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提頭來見
中屋大廳站滿了人，男女分成兩拔，各站一邊，全是低著頭一聲不敢哼。
顧佳穩(wěn)坐上坐，偷偷瞄了對面坐的老父一眼，只見他板著張冷臉，一副痛心疾首模樣，非常嚴(yán)肅。
越看越像中學(xué)的教導(dǎo)處主任。
這時，顧大方剜了她一眼：“說說看，這事該咋處置？”
顧佳笑道：“不如依爹所言，斷了他們的粥食，另外再負(fù)責(zé)擔(dān)一個月的湖水。這樣的處置爹看可行？”
“嗯！俺看行?！?p> 眾人倒吸一口氣，斷了補(bǔ)充已經(jīng)是渾身乏力，還要再挑水？這個新任大當(dāng)家是個笑面虎哇！心也忒狠了點(diǎn)。
黑嬸哭喪著臉道：“俺們一時糊涂，求大當(dāng)家饒命??！”
眾人紛紛求饒：“以后再不敢了，求大當(dāng)家饒過俺們一回吧！”
二愣一狠心，道：“是啊，如果俺們再犯，提頭來見?！?p> 眾人：“……？？？”
顧佳掩嘴：“好，既然大家有如此大的決心，這次便算了。接下來呢，我有些計劃要麻煩各位好漢幫忙，干得好重重有賞。做的不好或者不愿去做的，嗯！剛才二愣怎么說的？對，提頭來見?！?p> 眾人心情糟糕的很，可還是忍不住問：“有啥重賞？”
顧佳道：“把三十匹布做成短衫和緊衣褲吧，不分男女。誰有事外出就去領(lǐng)一套，干的好這身衣衫就賞給他，干的不好就乖乖的放回去?！?p> 眾人噓聲一片，你要早這樣說又哪來打群架這破事？現(xiàn)在白挨一頓胖揍不計，還被逼許下“提頭來見”這種軍令狀。
那等于在頭頂懸一把刀??！誰知道啥時候就會砍下來？
眾人垂頭喪氣地散了，后悔已經(jīng)來不及，唯一能做的，就是離二愣那個傻瓜遠(yuǎn)一點(diǎn)。
秋風(fēng)蕭瑟，已近黃昏。
顧佳倚著中屋大門，傾目遠(yuǎn)眺。她想起兩詩句，有幾分應(yīng)景，不由低聲呢喃道：
秋景有時飛獨(dú)鳥，
夕陽無事起寒煙。
“唉！真是苦惱??！”顧佳吟完詩，更覺憂愁，唉聲嘆氣。
“唉！愁死俺了?！比缁ò芽胀胺畔?，一屁股坐在屋檐下，唉聲嘆氣道：“小姐，晚上您不用沐浴了，沒水?！?p> 沒交水電費(fèi)？
顧佳馬上醒來，奇道：“湖干了？”
“太多人排隊汲水，俺等了兩個時辰也不輪上，就先回來吃碗粥?！?p> 顧佳更加奇怪，據(jù)她所知，除了就近的李家村，鮮有人去文曲湖打水，因?yàn)樘h(yuǎn)了。好奇道：“為什么？”
在如花一陣霹靂啪啦訴說后，顧佳笑了：“真是太好了，嘿嘿！”
如花不解道：“好啥？家里一滴水都沒有，愁煞俺了?！?p> “這個好辦，你去把大伙喊來中屋，晚上開夜班?！?p> 眾人趕到中屋后，顧佳細(xì)細(xì)交待一番，要他們吃飽粥后著手去辦。
大幺提出疑惑：“大當(dāng)家，這樣真的行嗎？”
顧佳笑道：“不行的話，你提頭來見?！?p> 寅時，文曲湖。
李維特意趕早，比平時早起一個時辰，踏著薄稀的月光到了文曲湖。
未到三岔口，離湖還有一大段路要走，突然發(fā)現(xiàn)不用走了。因?yàn)樵缬腥嗽谳喓蚣乘?，排起長龍。
他大吃一驚，長龍見尾不見首，看這架勢，今日休想汲到水。
李維一時不知該如何，又有些不可置信，想探探前方是否真的全是人。
他與排隊的人群擦肩而過，向文曲湖擠去。
一個高瘦的大漢閃出隊列，兇巴巴地攔路：“小子休要打樁插隊，嫩死你信不信？”
這頭大漢蓬頭破衣，目露兇光，一幅要吃人的樣子。
李維嚇了一跳，趕緊道：“小生只是到前方一看，不會插隊的?！?p> “看屁的看，全是人，看一眼人就會少嗎？”
“這……”
此時，一個高大強(qiáng)壯的青壯手提兩桶水走過來，朝李維點(diǎn)頭：“老鄉(xiāng)，甭等了，俺昨夜到現(xiàn)在才輪上一回，你呀，沒戲?！?p> 李維嘆氣道：“這如何是好？”
“你實(shí)在等不及的話這兩桶水給你。”
輕輕的一句話，讓李維熱淚滿盈，沒有想到，窮鄉(xiāng)僻野中也有大仁大義之士，苦等一夜的兩桶水說給人就給人，此等胸懷令人心生敬畏??！
李維把桶放下，行禮道：“這位兄臺，此事萬萬不可，小生受之有愧。”
“沒事，俺回頭再打兩桶就是，你先取走?！?p> 李維肅然起敬，道：“孔曰：人而不仁，如禮何？小生通讀詩書，受圣人教諱，又怎能貪圖別人的成果呢？兄臺的胸襟令人……”
青年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給一文錢，水給你?！?p> “什么？”李維臉色一僵，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少啰嗦，一文兩桶水要不要？”
李維：“……”
青年怒了，“不要就快滾，別妨礙老子做生意?！?p> 做生意？李維抬首望去，只見這青年有些面熟，似乎在哪見過。只是臉上有三道血痕，遮蓋了本來的面目。突然，他想起來：“你，你是大幺？”
大幺一怔，搓搓眼再看：“害！李秀才是你呀？不好意思，蹲了一宿眼晴迷迷糊糊的。”
李維迷惑地：“你這是？”
大幺擺手道：“沒啥，予人方便，收點(diǎn)辛苦錢。李秀才，要不俺跟小姐申稟一下，免了你的錢？”
在排隊的一眾人頓時精神大震，紛紛往這也側(cè)目。
“啥？你就是那個李秀才？”
李維懵了，“小生是哪個李秀才？”
“李家村那個秀才是你吧？嘖嘖，長得眉清目秀，有模有樣的?！?p> 一老婦嘆道：“怪不得大當(dāng)家肯為你跳湖，老娘再后生個二十年，也肯倒追你一把?！?p> “喂，小秀才，俺跟你說，小姐她已爭嬴她老子，如今是龍飛山的大當(dāng)家呢！威風(fēng)得很。你要從了她，水給你挑到家里都成。”
哈哈哈哈！
李維震驚了，這些排隊之人全是龍飛山的人？
“這，這……”他定眼一看，這些人衣衫破爛，兩手空空，只是占著位置，并沒有打水的可能。
密密麻麻望不得頭，看樣子是傾巢而出。
“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
李維氣得渾身發(fā)抖，這些人太無恥，拿湖水賣給大家，還有沒有王法了？
“你們這種行徑與強(qiáng)盜何異？你們?nèi)绱擞夼傩?，就不怕官府追究嗎？?p> 大幺不高興了：“俺們咋了？不許俺們打水嗎？少啰嗦，你想排隊俺也不攔你?！?p> 大幺懶得再理他，這樁生意應(yīng)該是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