般的沉靜,不知過了多久,“呵呵”聲從老道口中傳出,老道笑了幾聲,氣血翻騰,“哇”的一聲,吐了口鮮血,獰笑道:“老鬼,這點把戲就想誘我上當,當我三歲小孩子,那東西,我死也不會給你”,費力的喘口氣,自言自語道:“月神在上,不肖弟子此生一敗涂地,無顏見歷代月監(jiān),可那點命脈,還算保住了”。

  “那點命脈?是什么?,老鬼?”,老道一個激靈,身旁火光升起,火光中浮現(xiàn)出一只嘴角歪斜的鬼臉,鬼的眼瞼向下大大的泛著,露出紅色的血肉。

  老道“啊”的一聲,接著罵道:“你這個煞星,怎么還不死?”

  寒冰松開摳著眼瞼的手,揉揉臉道:“當我三歲小孩子啊,那么容易就上當,算了,我看還是別指你了,自己找出口吧”。

  “你,你”老道氣的說不出話來。

  寒冰不想和一個將死之人較勁,托著火折子,四處觀察著。

  “你說你從小在他的身邊長大”老道士緩了半天,又繼續(xù)和寒冰搭訕。

  “是啊,我五歲入的拜月教,他是教主”寒冰隨口答道。

  “你說你們那叫什么教”老道士問道。

  “拜月教啊”寒冰說道。

  老道士冷哼一聲:“算他還沒忘了出身”。

  寒冰沒有吱聲。

  “你這個煞星,就不好奇這棺材里是什么人嗎?”老道接著說道

  寒冰仔細觀看著壁畫,還是沒有吱聲。

  “也對”老道士干笑了兩聲,說道:“有好奇心的人在龍圖海身邊是活不長久的”。

  “我對你們這些太監(jiān)的事情沒興趣,我只想知道出口在哪?”寒冰冷冷道。

  老道士的臉抽搐了一下,罵道:“你這個煞星,就是太監(jiān)的徒子徒孫”。

  寒冰懶得搭理他,舉著火折子,走向遠處。

  老道喊道“你回來,我告訴你出口在哪?,這里有四門,乾門、癸門、壬門和龍門,乾門已經(jīng)出不去了,癸門、壬門是死門,只有龍門是生門”。

  寒冰沒有回頭道:“轉(zhuǎn)變這么快,誰信啊”。

  “是真的,咳咳,是真的,我們得快走,不然,他會回來的”。

  寒冰一驚,問道:“誰回來?”

  老道士費力的說道:“龍圖海生性多疑,怎么可能這么一走了之,他是受了傷,暫時避開,等我死后,他一定會再次進來找那個東西的”。

  寒冰一拍腦門,對啊,那個老魔頭弄不好一會真會回來,那時,可真是死定了,果然,敵人的敵人是能做朋友的。

  想到這,趕緊返回來,急切的問道:“那你說,出口在哪?”

  “你幫我做最后一件事情吧”老道慢悠悠的說道。

  寒冰急道:“什么事情,你快說吧”

  老道士喘了口氣,說道:“你扶我去給那棺材磕個頭吧”。

  “又來”寒冰恨恨道:“你去死吧”。

  “這次是真的,不騙你”,老道抓住寒冰的衣袖,“咳咳,那口棺材里是我的祖師爺,我走之前,怎么也得給祖師爺扣個頭啊,可你看我這樣,真起不來了”。

  寒冰甩開他的手,說道:“你的祖師爺,那不也是太監(jiān)?”

  老道士生氣道:“你別一口一個太監(jiān),說起來,他也是你的祖師爺,磕個頭,還能有機關(guān)不成”。

  “算了,磕就磕吧”寒冰無所謂給誰磕頭,她真的害怕拜月教主,一會若真回來了,還不新賬、舊賬一起算。

  寒冰只好半拖半扶的將老道士帶到棺材前,跪了下去,重重的磕了個頭。

  地面突然下沉,寒冰措手不及,和老道士掉落下去,這地下竟還有一層,深至丈許,摔得屁股好疼,頭頂上面“咔嚓”一聲,地面又合上了。

  寒冰忍不住,給了老道一腳。

  “你不是說沒機關(guān)嗎?”寒冰怒道

  “咳咳,你不是說不相信我了嗎”老道士摔得滿嘴是血。

  這里是什么地方,這個山洞比剛才的還要陰冷,還要潮濕,寒冰伸手掏出火折子,點起,這里竟是一個巨大的四方石室,石室的中央,石臺之上,擺著一口棺材,寒冰幾步躍上石臺,慢慢靠近棺材,棺材是金絲楠木的,上面刻滿花紋,寒冰的手輕輕滑過棺蓋,這花紋,是條龍。

