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裝了
嚴青云走向倒地的眾人，按照傷勢的輕重程度，依次為大家療傷，好在自己內力充足，而這些人大都只是受了些皮外傷，醫(yī)治起來難度不大。
在嚴青云的悉心照料下，鏢局的伙計們逐漸恢復了意識，體質較好的已經能起身走路并開始照顧其他人了，隨后，越來越多的人醒了過來......
......
不知不覺，太陽已落山了，鏢局的眾人也都升起營火，原地休整。張廣文則在馬車里照看著重傷的哥哥。
“他好些了嗎？”
“云哥...你又救了我們一命，可是我哥...”
嚴青云走進幾步上前觀察，隨后安慰道：
“沒事，身體無大礙，休養(yǎng)些時日便好了，不過這趟鏢最好先不要讓他跑了...”
“......好吧，云哥，明天我就找兄弟把他送回聊安鎮(zhèn)?！?p> 安撫完張家兄弟，嚴青云回到營火邊，獨自回想著今日的遭遇...
先是被一個假扮成姜夢靈的幻象調虎離山，離開了車隊眾人，然后車隊就遭遇了伏擊，這顯然是有預謀的。
嚴青云看了看遠處被捆綁起來的癡呆巨漢，想要從他口中問出什么來，怕是有點難。
但又有誰能夠施展出如此高深的幻象呢？
每一層境界的提升確實會帶來功法的變化，但他前不久剛剛參透，這種提升并非只是單純的變強，而是一種輪回，循環(huán)不止。
換句話說，就算只是處在第五層辰欺境，但只要功法修為了得，施展的幻術一樣有可能瞞得過最高層亥神境的修煉者。
可又有誰會放棄提升的機會，而只呆在同一個境界修煉到底呢？
很快，嚴青云得到了答案-----那就是和他一樣參透了十二境界的人，并且此人修為很可能在嚴青云之上。
自從破屋參道之后，一路上暢通無阻的嚴青云，此時突然直冒冷汗，頓時感到自身的渺小...
隨即，嚴青云盤坐在一塊大石上，氣凝丹田，開始打坐。
這大概是他走出玄真門以來，第一次發(fā)自肺腑的想要修煉。
漸漸地，四周的人聲消退，鳥鳴四散，就連林間婆娑的月影光芒也慢慢地隱去。
嚴青云漸入佳境，只覺元神再次飄忽起來...
恍惚中睜開眼睛，環(huán)顧四周，只見四面破敗的墻壁之內，又看到了那位煮飯的斗笠老者。
“呵呵，又見面了，年輕人...”
老人沒有轉身，不慌不忙地說道，順手給嚴青云遞來了一個碗。
嚴青云下意識地接過那破碗，理所當然地以為又是那米湯，可端在手里沉甸甸的，低頭一看，竟是一碗雞蛋。
“前輩...這是？”
“呵呵，之前帶你悟道，你已明白了第一層道理，可這第二層嘛...哈哈哈，就要看你的悟性了?！?p> 說罷，老人指了指那口破鍋，嚴青云順勢看去，只見老人煮的并非是白米，而是雞湯。
嚴青云琢磨了許久，緊張地問道：
“莫非前輩想讓在下悟透雞生蛋還是蛋生雞的哲理？”
“哈哈哈！”
老人突然大笑，伸手抓過來一顆雞蛋，在鍋邊輕輕磕了一下，用手掰開。
只見那蛋殼中出來的既非蛋液也非蛋清，而是一只活生生的小雞。
嚴青云一時沒了頭緒，感覺莫名其妙，百思不得其解。
“前輩...這是？”
沒等嚴青云說完，鍋里已經燉熟的母雞竟變成了雞蛋，而剛剛破殼而出的小雞卻瞬間長大，變?yōu)榱四鸽u。
“年輕人，你現在應該可以元神脫離了吧，試試看?！?p> 說罷，老人又拿過去了一顆雞蛋。
半信半疑地嚴青云按照老人的吩咐脫離出了元神，再看向那口鍋時，才發(fā)覺自己竟能觀察到老人和那兩只雞的元神，就像幾個光球，在空中飄忽不定。
而老人的元神突然伸出兩條光亮的觸手，在空中擺弄著另外兩顆小球，隨后那兩只雞又再次交換了身體。
原來元神還可以做到這種事嗎？嚴青云被眼前的一幕驚得目瞪口呆。
而一旁的老人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緩緩開口道：
“之前便說過，十二境界只是凡人的死板定義，這世界本就誕生于混沌虛無，道法也不過是修煉的一種途徑，如果你凡事還以常人的角度去思考，理解，又怎能稱得上破境呢？
雞生蛋還是蛋生雞，這種問題就交給小朋友去討論吧，哈哈哈！”
說完，老人的元神大笑著發(fā)出璀璨光芒，飄飄欲飛......
“年輕人，道法自然，輪回因果，這些不過都是前人走過的路罷了......”
嚴青云若有所思，但并沒有充分理解，眼看著老人漸漸消失的身影，大聲問道：
“前輩，你我何時還能再見？”
此時老人的身影已然不見，但破屋中還是響起了一個遙遠悠長的聲音：
“哈哈哈哈，我并非前輩，你既是我，我既是你...！”
......
......
