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秋水、空塵出鬼城時,距離他們離開云城已過去六個多月。
他們初離開云城時是寒冬十月,回來是陽春四月,但云城的氣氛比他們走時還要肅穆冷寂。
二人相視一眼,徑直向秋府飛去。
……
這半年間,好消息是姜夢兩個月前醒了,壞消息是他醒后不知所蹤;好消息是母親、王嫣已無大礙,壞消息是念思不見了,從他走的那晚,她就不見了,憑空消失在府中;好消息是李氏族人皆已除了銀靈蠱,壞消息是霽月山莊蕭氏一族三月前幾乎被滅門……
聽著父親的講述,秋水臉色陰沉如墨。
“還有一件怪事?!鼻锩骼世^續(xù)道,“昨日有人在霽月山莊廢墟見到一人,據(jù)說那人非常奇怪。一怪,說那人戴著一張半遮面的狐貍面具,遮了半張臉,眼睛是深邃的藍(lán)色;二怪,說那人身邊帶了個八九歲的獨眼女娃娃,二人言談舉止詭異;三怪,說那人修為極高,似乎是法師和馭物師……”
“嘭”的一聲,椅子倒地,秋水猛地站起,臉色煞白,空塵也是臉色一變。
秋明朗扶額又道:“我一得知消息……阿生那孩子的千年玄冰棺,果然是空的!”
秋水踉蹌一步,臉色鐵青,“王嫣知道了嗎?”
“知道了。”秋明朗啞聲道,“她昨日便尋了過去。”
黑影一閃,秋水消失得無影無蹤,空塵隨即也告辭,去尋悟昭。
然而此刻被廣傳“怪人”而毫不知情的白搭,正坐在一處枯樹根上思索著。
兩月前她從混沌中醒來,迷迷糊糊看見一人,那人嘴角掛著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他告訴她,她叫白搭,他是她的主人。
昨日她又從混沌中醒來,那人幽藍(lán)的眼睛里卻無一絲笑意,告訴她,來霽月山莊查一樁案子。
她來到一看,山莊已是一片廢墟,漫山的山茶花樹一片狼藉,有連根拔起的,有砍得七零八碎的,有東倒西歪的,偌大的山莊沒有一片綠葉或是一絲生氣,陰森詭異。
褐黃色的土壤鑲嵌著褐紅,像是一塊土黃色的布,染了紅色的斑點。戰(zhàn)斗痕跡已經(jīng)不甚明顯,僅有稀稀松松的幾處腳印,想必是近日才有人來過。
她尋了幾處殘留的戰(zhàn)斗痕跡,大多是些刀劍痕跡,還有一些拳掌印記。她又去查了山莊墓地——尸體最能說明一切……
正思索著,又有人走近,白搭瞥了一眼,便看見兩男一女迎面走來。為首男子身穿儒袍,腰上掛著三把刀;另外一名男子,一臉絡(luò)腮胡子,扛著雙錘;一名身穿白衣的女琴師,走在儒袍男子右手邊。三人頻頻看向她,目露銳利光芒。
這已經(jīng)是她今日遇到的第四撥人了,白搭旁若無人一般,自顧寫寫畫畫,整理著腦海中的線索。
未幾,她將書信遞給一直側(cè)躺在她身旁的小女孩。小女孩一接過書信,翻身坐起,嘴咧得像瓢一樣,“這么快就有思緒了?師父真厲害?!?p> 白搭沒有回應(yīng)她,起身離開。小女孩嘟著嘴跟上:“師父,你走太快了,我跟不上。”
見白搭慢了腳步,小女孩狡黠一笑,摸了摸肚皮,“師父,我餓了,從昨日中午開始,我就沒有吃東西了。”
餓?
白搭停頓一瞬,又繼續(xù)向山莊外走去。
這時,迎面走來兩男兩女,幾人一見她,神情有些錯愕、難以置信,唯有為首的少年表情不太一樣。為首的少年十六七歲模樣,背著一個巨大的劍匣,扎著高高的馬尾,面無表情,眼神冰冷地看著她。
幾人的目光來回掃視著她與她旁邊的小姑娘,一位二十歲左右的碧眼卷發(fā)美人震驚不已,眼眶泛紅,連連踉蹌兩步,幸虧她身邊的紅衣黑褲少年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念、念思,果然是你……”
她身旁的小女孩,臉上掛著狡黠的笑容,背著手,一蹦一跳的,到幾人面前站定,甜甜道:“師叔們好?!?p> 碧眼卷發(fā)美人哽咽著憤怒道:“這半年你去哪了?我們找你都找瘋了!”
幾人談話之際,白搭靜靜站著,卻一句也沒聽進(jìn)耳朵,感受著微風(fēng)拂面,思索著下一步動作。
“師叔們,我得走了,師父等得不耐煩了?!毙∨⑻鹛鸬貙兹苏f道,轉(zhuǎn)身走回她身旁。
“她是傀儡,不是你師父!”背著巨大劍匣的少年冷冷道。
“那又如何?”小女孩臉上甜甜的笑容頓失,無所謂道,“我知道她是我?guī)煾妇托?。別人什么想法,與我無關(guān)。”
“念思你為什么要這樣做?傀儡是不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的,她會……”
“多說無益,諸位師叔不如還是看看這個吧。”
小女孩打斷臉沉似水的紅衣黑褲少年,遞上她方才寫寫畫畫的紙,轉(zhuǎn)臉討好地望著她,“師父,這份報告給師叔們看看好不好?”
已經(jīng)遞出去了再問她,一點誠意都沒有。白搭沉默不語。
見她毫無反應(yīng),小女孩嘻嘻一笑,“師父不說話就是同意了?!?p> 幾人接過紙,圍成一團(tuán),琢磨了片刻,將信還給小女孩。小女孩將信收進(jìn)納戒,拉著她的衣袖,側(cè)頭對幾人甜甜道:“告辭了。”
“念思!”碧眼美人急喚,“你修了傀儡術(shù)?她是你的師父,你這樣做……”
“我不這么做,不也被人害了嗎?”小女孩面無表情,冷冷打斷女子,“既然做與不做結(jié)果都一樣,那憑什么就我一個人痛苦?”
空氣陷入死寂。
突然,二里外咔咔咔一陣響,銀鞭揮動,山茶花樹倒一片。這幾人臉色一變,背著巨大劍匣的少年與他身邊背著銀弓的銀發(fā)少女立即閃身消失,剩下一男一女面露焦急,站在原地猶豫不決,“念思,那是你們的同伙?”
小女孩懶懶道:“我沒有同伙,只有師父。”
二人臉色一變。
說話間,銀月箭漫天銀輝遮住一片天空,令人睜不開眼睛。突然,銀光從半空消失,留下的一男一女臉色一變,立即向出現(xiàn)動靜之處追去。
白搭剛一抬步,準(zhǔn)備繼續(xù)向外走去,她的衣袖就被人拽緊。她看了一眼小女孩,小女孩低垂下腦袋,看著地面,干巴巴道:“師父,可以幫幫他們嗎?師叔,都是待我很好很好的人……”
白搭停頓一瞬,拐了方向,身后傳來小女孩喜悅的叫喊,“師父最棒!念思最喜歡師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