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光的比賽在三個月后,時間上倒是不急。
陸云舒想了想還是回趟初峘再說。
她身份暴露之后,家里的事情總要處理一下。
宋遙清是個實誠孩子,老老實實把她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宋家此刻卻是是激動的,宋遙清這次能順利被允許出來參加這個比試也確實是托了陸云舒的福。
宋元想讓宋遙清與陸云舒多接觸接觸,宋遙清姨娘對此也十分樂見。
失望害怕的自然也有,宋元正妻顧氏還有宋瓊?cè)A此刻都是忐忑不安。
對于宋家,明面上還是維持原樣,大概是顧深也在等他的態(tài)度。
是報復(fù),還是給點甜頭,甚至是沒有芥蒂,真的當(dāng)做娘家相處?
總歸有個說法。
其實陸云舒沒什么態(tài)度,對于宋家,她不想管,他們好也罷,不好也罷,都算了。
從前的陸云舒向往過父母、家人,特別是在鳴珂的時候,做夢都想有父母來接她,可是等了好多年,都沒等到……
其實漸漸地,也就不想了。
一碗摻了許多泥沙臟物的飯,早就不想吃了。
至于在澹明關(guān)照宋遙清,那是因為……
宋遙清之前在她面前曾經(jīng)狠狠的夸過她,對于這樣追隨者,陸云舒向來是心慈手軟的。
只怕是宋家人要誤會了。
陸云舒沒猜錯,宋元確實是想得不少。
他知道自己和夫人都對這個孩子沒有多少情分,但是她如今地位如此,卻還隱瞞身份回家,喊爹娘,就說明這個孩子還是向往家里的。
更別提,堂堂臨眺少君卻聽父母的稱呼嫁了人。
足可見這個女兒對父母的依賴。
與此同時,一個十五歲的少年追上了君氏隊伍。
“聽聞君氏與陸云舒有怨,不知可否讓孟詢也出一份力?”
話說這邊,蕭淵趕上了陸云舒一行人。
一襲青衫,風(fēng)塵仆仆的。
第一句話就是,“云舒,天墮的事有線索了?!?p> 陸云舒眼神微動,有些著急,“那蠱蟲傳播……是不是跟人的情緒有關(guān)?”
蕭淵詫異挑了挑眉,“怎么?你之前有消息怎么不告訴我?”
顧掩在一旁很是詫異,“等等……等等!天墮是蠱蟲?!我怎么不知道?!”
“奧?!标懺剖婧翢o誠意,“我忘了?!?p> 蕭淵忍著笑,打馬虎眼,“顧兄,這也是我前些時候的猜測,還未證實,所以云舒才不告訴你的?!?p> “蕭兄說笑了,我哪敢怪云舒呢?”顧掩揶揄道:“我家夫人智慧高絕,縱然是有什么不告訴我,自然是有她不說的理由?!?p> 蕭淵也跟著笑了起來,心中卻略微有些不適,感覺有些怪怪的。
不過此時也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
他正色道:“那些蠱蟲我研究過,長大后約有米粒大小,以人體精氣為食,所以中蠱的人才會虛弱而死?!?p> “它的食物還有一種,就是靈氣,所以修士比普通可以多撐一些時間?!?p> “它的生殖繁衍速度極快,一日可長成,三日便可繁衍,很有規(guī)律。常見的藥材對它都沒用,中了蠱蟲的人平均在十天到十五天內(nèi)虛弱而死。”
“事后,鳴珂做過試驗,一兩砒霜十只蠱蟲,足足等了一刻鐘才死?!?p> 陸云舒和顧掩臉色都大變,“這個樣子,倒不像是蠱蟲,反像是毒蟲?!?p> 任何生靈都會懼怕毒物,只有一類除外。
就是本身就有毒性的毒物,如果本身毒氣過強,甚至可以反過來毒死下毒的蟲子。
但是天生的毒物難尋且毒性越強,繁衍能力越弱。
像這樣能耐住砒霜毒性的,世間本就不多,在陸云舒的記憶里,沒有哪一種能有這樣的繁衍能力。
“不是?!笔挏Y搖搖頭,“不是毒蟲,我只是說它耐毒性比較高,可沒說它自己有毒性?!?p> 顧掩摸了摸鼻子,苦笑,“蕭兄就別賣關(guān)子了?!?p> 蕭淵神秘的豎起兩根手指,“我之前說它不怕砒霜是因為想要說明,這個蠱蟲的繁衍非常穩(wěn)定,基本上沒有什么藥材毒藥可以阻止或是加快它的藥性?!?p> “但是在陽朔城內(nèi),出現(xiàn)過兩次異動。”
“第一,大夫。從第一例病人到最后一位病人治好,接觸過病人又被感染的概率大約是五成到七成,只有一類人除外,就是大夫?!?p> “陽朔城最開始接觸病人的就是城內(nèi)的大夫,后來接觸最多的也是大夫,但他們被感染的人數(shù)不到一成?!?p> “后來鳴珂的大夫過來,接手了陽朔病人,基本上都接觸過病人,但感染的概率又降了不少,連一成里的兩分都不到?!?p> 陸云舒皺著眉,“這事我知道,陽朔大夫確實大部分都沒有被感染,但是他們應(yīng)該沒有這個能力解蠱蟲才對?!?p> “我不是這個意思。”蕭淵搖搖頭。
“你先聽我說完下一個異動?!?p> 陸云舒沒好氣道:“那你說啊?!?p> 蕭淵無視眼前兩人亮晶晶的眼睛,不急不緩的理了理袖子,道:“第二個異動發(fā)生在病人暴動前后?!?p> “也就是他們發(fā)現(xiàn)了……不對!他們以為大夫藏了好藥沒有給他們用之后,陽朔百姓發(fā)起了一起暴動,殺了不少大夫?!?p> “在這三天之內(nèi),陽朔城的百姓感染率達到了九成,幾乎是每個接觸過病人的百姓都中蠱了,而且在這個時間中蠱的百姓基本上都在五天之內(nèi)死了?!?p> “這說明什么?”