剛下過雨的林中，晚風有些微涼，穿過樹叢與林地的潮濕地帶，這股涼意正吹拂著嚴青云大汗淋漓的面龐。
嚴青云回想著剛剛的夢境，一時間分不清何為真實，何為虛幻。
跳出境界？可僅憑這四個字又該如何做到？
前世百余年的修行，現世的修煉經歷，一直以來，他都對自己的修煉方法堅信不疑，直到第一次在破屋遭遇老人...
那之后，嚴青云恍然大悟，但如今看來，那不過是自己的錯覺罷了。
不按常理？難道我想一想就能點石成金，變鹿為馬嗎？
想到這里，嚴青云腦子一怔，對著路邊的小石點了一指，緊張地期待著接下來的變化......
但片刻之后，小石并無變化。
“呵呵，我在想什么，怎么可能...”
嚴青云笑著自嘲了起來，可不到一秒之后，他那超凡的悟性便再次起到了作用。
不對，是我心中已經認定石頭是石頭，金子是金子，二者必不可相互轉化，嚴青云如此想著，再次看向了那塊石頭。
還沒開始就已經按照生活經驗認定為不可能，這便是常人的想法，但一味欺騙自己石頭是金子的，則是瘋子的想法，二者皆不可取。
說到底，點石成金不過是古代窮苦人民的美好幻想，如果按照先前老人的說法，對于破境者來說，這也沒什么稀奇的。
沒錯，會被世間常理所束縛的人，是無法跳出常理之外的。
頓時，嚴青云的大腦感覺一陣刺激，眼前豁然開朗。
過了一會兒，嚴青云攤開手掌，看著其中交錯縱橫的紋路與皮膚下隱約可見的血管，笑了笑閉上雙眼。
思考了片刻之后，嚴青云再次睜開雙眼，只見自己的雙臂變成了一對翅膀，銀白色的羽毛在月光下熠熠發(fā)光，柔美至極。
隨后，他又看了看剛才路邊的石子，凝神片刻，那石子竟緩緩飛來，落在了嚴青云的翅膀上，融為了其中的一根羽毛。
“呵呵，有趣，有趣?！?p> 說完，嚴青云笑著飛上了高空，看了看自己剛才所處的土地，竟是如此渺小。
前世他修煉升仙之后，一樣要遵守天規(guī)天條，一樣要按照前人的成果繼續(xù)修行，那神仙到底又是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感覺前世所理解的神仙也不過如此...
他愉快地在空中盤旋，飛翔，漂浮，感受著前所未有的自在舒暢，與不受世間常理束縛的自由感覺...
百里長江，千萬大山，云河縹緲，暢游其上......
可短暫的快樂過后，他望向四周，除了那絕美的壯景之外，便只有無邊的寒意，一股失落感襲來......
因為在這短暫的體驗中，嚴青云感覺到，自己作為人的一部分正在慢慢消散，回憶，思念，欲望，復仇，雖然都還縈繞心頭，但似乎開始變得不那么重要了....
一股凄涼孤獨之感涌上心頭...
一個念頭之間，嚴青云的翅膀消失不見，自己又回到了地上的營火旁，看著熟睡的車隊眾人，磨牙的，打呼嚕的，說夢話的，一個個相互依靠著，擁擠著.....自己竟莫名有些羨慕......
即便能跳出世間常理，但他還是無法完全跳出至愛親情，無法跳出那七情六欲...
嚴青云嘆息著坐到一旁，合上了眼睛。
......
“云哥，云哥！”
睜開雙眼的嚴青云，看見張廣文正拿著一塊炊餅站在面前，一邊憨笑一邊啃著。
盡管一晚沒睡，但卻絲毫感覺不到困意，因為睡眠對嚴青云來說已經不需要了。
“我大哥已經能吃飯了，但還是行動不便，一會兒我就叫倆弟兄把他送回去！然后咱們繼續(xù)趕路！”
聽到這話，嚴青云像是想起來什么，起身走到馬車旁。
馬車內，一名鏢局兄弟正在幫張耀武換繃帶，看見嚴青云來了，張耀武一下子坐了起來，但用力過猛，疼得直咬牙，捂著傷口說道：
“哎，昨天那家伙真是難纏，想必實力在寅陽境之上！若不是你，恐怕我們一眾兄弟要遭殃了！”
聽到這話，嚴青云本已經舉起的手懸在了空中，猶豫不決。
是啊，大家對仙法的認知還停留在十二境界，如果自己突然使出神奇能力，恐怕會嚇到眾人吧，更何況，如今的自己，真的還算是人嗎？
頓時，昨晚的落寞心情再次襲來，嚴青云一言不發(fā)地離開了馬車，嘆著氣走到了一旁。
這時，站在馬車邊上的張廣文看到了這一幕，一把拍了過去：
“云哥！咋了這是！不像你??！當初在聊安鎮(zhèn)，你可是比我們混混還像混混??！”
嚴青云走神間，被這冷不防的一拍嚇了一跳，他轉過身來，看著面前這個憨態(tài)可掬的啃餅大漢，突然覺得自己好可笑。
的確，神仙又如何，凡人又怎樣?朋友之間何必有這些芥蒂隔閡！
那高深莫測的斗笠老者尚且能與自己建立師徒關系，自己又何必想這些仙凡有別的世間雜理，說到底，這也是常理罷了，打破又何妨？
隨即，嚴青云終于露出了笑容，平靜地對著張廣文說道：
“不裝了，我攤牌了，其實我是個神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