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兒接過剪子和針,開始拆線。
剪子剪斷妖蛾背脊傷疤上的縫線,針頭將線挑開。
肉皮敞開縫隙,露出妖蛾里面的血肉。
她的血肉怎么這樣?像是凝固的血液般暗紅。
除此外看不清楚什么,肉皮敞開的縫兒太小。
禮兒的動作很快,剪子和針交替著在傷疤處翻飛,傷疤兩旁的線也被拆得很快。
傷疤兩邊的肉皮豁口敞得越來越大,露出妖蛾的血肉也越來越多,開始讓人能看得清楚和明白了。
那不像是什么血肉,那根本就像是無數水蛭一樣密密麻麻的觸角吸附在肉皮上。
直到臀部傷疤兩旁的線被拆開,禮兒將剪刀和針放回到梳妝臺上,他才又揉捏起妖蛾的身子來了。
揉捏一會兒后他撕扯下肉皮,放在了梳妝臺上。
除掉人皮后另一個樣貌的妖蛾坐在凳子上。
她渾身長滿了密密麻麻水蛭般暗紅色的觸角,一對濕漉漉的翅膀緊貼在脊梁骨上,黑白分明的眼睛顯得異常的扎眼。
妖蛾注視銅鏡面中自己的面容,道:“自從穿了這美人人皮,為娘的身子總是不自在,晚上脫了人皮才好些?!?p> “你這孩兒乖巧懂事,知道心疼娘?!?p> “母親,孩兒何嘗不是如此,孩兒身上這人皮也很箍身子,每當夜晚脫去人皮時總是要費一些力氣的?!?p> 說著時禮兒解開衣裳,露出胸膛來。
在他胸膛前有一道同妖蛾一樣的被縫制過的傷疤。
妖蛾注視禮兒身上的傷疤一眼后長嘆一聲,然后一邊疊梳妝臺上的人皮,一邊說道:“我們只是妖,不是人,穿了人皮,用觸角供養(yǎng)人皮血液,雖能保持人皮不腐敗、光澤度,但是卻改變不了我們是妖的本質?!?p> 禮兒眼中露著兇光,恨聲恨氣地說道:“娘,我們吸食多少個孩童的精魄才能修煉成人,與身上的人皮融合為一體?”
“七七四十九個孩童精魄,九九八十一個嬰兒精血,我們才能和人皮結合為一體。如果那一日真的來了,我們也不用再脫去人皮,穿上人皮,再縫制人皮了。我們就是人妖了?!?p> 禮兒眼中泛著邪光,看向了墻角邊上。空空蕩蕩的墻角邊上,令他愕然。
“走時孩子還在,現在孩子沒了?!?p> “是紙扎女人和水鬼偷吃了孩子?”
心念至此,他驚叫,“母親,那些孩子沒了,是不是被紙扎女人和水鬼偷吃了?”
妖蛾斜視墻角邊,看不到孩子們的身影,眼神錯愕一秒,然后很快恢復常態(tài)。
她看著鏡面中自己的容顏,淡淡地說道:“那些孩子已被我吸食了三魄,人早就萎靡不振,對為娘的也失去了新鮮感?!?p> “紙扎女人和水鬼吸食了孩子精魄也罷了,明日我再命令他們抓些孩子回來。”
疊好了梳妝臺上的人皮,妖蛾看著鏡面中映射出的禮兒面容,道:“天就快亮了,禮兒,你也回去休息吧!”
禮兒答應后轉身向樓梯走去。
沒等禮兒走下樓梯,妖蛾就起身走到床前,掀開羅縵上床躺下了。
吱呀呀踩踏樓梯木板聲,越來越小,直到最后消失在石塔高層之內。
妖蛾隨手拿了被子,蓋在了身上,閉著眼睛睡了,很快沉重的呼吸聲就彌漫在石塔中。
他終于松開了手,再不松手,他緊緊攥著的手指都要承受不住了,要斷裂,要折了……
從他手指間滑落的樹皮碎屑像是一蓬霧霾無聲地飄飄灑灑地落下。
然后妖道身子一墜,就從房梁上側翻下來,就在快落到地面之時,他的四肢突然張開,先一步支撐在地上。
沒發(fā)出一點的聲音,他像是一條匍匐在地上的大蟲,抬著頭看著床上的妖蛾。
沉重的鼾聲,均勻起伏的胸脯,睡夢中的妖蛾沒有察覺到什么。
目光流轉在羅縵后的妖蛾身上片刻,妖道又警覺地觀察了一下四周。
石塔內空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影,梳妝臺和墻壁上的燈火基本已到了盡頭。
梳妝臺上的蠟燭燭芯已隨著蠟液流淌到燈盞上,燭芯雖還燃著,但已極其微弱,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墻壁上的油燈基本上也耗盡了燈油,忽閃的燈芯火光像是正在打瞌睡的暮年老人,總是顯得暮氣沉沉的。
正因為如此,石塔內的光線一會兒稍亮了些,一會兒又暗淡下來。
映顯在地上的妖道身影隨著光線的暗淡而幻滅,隨著光線稍亮而又顯現。
目光流轉在石塔內后最后又將目光鎖定在妖蛾身上,與此同時妖道一只手緩緩探入到懷中,掏出一把漆黑如墨的匕首來。
這匕首很特別,刀柄是墨黑的,刀身也是墨黑的,只有握住刀柄的手不是墨黑的,是粗糙的,是焦黃的。
一拿出匕首,妖道就像是一只匍匐前進的大蟲,蠕著身到了床邊上。
妖蛾沉重的鼾聲響亮刺耳,像是在敲擊耳膜。
妖道緩緩站起身,透過罩在床上的羅縵看妖蛾。
遠處看妖蛾和近處看妖蛾有著很大的不同。
遠處看妖蛾,只能看個大概,而近處看妖蛾,妖蛾身上的每一處細節(jié)都很清楚。
妖蛾身高只有一米五六的樣子,體態(tài)雖是人形,但是卻可以看到蛾子的痕跡,面容有蛾子殘留的樣子,體態(tài)上也有蛾子殘留的樣子,只有身上密密麻麻覆蓋的觸角與飛蛾不一樣。
飛蛾身上只有羽毛,而妖蛾卻是觸角。
這極有可能是妖蛾修煉的結果。
妖道雙手握住匕首,匕首刀鋒只碰觸了一下羅縵,羅縵就被劃出一個很長的口子。
握著匕首探到羅縵中,對準了妖蛾的心腔猛地扎了下去。
輕微地噗嗤聲后匕首沒入妖蛾心腔中。
遽然間,妖蛾睜開眼睛瞪著妖道,張開口想要吼叫,可嘴唇只是聳動著,話未說出,嘴角卻流出了鮮血。
緊緊握住匕首刀柄的雙手開始顫抖,順著匕首刀鋒洇出的鮮血像是咕咕流淌的泉水從妖蛾胸膛流下,流到床單上殷紅了妖蛾身下一大片床單。
妖道與妖蛾瞪著的眼睛對視后,當目光專注在自己握住刀柄上的粗糙雙手上時他開始扭動匕首,促使刀鋒旋轉起來。
緩慢的旋轉,死亡的節(jié)奏,令人窒息的氛圍,是從生到死亡的過程……隨著如墨般的刀身慢轉,咕咕的鮮血竟噴涌而出,濺落在錦被之上;妖蛾瞪著的眼睛瞳孔漸漸擴大,竟像是凝固了一般失去了神采;最后竟連她聳動的嘴唇也一動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