  “這里面的人是誰?”寒冰終于忍不住問道。

  “這里是一切的開始,沒有這里,就沒有你、我”老道士喃喃道。

  “你說什么?什么開始”寒冰問道。

  “小煞星,今日相遇,是你我的劫數(shù),我來給你講個故事”老道士又吐了一口血,怕是活不久了。

  “你相信我了?”寒冰覺得奇怪。

  “當然相信,龍圖海是什么人物,會派個女娃娃來打探我嗎?你還不配”老道士慢悠悠的接著說道:

  “上面的棺材只是幌子,你眼前的棺材才是這里的主人,這個人,是大明的第二任皇帝,當年被成祖皇帝奪走皇位,高祖皇帝的嫡子嫡孫,后世稱他為建文帝”。

  “什么,這里面是朱允炆,他不是”寒冰吃了一驚。

  “不可直呼先皇名諱”老道士厲聲說,“你這個不君不臣的豎子,怎么一點規(guī)矩也沒有呢,已經(jīng)兩次對本朝先帝出口不敬了,為人臣者,要舉止有禮,怪不得一個女娃娃,卻是紫煞入命,利刃破軍”。

  “啥?”寒冰一愣,“那么嚴重嗎?不至于吧,你是不是在宮里當奴才當久了,得奴才病了”。

  老道氣的半天說不出話來,重重哼了一聲,恨恨道:“不與爾等豎子一般,你這樣的德行,遲早是死罪,剛才我說道哪了?”

  “說道這人是建文先帝了”寒冰題型他。

  老道緩了一口氣,接著道“世人皆以為先帝葬身當年那場大火之中,那只是猜測,并沒找到尸骸,事實是,自縊于此了”老道士長嘆一聲“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當年削藩一敗涂地,燕王兵臨城下,先帝身邊的人一面拼死抵擋,一面保護皇帝從地宮離開,這地宮”老道士的眼神慢慢滑過昏暗的石室,似乎穿透了時光,回到了那個風雨飄搖的夜晚,“這地宮是明朝的開國皇帝,高祖所建,目的是為了以防將來有一天王朝滅亡,皇室子孫能夠有條暗道逃生,不至于像宋朝那樣,被人一網(wǎng)打盡,全族盡被誅滅”。

  “高祖皇帝眼光真長遠啊,剛開國就想到滅亡了”寒冰插話道。

  老道不悅道:“從古至今,歷朝歷代興亡交替,有繁華必然會有落幕,高祖大帝,曾經(jīng)橫掃天下,威震四海,曠古爍今,焉能不明白這個道理,所以為子孫留下后路,不想,不想”

  “不想怎樣了”寒冰問道。

  “不想那么快便用上了”老道黯然說道。

  “但是建文帝不想跑了,于是死在了這里”寒冰說道。

  “你怎么知道?”老道盯著寒冰。

  “有時候,死了比活著容易,燕王,宏圖大略,身經(jīng)百戰(zhàn),建文帝手握皇權(quán),動手削藩,結(jié)果,主力軍沒打過地方軍,被人一路打到京城來了,還逃什么啊,又能逃到哪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與其將來蒙羞,不如死了,還能保留點尊嚴”寒冰冷冷道。

  老道士點頭道:“當年的情形確實這樣,大臣、將領(lǐng)、死的死,降的降,妻女們已奉命自縊,只剩御林軍能作戰(zhàn)了,先帝大哭,無顏見列祖列宗,就地為墳,自縊了”。

  說罷,看著寒冰說道:“你聽懂了嗎?”

  “聽懂個屁,這些陳年爛谷子的事關(guān)我什么事啊”寒冰怒道。

  “咳咳”老道士接著說道:“那我就說點和你我有關(guān)系的,當年服侍先帝,并一直跟隨進入地宮,目睹他自盡的一位大太監(jiān),奉命保護先帝的一件遺物,這位大太監(jiān)武功蓋世,登峰造極,年輕時曾跟隨高祖大帝征戰(zhàn)天下,只因為是閹人,不為世人所知。

  后來,高祖疼愛先帝,派他過來,保護先帝,他眼睜睜的看著從小看到大的先帝自盡,高祖嫡系血脈中斷,皇位被那個朝鮮女人生的兒子奪走,心中悲憤,決心為先帝復仇,于是,他藏起了先帝的那件東西,逃出地宮,隱藏起來,希望將來能夠找到先帝的血脈,適當?shù)臅r候,將東西交給他,助他重奪皇位”。

  “你知道我的祖師爺躲在了哪嗎?”老道士笑了笑。

  寒冰也笑了笑,道:“一個太監(jiān)能躲在哪?”

