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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之回

日后

上之回 苦樂卿 3463 2021-08-27 21:05:36

  翌日一早,付思思就帶著卓染出了醉雪庭。雖說四年前她僥幸出來過一回,但始終是被人踩在腳下的時候,如今,卓染走在街上,終于換了身可入目的行頭。

  付思思遞給卓染一物,說:“瑕丘,國子監(jiān)里面的關(guān)系錯綜復(fù)雜,祭酒乃是中曲荊州柳家的大公子柳玉霖,我與他沒打過交道,但是聽人說,他脾氣古怪,底下人基本不敢造次。”

  卓染拿著付思思給她的匕首看了看,抬了眸子,說:“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用不上這個?!?p>  付思思看著匕首上的普通花紋,說:“在外謹慎些也是好的,瑕丘,濟元寺失火一事還沒有完,審刑院還在暗中調(diào)查,許是陛下并沒有完全放心?!?p>  卓染將匕首收在袖中,說:“我會小心的,昨日多謝付姐姐解圍?!?p>  付思思領(lǐng)著她進了國子監(jiān)學(xué)院,國子監(jiān)修葺整體威嚴大方,沿路栽著柏樹和槐樹,開春了,抬眼一望,盡是新綠生氣。

  卓染瞧著不遠處聚在一起的學(xué)生湊著老師,爭先請求老師答疑,捏在手中的書本被擠皺了,有的還掉在了地上,也沒人去撿。

  付思思拉著卓染往里走,指著一處大廂房,說:“國子監(jiān)里的學(xué)生都挺乖的,到了。”

  值檔房里異常安靜,卓染跨了進去,隔著細紗屏風(fēng)瞧見了一個人。那人正襟危坐,看起來很是嚴肅,直到卓染見到了他的臉,才發(fā)現(xiàn)這只不過是個乳臭未干的小子,然而他的衣袍多用暗色,沒有任何花紋作陪,他留著小胡茬,頭發(fā)也梳的不整齊,感覺不好相處。

  付思思上前,說:“柳祭酒?!?p>  值檔房里的學(xué)生和官員瞧著卓染頓時挪不開眼,一個個都仔仔細細盯著她看,四年前那卓染并不是傳聞那般天姿綽約,有人把她的事情編成話本,結(jié)局均是世人被蒙騙,揭開了永州才女卓染狼子野心的秘密,背后竟是歪瓜裂棗,丑陋不堪,使得千萬求娶者寒心。

  但是似乎,結(jié)局又變了。

  柳玉霖翻了冊子,說:“這是卓染?”

  卓染行了禮,說:“是?!?p>  柳玉霖放下手中的名冊,拿起桌上早就準(zhǔn)備好的腰牌,摩挲著“卓染”兩個字,又看了看卓染,說:“天師有一樣事情說錯了,這臉比人更讓人難受啊?!?p>  眾人確實覺得這張臉再看下去,自己的頭可能會和脖子分家,就都低下頭,忙著自己的事情。

  卓染沒有看清楚柳玉霖的表情,就被腰牌砸了個準(zhǔn),卓染捉住腰牌,說:“多謝祭酒?!?p>  柳玉霖擺擺手:“不必謝我,你剛來,就先做主簿吧?!?p>  國子監(jiān)主簿,職掌文簿,考核出納,是個下七品官,沒有佩戴魚袋的資格,卓染將腰牌收好,行禮相謝。

  “既然來了,我有事情便需要囑咐。”柳玉霖站起身,說,“平日我不會一直在這里,既然大家都是為陛下做事,自然得同心協(xié)力,共渡難關(guān)。所以以前的什么過節(jié),給我拋諸腦后,這里是國子監(jiān),若是誰聚眾鬧事,別怪我撤了你的腰牌塞給付大人!”

