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堆上的青年男子伸了個懶腰，側臥著看了一眼呆住的小少年，不由好笑，“小八這下知道剛才的情況有多危險了？幸好白仙士沒有計較?！?p> “我還是不明白，你們是怎么認出那人是白仙士的？就憑黑衣、黑劍、黑面具？”小少年硬著頭皮喏喏說道，神情明顯仍有些不服氣。
青年男子嘆了口氣，望著小少年細細道來。
“第一點——穿著。一聽到馬蹄聲，我就散開靈識探查，發(fā)現(xiàn)一個黑衣少年騎馬而來，黑衣、黑劍、黑面具，非常符合傳言中白仙士的一身裝扮。”
“第二點——煞氣。那人聽見你的話，瞬間一絲煞氣外泄，卻又轉瞬即逝。這是久經(jīng)殺戮才能做到的收放自如。此人的戰(zhàn)斗經(jīng)驗極其豐富?！?p> “第三點——修為。那一絲煞氣下暴露出來的修為深不可測，遠在我之上，就連思慎都未必能毫發(fā)無損地贏他，是千萬不可輕易招惹之人?！?p> 小少年聽得目瞪口呆，陷入震驚之中。
青年男子見小少年將話聽進去了，便嚴肅道：“小八你想想，這些年我們見過的無背景、無仙器、無仙術的三無仙士還少嗎？”
“他們大多盛名之下，其實難副，難登大雅之堂，與那些赫赫有名的修行世家子弟有著天壤之別，再了不起也就是個人名，不過博眾人一時眼球，過段時間自會被人遺忘。屆時又會有新的張仙士、李仙士扛起娛樂大旗，造福世人的八卦之心?！?p> “但這位白仙士不一樣。傳聞白仙士姓白名搭，來自清凈峰、無為居，師從毛岸居士。但奇怪的是，無人知道清靜峰、無為居在何處，也無人知曉毛岸居士是何人，更無人了解白仙士的父母是何人，祖籍在何處。他三年前橫空出世，在薩拉格斗生死場成名，身份至今是迷。”
“這兩年白仙士的事跡傳得沸沸揚揚，除了聽說他使用一把寬二指、長三尺通體漆黑的玄鐵劍，并未聽說他還使用過別的武器或法器。而那把玄鐵劍并非是什么名家之作，在大街上隨處可見，去武器鋪二十個銅板便能買一把?？扇绱穗S便的一把破劍，在白仙士的手中卻如神兵利器，可見其修為之高。一個人有著高深的修為，卻沒有像樣的法器或武器……”
“會不會是因為窮？”小少年搶話，隨即意識到自己行為不妥，又訕訕補充：“畢竟他出行都只能騎馬……”
“這未必不是一個原因。”青年男子并沒有在意小少年的失禮，反而接著他的話往下說，“但如果一個人刻意隱藏身份，不用法器的最大可能，便是法器會暴露他的身份?！?p> 小少年神情慢慢凝重起來。
青年男子又道：“身份是迷，法器是迷，白仙士的靈術也是迷。如果一個人的身份、法器都隱藏了，那么靈術會不會也隱藏了？”
破廟中一時安靜得落針可聞。
忽然，一直冷臉打坐的少年睜開眼睛，抬手屏退四名護衛(wèi)，看著青年男子極其認真地說道：“我讀過陳夫子研究白仙士的文章。”
“你在哪看到的？”小少年一蹦三尺高，咋咋呼呼的，“那不是……”
青年男子微皺了下眉，小少年余光掃到三兄的微表情，瞬間偃旗息鼓，嘟著嘴老老實實坐下。
“怎么說？”青年男子問。
冷臉少年沉吟片刻，壓低了聲音，說：“如今天下興起一波白熱，聚集了眾多白仙士的狂熱粉絲，一批武癡、一批花癡和一批好事者。近日不知從哪傳出來的消息，說有武癡對白仙士的劍術多方研究，推斷他的劍術修行時間，不超過五年……”
青年男子眉心一跳，臉色微變，原本隨意把玩腰間玉佩的手不自覺緊握。