  老道士眼中露出贊許的眼光,道:“你這個煞星,不算太笨,我的祖師爺后來又回到了皇宮,新皇登基,宮中缺乏人手,誰會留意一個老太監(jiān)呢?”

  寒冰點點頭,越危險的地方反而越安全。

  老道喘了口氣,接著說道:“可惜,先帝的兩個兒子,后來皆被抓住,砍了頭,祖師爺?shù)南M淞丝?,又不知道那兩個兒子有沒有后人,此生怕是等不到了,于是創(chuàng)立了一個門派,叫“月門”意思是隱藏于光明之后的影子,只能在黑暗中遙遙無期的等待,并從入宮的小太監(jiān)中選擇資質(zhì)優(yōu)秀的,傳授武功,告知秘密,這就是月監(jiān)。

  代代的月監(jiān)皆為太監(jiān),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一生守在皇宮之中,等著先帝的后人,大明王朝的嫡系血脈。

  不過宮中,人多眼雜,所以每代月監(jiān)只有兩名,這一代,就是我和我的師弟,我叫魏千峰,我的師弟叫龍圖海,便是你的拜月教主了”。

  寒冰到此,終于知道拜月教的由來了,不解的問道:“那龍圖海不應該待在宮里嗎?怎么跑到長白山去了”

  老道深深喘了口氣,吃力的說道:“龍圖海入宮時只有五歲,他資質(zhì)奇佳,是百年難遇的身骨,深受師傅的喜愛,哼哼”老道笑了笑“同樣練功,我永遠也比不上他,他人聰明,悟性高,為師傅所看重,只有一樣,”老道看了一眼寒冰,說道:“師傅給他看過像,說他有反骨,必不能久居人下”。

  老道一聲嘆息:“師傅在世時,龍圖海很安分,等師傅過世后,宮里鬧得不可開交,魏忠賢一派與東林黨那些人爭斗得你死我活,月監(jiān)是不許站隊的,我們有我們的職責,我們真正的主子不是當朝者,月監(jiān)的職責就是靜觀朝局變換,只等侯那唯一的血脈,二百年了,甚至沒人知道我們。

  可龍圖海的心思卻活絡起來,他覺得我和師傅迂腐,一輩子枯等著等不來的人,他一身絕學,不想像師傅一樣埋沒,于是公然拜入魏忠賢門下,風光了好一陣子,等魏忠賢倒臺,魏黨盡被誅滅,他仗著絕世神功,心下一橫,反出明宮了”。

  “你師傅既然知道他有反骨,為什么還將功夫傳給他呢?”拜月教主是幼年寒冰心中,如神一般的人物,卻不曾想,有這樣的過去。

  老道苦笑一聲:“將來的事情,誰能知道呢,我?guī)煾捣浅P蕾p龍圖海的才華,把月門的希望寄予他的身上,或許他想賭一把呢?”

  “不過,你師傅一定留了一手吧”寒冰眨眨眼睛。

  “小煞星,你猜出來了,是啊,師傅也怕他有一天,神功大成,不受控制,于是在他腦中的天樞穴中留了一根金針,這金針,當初是為了幫他打通穴脈,練起功來,氣血順暢,事半功倍。但同時也是他的死穴,金針一動,便是他的死期,師傅留下了磁力極強,能使銀針移動的武器,可惜,可惜,龍圖海竟然沒死,恐怕以后也沒有人能制住他了”。