  “是。”

  回答的有些不情不愿。

  柳玉霖回到位上,說:“可以了,下去做事。卓染,明日卯時到。”

  卓染拜了一禮,和付思思退了出去。

  卓染暗暗松了口氣,付思思跨到她面前,仔細看了看卓染,說:“果然啊,瑕丘你長得不是一般好看,我瞧著那些人眼珠子都快瞪直了?!?p>  卓染捏著腰牌,說:“還成。”

  付思思說:“明日上差,回去好好歇著吧?!?p>  卓染說:“主簿管考核出納,接近發(fā)解試〔1〕,肯定是要忙的。國子監(jiān)里設(shè)司業(yè)二人,從四品下,掌儒學(xué)訓(xùn)導(dǎo)之政,總國子、太學(xué)、廣文、四門、律、書、算凡七學(xué)。丞一人,從六品下,掌判監(jiān)事,每年七學(xué)生業(yè)成,需與司業(yè)、祭酒蒞試,登第者上于禮部。主簿一人,從七品下。掌印,句督監(jiān)事。我還好,不是墊底的?!?p>  付思思也聽過韓從忠說的這些,不過沒有卓染記得真切,她說:“其實這挺好的,有什么事情你就與我說,好歹我也是四品官,護著你沒問題?!?p>  卓染聞言笑了笑,說:“付姐姐于我有大恩,我不會惹事的?!?p>  “近日我就不去醉雪庭了,你代我與先生說一聲?!备端妓颊f。

  ***

  嚴承軒的銀子有了著落,趁著放晴宴請了溫容希,擱在嫵花樓包間里,請了好些美人。

  溫容希入鄉(xiāng)隨俗,卻沒叫那些人近身,只是嘬著酒,瞧著一臉裝腔作勢的嚴承軒,說:“你不必如此,我只是救急而已,你所做事是為了國子監(jiān)學(xué)生,我自然會支持。”

  嚴承軒掐了魚頭,又仔細挑干凈刺,送到溫容希盤子里,說:“那還是得謝謝你,顏述?!?p>  溫容希捏著青色的袍子,低下頭,說:“你且與我說說,這些錢你打算用在何處?”

  嚴承軒放下筷子,將手放了下去,一換臉色,鄭重的說:“顏述,我準(zhǔn)備買通主簿,套出發(fā)解試的考試試題,然后把試題及答案全部給那些寒門窮困的弟子,這樣他們就可以個個金榜題名,你說,我干的事情是不是好事情?”

  溫容希一拍桌子,說:“嚴承軒,這是作弊你明白嗎?”

  嚴承軒點點頭:“我自然知道,所以啊,這事兒不能讓父親知道,你得替我保密!”

  溫容希頓時覺得自己的銀子喂了狗了,他容色沒多大變化,就是瞧著有氣,他說:“我不會替你保密,這事情你干不得。”

  “為何?”嚴承軒抬高了聲音,說:“你看看那些達官顯貴想買答案就買答案,可憐沒錢的孩子只能忍氣吞聲,我?guī)退麄円话言趺淳透刹坏昧???p>  溫容??此f:“你根本就不知道你這樣做的后果。”

  嚴承軒撇嘴,圍著他轉(zhuǎn)了幾圈:“顏述,我求求你了,你就幫我嘛!”

  溫容希站起身,嘆著氣說:“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省油的燈。此事你好自為之,你若停手,我自然不會告訴先生。”

  嚴承軒眼睜睜看著溫容希走了出去,追在后邊說:“溫容希你走著瞧!”

  ***

  厲埏川得了系宇和顧釗倆幫手,加上熊正毫的幫助,禁軍的事情逐漸不用他操心了。總督二字慢慢變的清閑,厲埏川啃著果子,吳松在坐他一旁練字。

  厲埏川瞧了一下他腦袋,說:“這個字,重寫!”

  吳松不知為何,他寫的字沒錯啊,吳松說:“主子,釗哥他們不回來,我們何時用飯?。俊?p>  厲埏川扔了果核,說:“跟我去校場瞧瞧?!?p>  竹石在皋都街里沒敢亂竄,厲埏川看著小個子,說:“明日起沿著城里跑一跑,跟了我四年個子沒長多少,你太矮了?!?p>  吳松嘟囔著,低下頭:“知道了?!?p>  “主子!”系宇策馬到了厲埏川身旁,說,“主子,顧釗被人攔住了!”

  “攔住了?”厲埏川說,“發(fā)生了何事?”

