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高二了，仁明三中，人生一道彎

　　彎彎曲曲，她走的什么路，李怏，普普通通高中生，成績不好，瞎混

　　憑什么，就憑她長了張漂亮的臉

　　人聲嘈雜，搖晃顛伏的車，眼里映出336的車號，腳踏上去，輕飄飄，李怏該慶幸又度過了一天

　　依舊——頹廢的日子

　　過去幾年，逝水無痕，她乞求逃躲，因?yàn)闆]有哪天她認(rèn)真活過，就這樣一天一天，上學(xué)，公交，家，像家非家的地方，幾點(diǎn)一線的生活，甚至都容不下她。

　　車窗邊的夜色少了嫵媚，只有現(xiàn)實(shí)與煩躁交合的景致，一輛輛車滑過她的臉，跳過如洗的月，穿過長長的黑色通道，留下一陣低啞的轟鳴，嘶吼的低音。

　　右座是空的，而她斜倚車窗，任車顛簸，她不動，如靜止的風(fēng)，垂睫在移動的景里不停顫動。

　　手邊，突然扔下雙肩包，打落在她右胳膊上，她討厭這種無教養(yǎng)的人

　　——沒說話，暗自嘲厭

　　男人的陰影深深附在李怏身上，也不曾搖擺

　　那高大的影子落在椅子上，落在李怏邊

　　“咣咚”一聲，坐在椅座上，擠兌著雙肩包，挨著李怏的胳膊

　　兩人的距離很近，卻聽不見心跳

　　他把瘦而不裸骨的左臂搭在車座背上，輕輕扣了兩下，瞇成細(xì)縫似的眼在打量什么，那種目光里，似乎沒有什么尊重，像是一種調(diào)戲，一種渾然的肆意

　　盯著李怏，讓她很不好受，她在想著，這人是不是有病，還是什么社會不良的禍患

　　對，那種感覺，就像，混混

　　“給個(gè)微信?！彼穆曇魡〉?，又有些鼻音

　　很快，一股醉灑的熏味撲在李怏臉上，鼻腔里浸滿了酒精味。

　　難聞，這輩子，她最討厭的，就是酒

　　討厭那種喝醉了要酒瘋，像無賴一般的男人，像她的酒**親一樣

　　她輕輕“嘖”了一聲。

　　可男人無動于衷，還眥著眼盯著她，那幅無賴的外表下，掩藏著戾厭的憂郁感，一瞬即逝的哀莫，馬上耍起了瘋氣，嘴角揚(yáng)起，幾句呢喃的聲音，低沉，轟鳴，跟擦過的車流一樣，讓人心煩，那模糊不清的話語在她耳邊頓了好久

　　她給了他一個(gè)目光，那個(gè)眼神似乎是男人乞求的，得到了，像是被打賞了一般，又笑了起來，嘴角向一邊揚(yáng)起，勾起李怏那個(gè)年紀(jì)最受不得的魅笑。

　　李怏也就是因?yàn)樘ь^反感的那一瞥，看見了男人的眉目，很清雋啊

　　剛剛那些舉措與那張臉，想起來并無聯(lián)系

　　可看久了，卻少了清純，多了成熟和冷意，盡管他微笑了一會兒，但那里面，可以很清楚地讀出一種憤恨的厭惡，不是表面的笑意與不羈

　　淺淺的內(nèi)雙覆在漆黑的眼上，讓她身后一縮

　　她似乎在害怕，不是在害怕他的失常，而是在害怕這種悲傷感

　　那種扭曲在一起，似笑又似掙扎的苦難感

　　男人的目光停滯在李怏的身上，一身干干凈凈的校服，帶著未褪的稚嫩

　　卻又發(fā)酸的讓人有種距離感

　　他止住笑意，目光又瞟了一眼李怏的臉

　　沒有痘痘，沒有油光，沒有一點(diǎn)瑕疵，白皙，干凈，卻說不上清純，眼里也只是灰蒙蒙的一層，閃著敵意的光，讓人看不透，但可以看出那個(gè)極自尊，卻不好勝的矛盾的、疲憊的心。

　　他抬起左手，不再看李怏，吞咽了一口氣

　　該死的，濃的，酒精味

　　一抹笑向著她又裸露出渾惡的人渣感

　　笑著，頓了一下，把那只修長的，骨節(jié)分明的手扶在欄桿上

　　昏暗的，卻又足夠明亮的光打在他的下頜上，線條流暢清晰

　　站起，離開，連同那個(gè)半搭在李怏身上的雙肩包

　　沒什么力氣，走了，順著門開聲，消失——

　　李怏依舊坐著沒動，復(fù)憶著男人的側(cè)臉，和與她無異的無奈與刺痛的過激。

　　她噓了口氣，

　　是無力，是同情，還是同病相憐的嘆息

　　那張臉，讓她恍惚覺得，迷離，掙扎，痛苦的，叫人難以忘記的。