  “是啊,太可惜了”寒冰郁悶道。

  “小煞星,你當真覺得很可惜”老道重重的喘了口氣。

  “老道士,你干嘛一口一個煞星的,我又沒害過你”寒冰不耐煩道。

  “你還不明白嗎?”老道士盯著寒冰,慢慢道:“你的掌紋與龍圖海的一樣,橫川在握,天生反命”。

  寒冰如被人澆了一頭冷水,磕磕巴巴說道:“不能吧,我一介女流,反誰去啊,這玩意能不能改啊,你會算命,那會不會改命啊”。

  魏千峰哼了一聲:“命中注定的事,老天爺說了算,你找他去吧”。

  “你的掌紋,是阿修羅命,生于戰(zhàn)火,一生漂泊”老道接著說道。

  “阿修羅是什么?”寒冰不解道。

  “阿修羅是地獄的羅剎,鬼中的戰(zhàn)神,為亂世而生,一個女人,怎么會有這命”老道哼了一聲。

  “滾一邊去吧,我才不信呢?你這個招搖撞騙的老道士,姐的命,你說了不算”。寒冰大聲道。

  “你是女人嗎,性情如此出格,怪不得有這命,可惜了你這絕色的相貌了”老道士桀桀的笑了幾聲,道:“帶個煞星為我陪葬,也算值了”。

  “你說什么”寒冰一驚。

  “踏進癸門,化為冤鬼,神仙也出不去了,所有圖謀不軌的人,都要為先皇陪葬”。

  寒冰心中一凜,跳了起來,同出一門,果然都不是好東西。四處摸索,果然,密不透風,似乎是山體掏出的一個房室。

  心中憤恨,使勁的踢了老道士一腳,道:“龍圖海還在外面,你不怕他拿了你師傅藏得東西,去邀功請賞?我怎么不信你會甘心去死”

  “哼哼,原來你是算準了這點才跟我進來的呀,可惜,你錯了,龍圖海的頭內(nèi)有金針,我怎么可能沒有,我們可是同一個師傅啊”魏千峰苦笑道。

  “你瘋了,那你還要殺他”寒冰還是不信。

  魏千峰氣息奄奄的說道:“月門幾百年來,侍奉、守候大明皇室,到頭來,竟出了個漢奸,奇恥大辱啊”。

  寒冰還想說什么,忽然,頭上傳來輕輕的腳步聲,立即住了嘴,魏千峰喃喃道:“他果然回來了”。

  寒冰沮喪極了。

  出不去,將來會死。

  被龍圖海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就會死。

  這關(guān)難道真的過不去了?,死在這里,蔣明溪會知道嗎?

  戰(zhàn)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烏可食。

  野死諒不葬,俯腐肉安能去子逃?

  水深激激,蒲葦冥冥;

  要死了嗎?無盡的黑暗,死亡的氣息,盤旋在潮濕、陰冷空氣的,寒冰抱著雙膝,蜷縮在棺蓋上,已經(jīng)不知道過去了過久,腳步聲早已消失,魏千峰也變得冰冷、僵硬。

  死老道終于死了,寒冰似乎聞到了他腐爛變臭的味道。

  長久的一個姿勢,讓人有些難受,寒冰展開身體,平躺在棺材之上,她的身下,躺著一個曾經(jīng)做過皇帝的人,那又怎樣,歸于塵土罷了。

  地下潮濕,水已經(jīng)浸入了棺材,里面的人早已爛沒了吧,寒冰聽著滴答的水聲,想到如果真死在這里,蔣明溪會怎樣?會傷心一陣子吧,然后呢?他是世家公子,家里會為他安排一位門當戶對的名門閨秀,他那么聽家里的話,一定會從了的。

  時間久了,就會將她淡忘了,忘了也好,自己本是世間一沙鷗,無親無故,無牽無掛,這么死了,都省心了,寒冰胡思亂想著。

  “咦”,棺材上方的石壁上,似乎有東西,黑暗中閃爍著漆黑的光芒,不易察覺,那是什么,寒冰用手比劃著,似乎有七個如星星般的暗點,連起來,恩,連起來,北斗七星?寒冰站了起來,仔細觀察,實在是太暗了,不過,確實和周圍的顏色不一樣。

  北斗七星什么意思呢,寒冰望著星星的尾巴,心中思索,這地下石室是高祖皇帝所建,目的是為了讓子孫逃出去,所以,所以,不應該是絕路,應該還有出路,那在哪呢?

  望著北斗所指的方向,心下一動,跳下棺材,掏出匕首,插進墻體,撐著往上爬,這墻體異常堅硬,匕首都打了卷,寒冰爬到洞頂,伸手摸去,果然,在北斗七星的尾處,墻壁有一塊凸起,寒冰心情激動,用力一按,只聽咣當一聲,下面似乎有石板掉落下去,寒冰一躍跳下。

  果然在棺材的正下方,露出一個方洞,可奇怪的是,洞中竟嘩嘩冒水,一會整個石室便盡滿了水,寒冰心知不妙,跳上了棺材,這水位越升越高,魏千峰的尸體浮了起來,慢慢漂了過來,他的眼睛微微睜著,似是死不瞑目,寒冰心下絕望,罵道:“臭老道,真的這么想我在這陪你?”

