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兒，我聽說霍郎中給了你個秘方兒，可定胎兒男女！你得幫姐姐一把！你不能見死不救！天怎么說，姐姐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兒！我是真心誠意把你當(dāng)妹子的！我對你比對繡鸞好，你得承認(rèn)吧！幫幫姐姐！……”
流連無語，這世界太瘋狂了！什么時候，自己竟可與送子娘娘平分秋色了？
“良姐姐，你別聽人瞎說，沒影兒的事兒……”流連趕忙澄清。手里忽然多了個沉甸甸涼冰冰的東西，卻是一只赤金鐲子，足有半斤重，十分粗笨，略具鐲形而已。流連像被燙了一般要跳起來！良姐兒緊抓住她，不許她撒手，“葉兒妹妹，好妹妹，你是不肯幫姐姐這個忙嗎？……”
“良姐姐，有話好說，別這樣兒，使不得！”
“妹子，一定要姐姐跪下來求你嗎？……”良姐兒眼里閃現(xiàn)著瘋狂的光芒，手攥得流連生痛。流連怕她有什么閃失，只好先好言撫慰她，良姐兒哪里肯聽！看著面前這個幾近崩潰的瘋女人，流連心中閃過些許不忍，她雖說是罪有應(yīng)得，卻也是封建婚姻的犧牲品。
“姐姐，坐下說話?！?p> 良姐兒扯過流連的荷包，將鐲子塞進(jìn)去，才坐下，沉默了一會，擦去汗水，艱難開口道：“妹子，我這次要是不能生個兒子，二爺怕是不能容我了！”
“良姐姐，……”流連想說我哪有這個本事，卻見良姐兒直勾勾地盯著她，滿眼希冀，話便不敢出口了，轉(zhuǎn)而道：“姐姐，你這月份兒大了，怕是不一定準(zhǔn)行了！我根本沒幾分把握，萬一……豈不是坑了你？”
“妹子，只要你肯幫姐姐……我知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不怪你，倘若成了，我讓這個鐲子成了雙！”良姐兒終于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臉也舒展開來。
“良姐姐，你吃了我的藥切記不可再胡亂用藥，就算是滋補(bǔ)的藥也不行，成嗎？我再給你開一張單子，你必須依言行事！可行？”良姐兒忙不迭的點頭，“還有，這事兒有違天道，必須守口如瓶，更不許給我攬這些事兒！”良姐兒鄭重地點點頭，“妹子，姐姐省得!”
流連啼笑皆非地重新靠在逍遙椅上，輕輕地?fù)u著。良姐兒也靠在逍遙椅上，輕輕地?fù)u著。亭子外面有人來請二少奶奶和小姐去太太院兒里用飯，流連高聲應(yīng)了，俯身拉起良姐兒，良姐兒卻不肯往外走，她抓住流連的手，“妹妹，能不能給姐姐交個實底兒，到底有幾成把握呢？姐姐這心懸在嗓子眼兒上，上不來氣兒！”
“良姐姐，第一，忌焦慮！跟姐姐說實話，我也沒底兒，最多只有五六成的把握！”流連說著便去扯荷包，良姐兒打落了她的手，挎著她的胳膊往外走。不知怎么的，流連的五六成把握讓她的心略安。
柳太太的東次間兒已擺開一張大圓桌，腆著大肚子的榮姨娘邊擺碗筷邊笑，“蔣姐姐真會開玩笑，鄉(xiāng)下的女人快生了還干活兒的多著呢！這活兒又不累人，主要是婆子們手臟！太太一向仁慈慣了，許我陪著貴客坐坐，別人家哪行？都有規(guī)矩拘著呢！”榮姨娘八面玲瓏，馬屁拍得好，柳太太笑得極慈和。自從分家后，柳太太成了柳府真正的女主人，加上女兒入王府，又是個天大的體面，這讓她性情大變，頗有幾分當(dāng)家主母的威嚴(yán)與慈和。見二人姍姍來遲，笑道：“老二家的，你倆忙什么呢？連飯也顧不上吃？叫親家等著！”
良姐兒忙屈膝行禮，“怠慢貴客了，都怪我，跟妹妹說起話兒來就什么都忘了！”
榮姨娘吃兒一聲笑了，“二少奶奶跟小姐說什么呢？莫不是向她討教如何養(yǎng)胎呢吧！”逗得眾人都笑，蔣姨娘看了流連一眼，陪著笑了幾聲，良姐兒尷尬地干笑幾聲。眾所周知，柳葉兒與林珩雖成親卻尚未圓房，說起來是嫁人了，其實還是個小姑娘，偏偏又有本事護(hù)著奉賢平安產(chǎn)女，她這不是玩笑，是赤裸裸的挑唆。流連便笑道：“恭喜榮姨娘，一定喜得貴子！榮姨娘日后的福氣長著呢！”榮姨娘的臉白了，勉強(qiáng)笑道：“小姐還有這個本事？那二少奶奶呢？”柳太太如今志得意滿，美中不足就是她了，柳葉兒分明是給她上眼藥呢！
“看不出來，我不會看這個。只是我一走到你跟前兒，就覺得貴氣襲人，無端地就覺得是個兄弟，能光宗耀祖頂門壯戶。我守著二嫂半天什么感覺也沒有，想來，姨娘肚子里是個大貴之子！”屋子里靜了，空氣似乎要凝固一般。榮姨娘額上沁出汗來，流連口中句句都是好話，好話是好話，卻比鋼刀更鋒利，她知道自己的好日子怕是要到頭了。
蔣姨娘又不傻，忙出來笑著打圓場，“這個事兒真不好說，我家珊姐兒那會兒，十個人看了十個人說是兒子，我夢見要給孩子取名兒了，結(jié)果都是男名，我就急了，我還說夢話呢，我說取的都是男名，哪能讓女兒用呢？結(jié)果就是姑娘，別人隔著肚皮，哪能猜得準(zhǔn)？”柳太太勉強(qiáng)笑了一笑，道：“寀哥兒那會，我做夢生了，別人告訴我是男孩兒，我一摸是空的，急得我就說，小雞兒呢？小雞兒呢？結(jié)果還不是生了個男孩兒！哪有有什么準(zhǔn)兒呢”眾人被逗得哈哈大笑，蔣姨娘趁機(jī)道：“你們家如今什么都不缺，生個什么都是好寶貝！哈哈哈哈！”榮姨娘壯著膽子道：“我倒希望生個閨女，貼心！”
柳太太的臉?biāo)⒌匾幌鲁料聛?，瞅了她一眼，什么也沒說，良姐兒卻不肯放過這個機(jī)會，笑道：“榮姨娘真有意思，自從你有了身孕，太太看你比看我們都親，嫌棄你的孩子的話半句都沒有過，難道你還想自己養(yǎng)不成？這不是陷太太于不義之地嗎？”榮姨娘的額頭汗大滴滾落，她張口結(jié)舌，目瞪口呆。她這一段時間壓了二少奶奶的風(fēng)頭，哄得太太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未免得意了些，不期然竟樂極生悲了！
柳太太皮笑肉不笑道：“要說將來讓榮姨娘照看孩子，肯定比奶媽上心，只是祖宗禮法不可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