顧掩正摩挲的下巴沉思,下意識的回了一句,“說明什么?”
“說明……這蠱蟲與人的情緒有關(guān)?!标懺剖娴?,語氣中似是懷念,似是憎惡。
“沒錯。”蕭淵點了點頭,肯定了這種說法。
“從你送來的資料中也證實了這一點。最初感染的地方是在一戶大戶人家的宅院里頭,感染者是家里的大少爺。”
“他在感染前一天出過城,大概是在外面感染上的?!?p> “他家的第二個病人是他的庶出弟弟,第三個是他的生母,第四個是后院的一個仆人,后面的不好計,幾乎是一天之內(nèi),家里所有的仆人都染了病,除了家主?!?p> 顧掩沉默片刻,吐出一個詞,“惡意!”
蕭淵贊同的點點頭,“我想也是,一家之中,最不會對別人產(chǎn)生惡意的就是家主,因為他是得利者,旁人得利就是他自己得利。”
“而往往是異母之子,或是妻妾,或是主母或妾室對不是自己的孩子之間,惡意更大一些?!?p> “而大夫,往往更加悲天憫人一些,對與自己利益無關(guān)的人,很少會產(chǎn)生惡意?!?p> 陸云舒眼睛黝黑發(fā)亮,她沉沉道:“所以,惡意就是天墮的傳播途徑,也是唯一能影響蠱蟲生長、生命的能量?!?p> 顧掩補充道:“如果接觸了病人,但只要沒有惡意,就不會得病,甚至是,剛有蠱蟲上身,只要之后沒有惡意,蠱蟲就不會生長,甚至死亡。”
“但是……如果惡意過于強烈,就會加快蠱蟲吸**氣的速度,也會加快人的死亡?!?p> “所以,發(fā)動暴亂之后,死亡率才會上升那么多?!?p> “這天墮,還真是有意思。”陸云舒露出一個堪稱嘲諷的笑容,“它得此名,是因為人間之人認為這是上蒼降下來的災(zāi)難,才會有如此恐怖的死亡?!?p> “現(xiàn)在看來,這非是天災(zāi),而是人禍啊?!?p> “云舒你別這么說?!笔挏Y皺起眉頭,“人心是經(jīng)不起試探的,他們都只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有些惡意再正常不過了?!?p> “更何況,面對死亡,又有誰能保持冷靜?!?p> “說到底,還是澹明的不對,四年前那次,一言不合就焚城,不然如今百姓能嚇成這樣嘛?”
前面說得還挺像那么回事的,就是有些過于良善了。
到了后面,就讓人有些無語了。
不過陸云舒也習(xí)慣了嘛。
只要是跟醫(yī)家、佛家這類沾上邊的,只要一出什么事,都得絞盡腦汁推到澹明身上。
無一例外。
四年前焚城那件事不好說。
如果當(dāng)時澹明沒有焚城,可能會給大夏帶來更多的災(zāi)難。
但是誰都沒有見過這場“災(zāi)難”。
大家只看到了遍地焦尸的陽朔城,這是澹明實實在在的罪證。
就像現(xiàn)在朝廷有些人會埋怨武帝一樣,如果不是他下令驅(qū)逐平衍司,整個大夏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世家遍地開花,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但是如果武帝沒有那么做,放任平衍司做大,可能很多年前大夏皇室就沒了,當(dāng)家人就是平衍司了。
然而大家并沒有看到平衍司篡位,只看到了沒了平衍司之后的朝廷如同一個遍體漏洞的篩子,哪個門派世家都能踩上一腳。
而平衍司依舊忠誠,不曾插手過朝政。
所以武帝當(dāng)年的決定是錯誤的。
陸云舒作為平衍司現(xiàn)今的溪明尊,不好幫著武帝說話,只能說,世事無常,輪回報應(yīng)罷了。
就如同,當(dāng)年的大夏,因靈氣復(fù)蘇而建國,將來,也要因為靈氣強盛而滅國。
這是現(xiàn)今所有人心里都明白的道理,也是大夏注定的結(jié)局。
不管有多少忠義之士奮不顧身,都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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