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小丑（上）
一個個攝像頭擺在足浴店里。
編劇寧靖不斷地在倒茶端水，甚至學著露出難看而又不顯卑微的討好笑容。
他不太通人情世故，有些沉浸于自己的世界。
不過，幾個小時前，當聽到了陸昊的那一句“這個世界，很多東西都要你去爭取，天上也許會掉餡餅，但不可能掉到我這里……”以后，編劇寧靖覺得自己如同醍醐灌頂一般，覺得自己需要認清自己。
自己……
只不過蕓蕓眾生中的普通一員。
人生就是這樣，懷才不遇是常態(tài)，屢戰(zhàn)屢敗是常態(tài)，跌落低谷亦是常態(tài)。
或許，當意識到這些的時候，一個男孩，才是真正成長為男人？
沈胖子卻是坐在不遠處的角落里，看著小麗端著洗腳水，笑容如朝陽一般燦爛，仿佛蘊含無盡希望，又看著陸昊在記者群中，神采飛揚，甚至言語中還伴隨著一絲渲染與夸張。
沈胖子感覺自己融入不了這種狀態(tài)中，太過正經(jīng)的他，實在是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讓他端茶倒水……
他又放不下身段。
他就算未來不從事導演這一行，他也不想這樣跟小丑一樣。
…………………………
“我?guī)銈儏⒂^一下我的吉他，這把吉他可是有一定的歷史了，你們好好往這里拍哈，特別是拍上面的簽名……”
“……”
“對，這個簽名是我簽的，別看他歪歪斜斜的，但是，我敢說，過幾天，甚至過幾年，這簽名可是無價之寶！”
“……”
“其實，哎，說實話，如果不是我碰到一些私人上面的問題，這次我并不打算出山的……畢竟我這個人還算是無欲無求，只想守著一畝三分田……”
“……”
“二十萬，這個價格對我來說其實也賣低了，現(xiàn)在只剩下三小時了，我跟張小姐有個約定，兩天時間沒有收到他的短信，或者她沒有聯(lián)系我，那么我只能很遺憾的宣布，這首歌不屬于她?！?p> “……”
“這個世界很多東西都是講究機緣的，緣分到了，一切都水到渠成，但是如果緣分未到，你強求不來?！?p> “……”
“一部好的作品，你們覺得哪有這么容易？”
“……”
無數(shù)的攝像頭都圍繞著一個主角。
那個主角就是露著非常認真表情，認真到骨子里的陸昊。
他穿著極為廉價的西裝，梳起了一個大背頭，戴著一看就是地攤貨的鋼絲眼鏡，雖然略顯文質(zhì)彬彬，但衣著實在是難掩落魄。
不過……
他卻在笑，笑得很感染人，非常燦爛。
他帶著記者們介紹著擁有他簽名的“破木吉他”，簽名歪歪扭扭，顯得非常不專業(yè)。
而破木吉他確實有些年頭了，甚至，都琴弦都有些銹跡斑駁，很難相信這會彈出什么好的歌曲。
他帶著鏡頭，參觀著平日里他的工作環(huán)境。
那是窗邊的一張老舊木桌，木桌上，只有一些宣傳單與一支黑筆。
夕陽下，一切都顯得那么的破敗與簡陋，屋子里更是充滿著些許腐朽。
記者們卻很興奮……
圍著陸昊，如同在看一個正在表演的小丑，不斷地問著各色各樣帶有爭議性的話題，而陸昊也沒有失望，不斷地順著他們的聲音說著許許多多他們想聽到的話。
狂妄自大？不自量力？獻丑？活寶？不知廉恥？
…………………………
“這個人怎么這么能吹！”
“驚到我了，媽呀，你怎么不說你就是天后締造人，華夏第一詞曲人？”
“靠，吹逼大王啊這是，如果張雨涵能用你的歌，我特么直播吃翔！”
“臥槽！”
“這個時代，真的什么亂七八糟的人都有，簡直是雷人雷語啊，咋滴啦？張雨涵還得求你吃飯不成？”
“你怎么撒泡尿看看自己？就你？”
“噗嗤，我特么樂了，這種人真把我整樂了，哈哈哈哈……”
“……”
很多媒體的采訪，都是直接掛靠網(wǎng)絡(luò)直播的。
其中最出名的是TL視頻網(wǎng)站。
當百般無聊的網(wǎng)友們?yōu)g覽到一則名為“史上第一雷人直播”的視頻以后，所有人都特么震驚了！
當看到陸昊正在鏡頭前，恬不知恥地吹起大逼，一會“我給張小姐機會”一會“希望張小姐珍惜”一會“或許可能聯(lián)系其他歌手，或是周冰妍”之類的言論以后，他們更是虎軀狂震，激動壞了！
他們做夢都沒有想到，這個世界，竟然還有這樣厚顏無恥之人！
數(shù)不清的亂七八糟評論在視頻下方井噴。
點擊數(shù)在不斷地瘋狂上漲！
這個時代……
剛好是網(wǎng)紅時代的崛起期！
有人為了搏出名，說自己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找對象只找博士或者娛樂圈最帥的明星……
有人為了出名，直接在鏡頭前一脫而戰(zhàn)……
有人……
而陸昊，則剛好觸碰到了網(wǎng)紅的“審丑現(xiàn)象”的這一塊，戳中了所有人的噴點。
……………………………………
“哈哈哈，這家伙，太有才了，這牛逼吹得……”
“這個時代，真的詮釋了什么叫不要臉則天下無敵！”
“你瞧這家伙的一本正經(jīng)樣，哈哈哈！”
“是啊，喲，這家伙，竟然說自己以后的簽名非常值錢？這個足浴店以后會成為所有人觀光重地？”
“哈哈，真笑死我了！”
“哈哈，小丑，真的，這個小丑真可愛，哈哈哈！”
“……”
蘇旭工作室內(nèi)。
本來被拒后心情有些低沉的蘇旭聽到工作室內(nèi)一陣陣笑聲以后，更是覺得非常諷刺。
不過……
當他走進來，看著工作室成員們正盯著一則直播視頻里，一個青年正肆無忌憚地吹著各種各樣牛逼，并且時不時地說自己是中醫(yī)按摩第十九代傳人，今天做出了一個違背組訓的決定以后，他頓時就忍俊不禁。
他覺得這個人真如馬戲團的小丑一樣，精彩得讓人噴飯！
然而……
工作室里的笑聲并沒有持續(xù)多久。
當足浴店木門嘎吱一聲被推開，出現(xiàn)了一道夕陽光以后……
蘇旭的表情突然開始變得震驚。
隨后……
又逐漸變得難以置信與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