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是個占有欲極重的姿勢。
莊宣真的信了。
小孩不常騙人,說謊就很少有,因為沒必要。而對莊宣,他向來裝的很乖,早就學會了如何快速讓莊宣放下懷疑。
真是個小機靈鬼啊。
莊宣掰斷那根筆時想。
時間倒回到晚自習下課前十分鐘,彼時莊宣正認認真真地寫著卷子。
手機震了一下,而老師早就走了,莊宣猶豫了半秒,還是先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叟碛眩喊ブ形缋习嘟心愀陕锶チ耍浚?p> 彭友乃是他們班交友達人,人如其名,一百分的自來熟,見到個活的都能稱一聲朋友。跟莊宣安厭的關系也很不錯,經常三個人一起去吃飯。
?。叟碛眩汉Φ奈乙粋€人孤零零地去吃飯。]
莊宣信他個鬼。
這人跟誰不能湊一桌了?
好歹是晚自習,莊宣很尊重學校得沒有把手機拿到桌面上,以一個別扭至極的姿勢打字回復。
?。矍f宣:安厭沒跟你一起?老師讓我?guī)退碓蹅儼噘Y料袋來著。]
其實整理資料袋事小,請他吃飯然后暗示他學校圖書館該擴建了是真。
?。叟碛眩汉?,安厭同學太高冷,我不配。]
?。叟碛眩翰恢氲默斂ò涂?jpg]
莊宣:“……”
?。矍f宣:說人話。]
?。叟碛眩何艺f真的,你不在的話,你看他什么時候去過食堂?]
莊宣打字的手僵住。
良久,他把手機拿起來放到桌面上,偏頭看了眼趴在桌面的安厭。
?。矍f宣:什么意思?他之前沒有去過食堂?]
那中午在哪兒吃飯?晚上回家吃還可以,中午呢?不吃嗎?還是自己帶?那剛來的那就好為什么沒看到他帶飯盒來?
腦海中一連串晃了一排問題,在莊宣自己都沒察覺的情況下,他的眉頭已經皺成了山路十八彎。
彭友回復的很快。
[彭友:他一直不去啊,從高一開始到……]
?。叟碛眩旱缴蟼€月你帶他一起?]
?。叟碛眩悍凑褪亲罱闼湃サ氖程?,之前從來沒見過他。]
?。叟碛眩簩嵅幌嗖m,雖然這是人家私事,但是……我真的沒見過他在認識你之前吃過午飯……別說午飯,我就沒見過他除了學習以外干別的事。]
?。叟碛眩翰桓抑?jpg]
莊宣有些出神地盯著手機屏幕,他之前一直知道小孩很瘦,甚至有些病態(tài),但是沒有多想,以為只是生活條件的問題。
如今想來……怕不是這樣。
這還是莊宣第一次跟別人聊起安厭,知道一些關于他,而自己不知道的事。
這種感覺頗為奇妙,說生氣吧,也沒至于,說開心吧,莊宣那擰巴成山路十八彎的眉毛都不同意。
莊宣在心里嘆了口氣,看著彭友又發(fā)來的幾條消息。
?。叟碛眩涸捳f莊你怎么突然對安厭這么上心?]
?。叟碛眩褐耙恢庇X得你像個世外飛仙——太佛了吧,佛成狗]
?。叟碛眩翰贿^說實話,我覺得安厭挺好的,安靜不煩人,不像我整天叭叭叭]
?。叟碛眩喊嗬锿瑢W都還挺針對他的,不止是因為那個姓夏的沙幣玩意兒。他高一來的時候就孤僻得不行,從來不說一句話,整天除了學習就是趴著睡覺,而且成績那么好,太招人妒了。]
[彭友:當然,心胸寬闊成呼倫貝爾大草原的我是不可能嫉妒的~]
莊宣:“……”
忽略這個沙雕沒用的一堆屁話,莊宣從這幾條消息里扒拉出有用信息,最后他打算從最近的事情入手。
[莊宣:中午你去一食堂吃的?沒有看到安厭?]
?。叟碛眩骸??]
[彭友:你傻了嗎我親愛的宣兒?]
?。叟碛眩阂皇程媒裉礻P門啊,哪來的一食堂,都是去二食堂吃的]
莊宣:“……?!?p> 這不就離譜了嘛安厭同學?
莊宣面無表情地摁滅手機,轉頭看向趴在桌面很反常的安厭。
他長這么大最常勸誡自己的就是“冷靜”兩個字。
冷靜、漠然、佛系、不動聲色。
從一定程度上說,他成功了。
連穿越這種鄙夷所思的事兒發(fā)生在他身上他都能淡定地在夕陽下跟系統(tǒng)聊天。
而此刻,莊宣終于無比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并不是什么世外飛仙,被一個人一件事激得喪失理智完全就是分分鐘的事。
他是想以一個更溫和更體面的方式解決問題。
但這確實很難。
面對一個倔得一身刺的小孩,也許應該把一切捅破了說。
*
莊宣關上了三樓最后一盞燈,轉過頭就見安厭面色慘白,細密的冷汗從額角滑落,整個人在昏暗中搖搖欲墜。
“安安?!鼻f宣在心里嘆氣,眉頭還緊皺著,語氣卻放軟,“咱們去醫(yī)院好不好?”
安厭五秒后才聽明白他在說什么。
疼痛往往讓人喪失理智,卻也容易格外清醒,安厭沉默了一會兒,緩緩搖頭。
“我不想去?!?p> “如果生病的是我。”莊宣出奇的平靜,上前一步扶著安厭的胳膊,把人半圈在懷里。
男生低沉又清泠的聲音壓在耳畔。
“安安,如果生病的是我,我強忍著不舒服就不說,為了不讓你擔心,又或者是什么別的理由,拒絕去醫(yī)院。你會如何?”
安厭僵住了。
他認真聽了莊宣說話,好一會兒才后知后覺兩人的姿勢變化。
對方兩只手都握在他小臂處,他們胸背相貼,親密無間。
是個占有欲極重的姿勢。
安厭沒有掙脫開的可能。
他們各自沉默了一會兒,安厭妥協(xié)地低聲道:“我去?!?p> “嗯?!鼻f宣并不意外地把人放開,溫聲道:“我陪你?!?p> 后背一涼,熟悉的氣息撤開,安厭垂下眼簾,擋住自己失落的眸光。
下一秒,手腕被握住。
像是怕把人弄痛,莊宣的動作很輕,聲音也溫和得很:“臺階太長了,我背你好不好?”
三樓的燈已經關完了,只剩下二樓拐角處那盞不算明亮的穿過樓梯縫隙照過來。
安厭倏地抬起頭,眼底的情緒在昏黃的光下晦澀不清。
那瞬間他有些混沌的腦海驀地清醒。
他意識到,自己已經在依賴莊宣了。
不管是今天還是之前。
在兼職的餐廳里,在被污蔑的教室里,又或者再往前,那天小巷的黃昏里。
他早就淪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