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雯哽咽不已,艱難道:“武賭一個月后,她要我跟蹤雷少主,追查白仙士的下落。我心存疑惑,卻又不得不按照她給的提示和要求去做?!?p> “所以你在庚城是故意撞我,還一路糾纏?”雷霄黑著臉詫異道。
“我很抱歉?!崩钚搛┐瓜骂^,雙拳緊握,僵硬道,“那人派了一個傀儡監(jiān)視我,若是我有任何異動,她便以家母和幼妹的性命威脅我,我也是被逼無奈?!?p> “你可有查到那人是誰?”葉蓁緊握著椅子扶手,身體僵得筆直,臉色凝重無比。
“那人就在白仙士身邊潛著。”李修雯抬起頭,斬釘截鐵道,“她對白仙士了如指掌,卻又不甚清楚她的行蹤。我猜她是白仙士熟識的人,卻又不是很交好?!?p> “我追到幽城,見到白仙士身邊共有四位姑娘,一位是賭場的悅蓉姑娘,一位是盧氏醫(yī)館的盧凝玉,一位是無極門的長孫玲瓏,還有一位身白玉蘭法裙的女子,她似乎是秋氏一族的貴人?!?p> “當時看身形,我便有了猜測,但不敢妄加懷疑。但奇怪的是,我在幽城追到白仙士的行蹤后,她突然不再聯(lián)系我了。所以,我更加堅信,那女子就是那四人之一。”
“后來,我以賠償糖葫蘆為由,擅作主張追到雍城,見到白仙士后,我突然意識到她似乎和我一樣,也在找傀儡的主人。所以,那天夜里,那女子傳令讓我沿著雍城北上,尋找一只斷手,我便將計就計在斷手之處守株待兔。結果,我果然看見那位身穿白玉蘭法裙的姑娘,我看到傀儡將她……”
李修雯說著身體微顫,聲音含了一絲恐懼,“我當時嚇了一身冷汗,不能動彈。我不敢相信,要殺白仙士的竟然是秋氏一族,殘害我李氏一族的竟也是秋氏一族……”
雷霄欲言又止,忍了又忍,沒有打斷她。
“但那姑娘死后,族人身上的熒光并沒有消失,也沒人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東西,也不敢給別人看。我趁著白仙士葬回祖廟,偷偷跟在吊唁者的后面混了進來?!崩钚搛┠樕厦鏌o血色,瞳孔微縮,“我并沒有找到可疑線索,卻無意中在秋老夫人和秋二夫人身上感應到熟悉的氣息?!?p> “我聽說今日秋老夫人突然意識失常,她身邊的兩名侍女也暴斃而亡。我隱隱懷疑她們身上的東西,和我族人身上的是一樣的。我猜想,若是秋老夫人有救,說不定我的族人也有救,我便趁夜斗膽求雷少主幫忙?!?p> 想起那一幕,雷霄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她不是我秋氏族人,更不是秋府貴人?!鼻锼淅涞?。
聲音一出,李修雯臉色霎時慘白,僵在當場。這黑燈瞎火的,她一時緊張,方才沒有注意這人是誰,如今才發(fā)現(xiàn)他竟是白衣謫仙秋水,可他怎穿起黑衣來了?壞菜了,跑人家地盤上,還當面說人家壞話……
一室安靜。
盧琛嘆息一聲,起身將李修雯體內的蠱尸取了出來。
“那只斷手呢?你可有處理?”雷霄蹙眉思索道。
“我怕被人發(fā)現(xiàn),就學白仙士把它焚毀了?!?p> 毀了就好,雷霄微微松了口氣。
“這背后之人究竟想做什么?”葉蓁震驚不已,“我本以為這只是針對王嫣母女的報復,如今看來并不簡單?!?p> “從喬琳母女著手調查,一定能抓到母蠱?!笨諌m幽冷道。
“來不及了?!鼻锼挠囊粐@,“我今日去晚了一步,云城已經(jīng)沒有梁府了。”
“殺人滅口?”盧琛驚了一瞬,蹙眉道,“雖然蠢,但有用?!?p> “現(xiàn)場可有留下什么線索?能否查到何人所為?”葉蓁臉色難看,“在云城如此大的事情,怎會悄無聲息?”
秋水抿唇,微微搖了搖頭。
良久,他扶額怔愣道:“從喬琳母女的關系網(wǎng)中捋一捋,說不定能找到線索。此事我已派人去查了?!?p> “另外,李氏一族身上的銀靈蠱,你們不要孤軍犯險,待世家各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協(xié)力解決,否則極易被人逐個擊破。若是需要材料和人手,你們去找我大哥借調……”
“多謝前輩!”他正說著,李修雯連連叩謝,嘴一抽便沒再說了,省得人嫌他啰嗦。
“常青寨一案鬧事之人,今日突然消停,影衛(wèi)也已著手調查,想來是喬琳從中作梗,她一死便樹倒猢猻散。我暫時不想去管他們了。”秋水起身,“我明日要出趟遠門,時辰不早了,諸位早些休息?!?p> 空塵眸色一閃,了然于心。
…………
秋氏一族的后山。
山間夜風凜冽,山下江水滔滔。
一名黑衣俊郎男子喝得酩酊大醉,身邊七倒八歪了幾個酒壇,抱著一把二指寬、三尺長的黑色長劍,囈語不斷,“生生……爹錯了……生生……”
在他的身后,無聲無息站著一個精致的娃娃,雙眼空洞無神,面無表情。
…………
第二日一早秋老夫人醒來,身體雖仍十分虛弱,氣色卻是好多了。
秋水向父母辭行,秋老夫人一聽他又要走,臉色一陣青紅,破口大罵,差點兒把藥碗摔他頭上。
秋水不辯不解,只將柳念思和悟昭托付給老娘照顧,和空塵施施然走了。
秋老夫人一見柳念思,眼淚立即啪嗒啪嗒掉,“像,真像……”
其余眾人聽聞秋老夫人已無大礙,便也告辭離開。雷霄幾人去了永城,在香蘇山腳下果然見到一座新墳,墳前擺了一壇江子坊梨花釀,兩串新鮮糖葫蘆和幾束鮮花,石碑上刻“拾約之墓”四字,再無其他。
幾人神情悲痛不已,雷霄抹了把臉,將白搭生前的幾樣東西一并埋在了旁邊。
他們走后,石碑上又多了首小詩:
生如夏花蒼穹巔,
身若柳絮浮云間。
萬般無奈不是命,
幽幽心事與誰言?
那一日,永城人皆知,香蘇山腳下孤兒院里的最后一個孩子死了,白云禮老先生生前收養(yǎng)的最后一個孩子死了。她是空塵大師的弟子拾約,也是云城秋氏一族失蹤的秋生;是屠了常青寨的殺人惡魔,也是去年水蛟之患救了他們的無名恩人;是名揚天下的白搭白仙士,也是臭名昭著的云城秋老虎……
一時間,永城香蘇山圍得水泄不通,有人前來參觀,有人前來祭奠,有人前來泄憤……秋生又一度成為家喻戶曉的反面教材、各族用來教育族中子弟的反面案例。茶余飯后,人們提到她無不搖頭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