冷臉少年察覺到青年男子的情緒變化，低垂了視線，看著面前的地面淡淡道：“天下靈術共有法術、召喚術、馭物術和武術四類?！?p> “眾所周知，法術是借水、木、金、火、土等自然靈力修行，招式玄幻美觀，縹緲似神仙，修行之人周身會有靈力波動。傳言中并未提及白仙士曾經(jīng)使用過法術，而且我方才確實也未從那人身上探查到靈力，這與陳夫子的推測一致，所以白仙士應該不是法師?！?p> “再者，是召喚術。召喚術雖然相當霸道，大可召喚風雨雷電等自然之力，小可召喚衣食住行等日常用品，但修煉之道頗為神秘。而召喚師人數(shù)極少，且總是神出鬼沒的，自法瑯山孟氏一族滅門后，天下近百年沒有出過像模像樣的召喚師了。陳夫子考究說，不排除白仙士是召喚師的可能，但這個可能性極低。”
“第三，是馭物術。馭物術最為五花八門，琴、棋、書、畫、扇、傘、鈴鐺等皆可作為法器修煉，只是修行一途頗為復雜困難，沒有世家的幾代積淀，想要修有所成相當困難。而白仙士并未使用過法器，也未展露過馭物的能力，所以目前無法判斷他是不是馭物師?！?p> “最后則是武術。武術包含了箭、劍、刀、拳、槍等多種武技，入門簡單，幾乎人人可學，既可強身健體又可延年益壽，修有所成必成一方大能，最受世人歡迎。但白仙士的劍法毫無章法可言，也未涉及修行世家一招一式，所以陳夫子并沒有推斷出其師承門派?！?p> “總總結合來看，陳夫子推測白仙士不是法師，是召喚師的可能性也極低，其真實身份最有可能是馭物師、武術師后人。但因為最近坊間傳出白仙士修行劍術不過五年的消息，陳夫子又去翻名冊了……”
最后一句話，尤其是“名冊”二字，冷臉少年的聲音低不可聞，像是不能提的禁忌之詞。
青年男子聽完冷臉少年的話緩緩坐起身，看著冷臉少年目光沉沉，兩人一時之間相顧無言。
“那我們就去調查近五年有哪些馭物師、武術師一族遭受重大變故，再逐個排查，說不定會有收獲。”小少年絲毫沒有注意到兩個兄長的表情變化，雖然肉嘟嘟的臉看著氣鼓鼓的，但語氣是明快的，“修行世家為了族內子弟的修煉，都有自成一派不外傳的靈術，往往還會囤積、搶占丹藥、仙器、法衣等，我就不信白仙士那樣修為高強之人，會是個沒有根基一窮二白的窮光蛋?！?p> 破廟又陷入一陣死寂。
青年男子與冷臉少年面色更沉了，皆目光放空，若有所思。
像白搭這樣一無世家子弟、天潢貴胄的身份背景，二無風云決——器物榜上有名的仙器，三無名滿天下的靈術傍身的“三無修士”，一般修行之人見面稱一聲“修士”已是對他極大的尊重，能被人稱呼一聲“仙士”，必是得到了諸多修士心悅誠服的認可。從這一點上來說，他就不是普通人。
加之他身上充滿許多未解之謎，身份、法器、靈術等皆是迷，若果真如傳言那般——白仙士是五年內有重大變故的馭物師、武術師一族后人，那么天下必將又是一番腥風血雨。
未幾，青年男子回神，看著面前的兩個少年語重心長道：“此行任務重要非常，我們不能出現(xiàn)絲毫差錯，接下來更要謹言慎行，不可輕敵大意。尤其是小八，可記住了？”
“知道了，三哥?！毙∩倌瓯恍珠L教訓，甕聲甕氣地應下，噘著嘴抱著腦袋躲到一旁躺下。
青年男子不忍再責怪，看著小少年縮成一團的背影，愛憐又無奈地嘆了口氣，又對冷臉少年說：“再休息兩個時辰，我們出發(fā)?！?p> 冷臉少年微微點了下頭，閉上眼睛繼續(xù)打坐。
青年男子又讓四名護衛(wèi)進來，并低聲吩咐其中一人：“傳令影衛(wèi)，秘密調查白仙士，一定要趕在那位動手之前?！?p> 護衛(wèi)應下，立即照辦。
吩咐完，青年男子也側躺下假寐，只是眉宇間愁緒不散。
火遍大江南北的白仙士、白紅人，如迷一般的人物，希望日后他不會記得他們今日的失禮，更希望他的真實身份并不如傳言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