  水還在往上涌,奇怪的是,那棺材卻沒有浮起,似乎釘在那里,紋絲不動,水從棺蓋流進去,卻似乎永遠也流不滿,寒冰別無他法,咬咬牙,用匕首將棺蓋翹起,一把推開。

  里面只剩一具枯骨,黑色的頭顱低低的歪在一側(cè),水嘩嘩的往下流著,寒冰升起一絲希望,將墊被和枯骨卷起,用匕首猛砸管板,匕首太輕不好用,尸骨的身旁有一個方正的漆盒,寒冰心急,順手拿起,砸向棺底,連砸?guī)?,果然露出一個深洞,寒冰一喜,從洞口一躍而下,那個被砸爛的方匣中,掉出一塊沉重的東西,正好砸在寒冰頭上,一起跌落了下去。

  冰冷、湍急的水流,漆黑的一切,淹沒著寒冰,沒想到竟跌落到一口深潭之中,深不見底,寒冰水性一般,仗著內(nèi)功,憋了一會氣,已到了極限了,就在絕望之時,潭水深處,隱約有一處亮光,寒冰孤注一鄭,奮力游去,劃水時,手邊觸碰到一硬物,寒冰想起落下時,被一東西砸的頭好疼,順便抓在手中,向光亮處游去。

  “嘩嘩”寒冰浮出水面,拼命的喘著氣,自己竟然活下來了,吸著清新的空氣,恍如隔世。

  刺眼的陽光,讓人睜不開眼睛,外面是白天嗎?在地下也不知渡過了多長時間,滴水未進,寒冰有些虛脫,慢慢睜開眼睛。

  自己身處一處山谷的潭水之中,一條瀑布順著山勢,流淌而下,嘩嘩作響。

  潭水青碧幽綠。周圍陽光明媚,樹林青茵,鳥語花香,與那陰森恐怖的地宮如兩個世界,難道,“龍門”不是龍升在天,而是潛龍入水。

  寒冰喝了幾口水,爬上草叢,仰面躺下,伸展四肢,曬著暖洋洋的陽光,找回了活著的感覺。

  寒冰支起手臂,打量手中的器物。

  手中的,是一塊方正的純白玉玨,真正的純白無暇,沒有一絲雜質(zhì),只有一個角似乎破損過,在陽光下,流轉(zhuǎn)著細膩、厚重、內(nèi)斂、純凈的光澤,上面九條龍蜿蜒盤踞,栩栩如生,“這是什么?”寒冰望著那九條龍,似乎想到了什么,將龍翻下,玉的另一面,平整光滑,赫然刻著:“受命于天,既壽永昌”八個隸字,字跡古樸天成,威嚴莊重。

  “受命于天,既壽永昌,難道這是玉璽?建文帝的玉璽?”寒冰終于明白,為什么魏千峰寧死也要阻止龍圖海了。

  民間傳聞,靖難之變中,隨著建文帝的生死不明,還有一件寶物也下落成謎,便是自秦朝傳下的傳國玉璽。

  那是,中原歷代正統(tǒng)帝王的憑證。

  龍圖海投效滿清,竟想將漢人的至寶獻給滿清皇帝,這簡直是,簡直是“大大的漢奸,前無古今的大漢奸”寒冰點點頭,怪不得魏千峰罵龍圖海一口一個漢奸呢,是連太監(jiān)都看不起的漢奸。

  只是,一方玉璽,真能左右江山乾坤嗎?真能得之即得天下嗎?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啊。寒冰茫然的想。

