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中秋前夕。鴻國國都扶蘇城。每逢中秋前夕,是鴻國每年科考國試放榜的日子。鴻國科考,每逢春分是縣試,每縣前十拜秀才,可入州試;每逢夏至是州試,每州前十拜舉人,可入國都參加國試,前百分天地人三甲榜,其中天甲榜十人可于中秋參加百官國宴,接受皇帝的考核,按皇帝意愿授予官職。
而今日正是八月十四,中秋前夕,京城放榜日。
城南一處名為語飛樓的茶館,此時在茶館三樓角落的客房里有倆人在窗邊對坐,一個一身綠袍,腰掛一支竹笛,手拿紙扇,眉目俊秀間還透出一股貴氣;一個白衣披身,風度翩翩,如一世家公子。
綠袍公子看向窗外,遠遠能夠望見衙門門前被前來觀榜的考生圍得水漏不通,衙役們邊維持秩序邊張貼今年國試的金榜。“凌公子,不要看,天甲榜首必定是你?!敝灰姲滓鹿酉蚓G袍公子遞過一杯茶,輕輕笑道。
綠袍公子卻好像沒聽見一樣,看著外面的風景一臉哀傷:“三年過去了,不知道家里怎么樣?!卑滓鹿勇犅剠s陷入了沉默,他作為十二地支之首,文武全才。也正因如此,才能陪在太子身邊,甚至一同參加科考。但卻面對太子的這個問題他卻不敢回答。
沒錯,綠袍公子正是三年前假死脫身的師國太子師凌云,如今化名凌斯,身份是一名邊陲小鎮(zhèn)的落魄才子,這次入城是為了參加國考。
而白衣公子乃是隨身護衛(wèi)太子的十二地支之首子衛(wèi)苗子伏,隱藏身份是與凌斯同縣科考因佩服凌斯才學而結拜同行的富家公子。
而二人所在的語飛樓是師國安排在鴻國國都的諜報據(jù)點之一,這也是凌斯二人選擇在此處落腳的原因。苗子伏看了看這個三年前還意氣風發(fā)的太子殿下,如今卻是......
只能說這三年里發(fā)生的事情太多了,先是剛入鴻國時分批入境時太子身份離奇暴露,期間倆位地支因救太子而死。
倆年前成國皇室奪權引發(fā)內戰(zhàn),民不聊生。鴻國趁火打劫,派兵十萬僅僅半年就破了成國國都,廖原僅剩四國。
一年前北方安國遭遇大雪災,國力不盛。半年前又傳來獸國八路獸神軍奪得師國七府地,殺敵一十八萬。無奈之下師國向鴻國求援,而鴻國開出了許多條件讓師國答應后才肯出兵??偠灾T事不順。
苗子伏想著這些,思考如何委婉的告訴太子殿下時,卻見凌斯突然起身掃了掃衣袖,莫名其妙說了一句:“今日我只是凌斯,不是太子師凌云?!闭f罷,渾身氣質變了一個人一樣,好像此時的他真的不再是太子,而是才子凌斯。
只見凌斯一臉微笑:“子伏兄,今日無事,既然放榜,我們不如一塊去湊湊熱鬧?”
苗子伏聽罷一笑:“難得凌老弟有雅致,怎能不去?”于是兩人并行下樓。
而此時的語飛樓的一樓已是座無虛席,因為今日是語飛樓三日一次的語飛說書。只見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臺上說書的老頭,這老頭是語飛樓的招牌,朝堂江湖沒有他不敢說的,因此也被稱為瘋老頭。
也正因如此,來此聽書的客人往往數(shù)不勝數(shù)。但只有凌斯等人才知道,他是師國國師封子歸。
不僅如此,這個茶館的小二后廚,無一不是十二地支中一。這些也是凌斯在扶蘇城立足的底氣。
當然這座城里屬于他,遠遠不只有一座語飛樓......