  ***

  一柱香的時間前。

  顧釗和系宇策馬往總督府走,顧釗晃了晃神,看向系宇,說:“這四年咱們禁軍磨合的時間久了,突然要把四千多人分出去,還真是有點不好受?!?p>  系宇嘆了一聲:“那也沒法子,陛下給了主子這么一個差事,咱就得舍得啊?!?p>  顧釗“嘖”了一聲,說:“北驪那邊的信件也少了,不知大境和古羌的戰(zhàn)事如何?那群禽獸占了中曲三州,氣焰囂張過甚,真想回去跟他們打一場?!?p>  系宇說:“慎言。這話別讓主子聽見,有些事埋在心里就是?!?p>  顧釗夾緊馬背,急急沖了出去,系宇忙道:“顧釗,你停下!”

  喊的晚,顧釗已經(jīng)停不下來了,心里憋著一口氣,顧釗沒注意從巷口跑出來的人,等到反應(yīng)過來只得勒緊韁繩,從馬背上摔了出去。

  “顧釗!”系宇下了馬,扶起系宇,說:“你沒事吧?”

  被撞的那人已經(jīng)開始哭了。

  顧釗站起來,拍了拍灰:“我沒事。”

  看衣著打扮,是國子監(jiān)的學(xué)生,正捂著胳膊,忍不住流淚,他的身旁還站了個學(xué)生,不住的安慰他。系宇和顧釗原想看著人如何了,結(jié)果就沖過來一個老人家,一把鼻涕一把淚推開了顧釗。

  “好你個市井小人,撞了我孫子還杵在這兒不動!”老人家捧著孫兒的胳膊,說:“這肯定是殘了,斷了,你們賠!”

  顧釗皺著眉:“訛人不是這么訛的。”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老人家哭天喊地,抱著孫兒不撒手,系宇忙道:“老人家,把孩子交給我們吧,我們送他去看大夫!”

  老人家推開了系宇的手,叫著:“喪盡天良,還想把我孫子擄走,沒人性的家伙!”

  顧釗原本窩著一肚子火,正愁沒地兒撒氣,當(dāng)即便要拔劍,被系宇攔了下來:“做什么?”

  顧釗甩開他的手:“干一架!”

  群情激憤,熱心腸的壯漢趕上來幫忙,幾人打成一片,系宇猛然聽到若飛的長鳴,立刻上馬沖向了厲埏川。

  ***

  厲埏川在馬上見人還在打,多了個女子的身影,頓時面色凝重,他下馬擠進人群,扯著女子的后領(lǐng)使勁兒往后拉,將她扔了出去。

  “顧釗!”厲埏川喝道:“給我起來!”

  顧釗見著主子,立刻起了身,低下頭:“主子?!?p>  厲埏川自然知道來龍去脈,他蹲下身,塞給老人家一袋銀子,說:“老人家,帶著孩子看大夫吧?!?p>  老人家握著錢袋顛了顛,便立刻帶著孫兒走了,安慰人的學(xué)生呆呆站在原地。

  卓染將手上的書撲了灰,彎腰遞給學(xué)生,說:“以后他搶你的書,不要再追著跑了。”

  學(xué)生拿回書,撒腿就跑。

  厲埏川想對顧釗說什么,就見卓染轉(zhuǎn)過身準(zhǔn)備走,便說:“腰牌這么快就掛上了,主簿大人?!?p>  卓染回頭一笑:“總督大人操心了?!?p>  厲埏川剛拽的是卓染后領(lǐng),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說:“主簿還管打架這事呢?!?p>  卓染有些無奈,說:“不敢,不過是撿了本書而已,還要被人扔出去?!?p>  厲埏川“哼”了一聲,說:“好好干,別被人再抓住了?!?p>  厲埏川帶著人翻身上馬,朝卓染看了一眼,卓染也仰著頭看他,目光交替間,厲埏川呼吸都亂了幾分,于是不自覺握緊了韁繩。

  這人,真的留不得。

  

苦樂卿

〔1〕發(fā)解試,在京由國子監(jiān)、開封府舉行,地方則由州郡統(tǒng)一舉行??忌藝颖O(jiān)、太學(xué)、宗學(xué)、武學(xué)等隸屬“中央教育部”的最高學(xué)府的學(xué)生之外,還有各州縣地方官辦學(xué)校及私人學(xué)校的學(xu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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