  寒冰一覺睡到晚上,圓月已升至正空,微風輕拂。

  休息好了,在潭水中,捉了幾條魚,略微烤了一下,便狼吞虎咽的吃了,冷水魚肉質(zhì)細嫩,沒有作料也很鮮美。

  吃完,寒冰來到潭邊,喝了幾口水,又洗了洗臉,正洗著,忽然,幽暗的水面上映出一個人影,寒冰一驚,隨之,心如沉進了無底深淵,那人倒映在潭面之上,道風仙骨,白衣飄飄。

  寒冰默默站起身來,雙手交叉,橫在胸前,單膝跪倒在地,道:“參見教主”。

  龍圖海的臉上,露出一絲陰森的笑容,尖聲尖氣的說道:“呦,這不是小寒冰嗎?你當年竟然沒死?,已經(jīng)長這么大了”。

  寒冰低著頭,道:“托教主洪福,寒冰大難不死,流落海外,心系拜月教,歷經(jīng)千辛萬苦,終于回來了,月神垂憐,終于遇上教主您了”。

  “呵呵”龍圖海陰冷的笑道:“是啊,真是巧啊,竟然能在地道里遇到你,小寒冰,你從小就這樣讓人意想不到啊”。

  寒冰抬起頭,望著龍圖海那墨綠色的雙眼,伸手入懷,取出傳國玉璽。

  龍圖海眼中掠過一絲喜色,寒冰雙手奉上,道:“教主,這是我從老道士尸體旁取來的,笑納教主。祝教主福祚綿長,壽與天齊”。

  龍圖海迫不及待的將玉璽拿在手中,反復摩挲,欣喜之情表露無遺,好一會,將目光移到寒冰身上,陰晴不定的的說道:“寒冰啊,這些年你跑哪去了”。

  寒冰低著頭,將這些年的經(jīng)歷簡單說了一遍,不過,刻意隱藏了蔣明溪,又說到山頂偶遇老道士算命,被人推下懸崖,誤打誤撞的進了地洞。

  龍圖海靜靜的聽著,眼神飄向天際,半響說道:“寒冰啊,你看今夜的圓月,與當年長白山中的月亮一樣嗎?”

  說著,伸手輕撫寒冰的頭頂,寒冰的冷汗浸透了衣服,匍匐在地,道:“寒冰曾發(fā)過誓,一生追隨教主,寒冰與明室血海深仇,不共在天。惟愿繼續(xù)追隨教主,效犬馬之勞”。

  “哼哼”龍圖海獰笑著,沒有看寒冰,仍望著當空的冷月,道:“明月何曾是兩鄉(xiāng),你不說,我都快忘了你姓袁了,袁寒冰,當年,也是因為這一點,我對你另眼相待,悉心培養(yǎng),可惜,可惜”。拜月教主望著圓月,嘆息了一聲。

  寒冰閉上了雙眼,知道今天是難逃一劫了,腦中一片空白,反而不再懼怕,只待受死。

  “咦”龍圖海望著夜空,自言自語道,一顆暗紫色的星辰從天邊墜落,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劃痕。

  龍圖海收起手,皺著眉頭,不愿相信的望著天際。藍深的夜空中,隕落的紫色星辰的旁邊,一顆本來暗淡的星星,卻越來越亮,光芒大盛起來。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龍圖海喃喃道,寒冰聞聲抬起頭來,只見龍圖海面色鐵青,似乎在擔憂著什么,竟撇下寒冰,向北方飛奔而去。一個聲音遠遠飄來:“袁寒冰,一入月門,至死方休,天命輪轉(zhuǎn),誰也逃不掉”。

  寒冰慢慢坐倒在地,身上衣物已被冷汗浸透,有些分不清楚,自己是死了,還是活著。

  幾日后,萬里之外,遙遠的東北方向,黑龍江水之畔,長白山脈之上,一名五六歲,身著戎裝的小男孩,緩緩蹬上了,盛京篤恭殿的鹿角寶座。

  腳下,數(shù)萬名身著盔甲的軍人叩拜在地,齊聲朝賀,“吾皇萬歲”之聲,響徹云霄,遠遠消失在起伏的山巒之巔。

  此刻,朝霞散盡,一縷晨光破空而出,照耀在大殿之上,小男孩雖稚氣未消,卻神態(tài)莊重,一派帝王威嚴。

  男孩是滿清皇帝皇太極的第九子,乳名福臨,不過,再也不會有人敢這么稱呼他了,他成為了女真人的新君主,年號順治,是清朝的第三位皇帝,后世稱之為清世祖。

  順治的身后,跪著一名面色黝黑年輕男人,常年的軍旅生涯,使他有著如獵豹般的流暢體型,此刻抬起頭來,目光堅忍、睿智、深沉,他叫多爾袞,是皇太極的同父異母的兄弟,滿清正白旗旗主,后世史書記載,便是此人,帶領(lǐng)女真人的八旗鐵騎,殺進山海關(guān),踏碎了中原漢人的萬里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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