而在這座城,也遠遠不只有他一個“凌斯”。
城北一處普通宅子,外表普普通通,內里卻奢侈如華。因為這里住著的是鴻國三公之一的太尉史宏。
但現(xiàn)在,這個權勢滔天,連當朝丞相李才陽都得禮讓三分的老人,卻在自己的臥房里成為了一具冰冷的尸體。
尸體旁邊,一名老仟作正在檢查尸體,一旁圍著兩個老者和一年輕人。
而讓他們三人齊聚一堂的原因在于太尉身死。卻見他們腰間各掛著一枚金色菱形令牌。
身穿皇宮內侍服的凈面老者令牌上是一條神龍,穿著粗布麻衣的山羊須老者令牌上是一只麒麟,而最后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似閨秀,舉手投足如書生,長著一張禍國殃民帥臉的年輕人腰掛的令牌是一只大鵬鳥。
許久,老仟作檢查完畢,起身向三人拱手行禮:“三位司卿大人,太尉身上的傷口在頸部,且在傷口處疑有墨跡,結合外圍七名御龍司高手的傷痕,以及太尉床上的白燈籠?!?p> 說著老仟作還指了指身后的臥床,床上放著一個格格不入的白色燈籠,“可見兇手成國燈冢里的刺客手段。當然不排除有人栽贓嫁禍,因為燈冢在一年前我國十萬大軍攻破成國國都后,便派三萬大軍圍剿燈冢,燈冢弟子百不存一。冢中高手無一幸存,九大圣子更是盡皆戰(zhàn)亡......”
此時那個年輕人卻出聲打斷了他的話:“就是成國燈冢刺客,而且還可能是九大圣子之一。因為當初打掃戰(zhàn)場,九大圣子尸體就找到了六個。這是御鵬司的情報收集,沒有錯。”
當今鴻國天子除設三公六部以外,還額外設了御三司:御龍司主衛(wèi),負責保護皇室弟子安全和一些重要官員的安全,總共也就一百二十六人;御麟司主殺,負責處理威脅到皇室統(tǒng)治的隱患;御鵬司主督,督查百官,監(jiān)督萬民,收集情報。人數(shù)眾多。
而司卿,代表的是御三司除了皇帝外的各司最高統(tǒng)領。在這里的三人,皆是司卿。
年輕人看了看身邊的兩位老人,笑了笑:“龍老,麟老,兇手找到了,沒我的事了,那我就先走了。我參加了國考,說不準還能拿個探花狀元當當,就不奉陪了?!眰z老聞言,皆默。
只見江傳大笑而出。走出院門的過程中,江傳看著院中搬運尸體,警戒護衛(wèi),檢查現(xiàn)場各自忙碌的數(shù)十御衛(wèi)。說起來這次刺殺,太尉一家二十一口,加上七個暗中保護的御龍衛(wèi),全部死于非命。而現(xiàn)場的痕跡卻表明殺手只有一個人,可見殺手武功和手段之高。
但是這些跟江傳有什么關系呢?出了這個門,他只是鴻國第一才子,青樓歌姬的夢中情人,廖原第一帥......扯得有點遠了。
江傳轉角出了宅子,目標北城青樓。而在太尉宅子的對面一座荒宅的屋頂,一雙眼睛從昨夜定到現(xiàn)在......
當江傳的身影已經(jīng)走遠,那雙眼睛的主人才翻身下墻,無聲無息,就好像一陣微風吹過屋頂,太尉府內眾多高手卻無一人察覺。
身影輕穩(wěn)落地,卻是一個書生打扮的瀟灑公子,眉目中卻有著一股沙場的殺氣。只見他的一雙風眼瞧了瞧四周,理了理自己的白發(fā),見四周無人,往十米開外的巷口走去,隨著他的每一步邁出,周圍的風隨之而動,憑空出現(xiàn)一些水霧纏繞在他周圍,使他的面容和身影越加迷糊,從巷頭走到巷尾,八九步的距離,當他出現(xiàn)在繁華的大街上時,一頭白發(fā)已轉黑,就連面容也少了那股殺氣。感覺就像一位英武將軍變成了文弱書生。
他從容地走在大街上向南而去,就好像他一直在這條街上走,方向,是那放榜的衙門。
而此時的衙門門口人山人海,不僅有參加科考的才子,還有一些達官貴人的管家仆從和吃瓜群眾也混跡其中。衙役們廢了九牛二虎之力貼完金榜便像逃了似的飛回衙門里,生怕被吃了一樣。
金榜一出,周圍的才子一擁而上,都想看看自己是否榜上有名。
但在離衙門不遠的一顆老樹下,卻有倆人仍在下棋,就好像衙門的金榜不如眼前的棋局更能吸引他們。
靠著老樹根下,一個穿著布衣的窮酸書生面無表情的觀望四周,很是隨意。而跟他隔著棋盤的穿著絲綢華服的公子卻是眉頭緊鎖,一雙白得不像話的玉手拿著棋子卻遲遲不敢放下。
而這一幕恰巧就被前來觀榜的凌斯二人瞧見,只見凌斯悄無聲息地走到華服公子的身后,苗子伏卻跟在凌斯身后。
那個東張西望的布衣書生瞧見了二人,卻也只是瞧了一眼,就轉向別處。一幅就算兩人給那公子指點也無所謂的樣子。
又過了半響,那公子終于泄氣了,隨意把手中的棋子丟在棋盤上,卻仍是一幅不服輸?shù)臉幼樱骸斑@局算我輸,再來!”說罷卻又從懷中掏出十幾枚銅錢,銅錢還帶著一股清香。凌斯聞著香味,心中想道有錢人就是不一樣,連銅錢都帶香。
凌斯正聞著,猛然感覺肚子被人撞了一下,身子不由向后倒,卻又感覺身后有一股力穩(wěn)住了自己身形。
隨后從身后又聽到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還伴著一聲尖叫和一聲慘叫。尖叫是不知何時被自己抱在懷里的公子,而慘叫是身后苗子伏摔在地上發(fā)出的聲音。
凌斯看著懷中臉紅到耳根的公子和對面眼神奇怪卻依舊面無表情的布衣書生,幾秒的時間停止后,凌斯連忙邊跟那位公子口頭道聲冒犯,邊轉身扶起摔在地上表情極其豐富的苗子伏。
正欲再向那位公子鞠躬行禮道歉,卻聽見觀榜的眾人中接連發(fā)出驚訝的叫聲,絲毫不輸剛剛那位公子的驚叫,也正因如此,倒是無幾個人注意到這里發(fā)生的尷尬場面。
卻聽金榜前驚呼聲連連,鴻國科考分天地人三甲榜,天甲榜十人,可參加中秋皇宴,與皇帝百官同席論政。其中又分上三甲為狀元探花榜眼,可坐君側。次七人與百官同席居末位。其后地甲三十人,人甲六十人雖也是榜上有名,卻沒有天甲十人來得耀眼。而此時榜下驚呼便與今年天甲榜有關。
卻見有人高呼:“天那,被丞相評為第一才子的江傳竟然只拿第四!”
又見另一驚叫:“還有還有,丞相長子李緣名也只拿了第九?!北娙丝诳谙鄠?,天甲十人一下子成了關注焦點。
十人排位由首到末,上三甲凌斯,孟影,白平安。下七甲江傳,夏有江,謝辰,苗子伏,秦嚴,李緣名,胡亦難。
此時老樹下的眾人聽得天甲之名,凌斯和苗子伏相視而笑,那書生也難得不在面無表情。
而那公子卻開心得手舞足蹈,口中自語:“我就說我若考必得天甲榜,爹爹好生不信,回去定要跟爹爹說上一說。”卻見其激動不已,欲轉身回家報喜,卻又與那頭的凌斯撞個滿懷。
凌斯剛扶起苗子伏,又聽得自己高中狀元,這頭公子又撞了上來,一不留神,兩人同摔落在地,看得旁邊倆人一愣,高興也用不著這樣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